6、破烂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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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脸上挂着泪痕，因为太过激动，她全身颤抖着，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你敢拿这钱出去赌，我他妈就跳进湖里，带着你一起，我们一起死，反正我他妈也不想活了！”
男人和林言有几分相像，他眼神里透露着慌乱，但嘴里仍强硬道，“我是你老子！你少管老子的事！别给我乱来！再说了，我他妈喜欢打牌，还不是因为你！现在你上大学了，就开始威胁我了，你良心被狗吃了！”林言愣住了，虽然还是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但是没说话。这戳到了林言的痛处，她笑了笑，是啊，根本上来说，罪人是自己啊。他见林言不说话，得寸进尺，“就算我出去把钱赌光了，这也是你害的！再说了，我就是最近运气不好，以后肯定会回本的，你就等着我赚大钱吧！”趁林言不注意，他往前一冲，拽开林言，继续向前走。
林言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却感到陌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林言三步并作两步，扯住他，哭着喊道“不行，不行，爸爸，我求求你了。别赌了！”任林言哭的撕心裂肺，男人不管不顾，一把扯开林言，就走了。
林言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不说话。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周语迟就是这个时候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她快步上前，挡在林言面前，淡淡对着人群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别看了。”围观的人看见这个站出来的女人，不明所以，她不怒自威的气势倒也让大部分人渐渐散去。看着人差不多走完了，周语迟转过身，看着讷讷地坐在地上的林言，伸出手，把她拉起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轻轻为她擦去了眼泪。周语迟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林言再也没忍住，抱住她，埋在她胸前，泪如泉涌，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周语迟僵了一下，这姿势未免太暧昧。犹豫了一下，没推开她，而是松松地回环住林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缓和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安慰过人了，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不说话，让林言发泄。过了一会，林言哭声渐渐止住，也从周语迟怀里抬起头。这一抬头，正看着怀里的林言的周语迟，眼睛对上了林言的眸子。周语迟眼波流转，温柔似水。林言的手还紧紧地抱着周语迟，她脸一下红了，慌忙松开。周语迟也顺势松开虚虚环住她的手。林言稍后退一步，站定。怎么自己每一次狼狈都被她遇见了呢。她头低下，不敢再看周语迟，开口，声音仍带有泣声，还有细微不可觉察的颤抖，“周......周老师，好巧啊，我们怎么又遇到了。”周语迟看她紧张局促的神态，倒是把自己的几分不适抹走了。“我带我爸妈来这边玩，没想到会遇见你，欸，”周语迟想起自己爸妈还在湖边坐着，“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周语迟转过身，拨通了电话，“喂，爸，我遇到了一个学生，跟她聊会，你们先回去吧啊，我一会就回去，好，拜拜。”周语迟打着电话，林言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语迟转回来，斟酌了一下，开口，“没事了，要不我陪你走走？”林言本来想回绝，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走走，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萎靡的样子，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师。她开口，“嗯，老师，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走走就好。”周语迟也不强求，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任课老师，家庭纠纷心理问题不是她该管的。至于刚刚为什么不加思考地冲了上去，可能是看不得别人哭吧，以前沈文毓哭，自己也是这样的。她点点头，“好，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联系。”周语迟话音刚落，林言却生出一丝悔意，忽然很想有人能陪着她，有人能听她诉说自己的故事，她希望周语迟能执意陪她。听见周语迟的话，她有些失落，但又在内心谴责自己，人家不过是老师，她都提出过一次要陪自己了，自己拒都拒绝了，怎么可能呢。老师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她还有她的事情，我不能缠着她，她这么好的人，我不配。虽然想了这么多，不过也只是须臾。她抬头，准备道谢，却又羞红了脸。
周语迟今天穿的白色连衣裙，很薄。林言的泪水浸湿了她胸前白色的布料，微微透明，加上衣物又被林言弄得有些褶皱，光洁的肌肤和一点点沟壑若隐若现。周语迟看林言脸一下变得绯红，感到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红色爬上了她的耳朵。光顾着林言了，这时才感到自己胸前有一些湿意。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林言如梦方醒，感受到了周语迟的眼光，她慌乱想逃离。但狠狠掐了掐自己，稳住心智，将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周语迟，“谢谢周老师，今天真的打扰您了，不好意思把您衣服弄脏了，您把外套穿着吧，衣服......您换完了我来洗，真的很抱歉，总是在麻烦您。周语迟本想开口谢绝，但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接过了外套，穿上，“没事，我是老师，应该的，衣服没弄脏，你不用太在意。谢谢你的外套。那我先回家了，外套我周一上课带给你。”“好的好的，今天真的打扰老师了，老师再见。”林言不敢再多说下去，慌乱地跑了。
周语迟回到家，刚进家门，就看见一脸关切地望着她的父母站在门口。她笑着说，“怎么了？站在门口？”何桂兰开口说，“小迟，那个学生和你很熟啊，你这么关心她。”“没有，就是我教的一个学生，在学校看见过她几次。”何桂兰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小迟啊，我听别人说了，那个学生的爹说着是个老师，但实际上是个赌鬼，要不是他开始赌和他们校长脱不了干系，给他压下去了，早就被开除了。赌鬼都是没有心的，你离那个学生也远点，说不定他看你们关系好找上你了。”周语迟没说话，“小迟，你听到没有，你别给我发善心啊，我是为你好。”“好，妈，我知道了，我先回书房了，论文还没写完。”周语迟心里有些烦躁，随口答应就进书房，把门锁上了。
周语迟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看着脱下来的外套，又想起了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哪怕她哭得伤心，都害怕给自己添麻烦，总是在不停地道歉。其实就小事而已，这个同学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还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她爸爸说了句什么“都是你害的”？周语迟猜林言现在瞻前顾后、唯唯诺诺的性格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虽然心里想着自己没理由来干涉她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她想起自己有林言的联系方式，打开聊天框，准备问问她。但是指尖在聊天框犹豫许久，也没打下一个字。
周语迟向来有分寸，和所有人保持着礼貌绝不暧昧的距离，学生也一样。自己今天已经超出了一个普普通通专业课老师的边界，再去关心，就不合适了。况且，自己也已经跟她说了有事可以联系自己，没有必要。她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机，去研究论文了。
林言回到家，林申还没回来，张佳梅在洗衣服。“妈！我回来了！”张佳梅停下手里的活，甩了甩手，出来，看见只有林言一个人回来，心知肚明。她以前不是没闹过。一开始，林申还感到惭愧，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骂自己，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赌了。结果没过几天，他又上了牌桌，回来跪下，要钱。周而复始。到后来，说的次数多了，林申也不耐烦了，“怎么，你说啊，有本事把我告了，我进监狱，看到时候你女儿工作有没有人要！”她也没想到林申已经到了如此不要脸的地步。她也想过离婚，但林申死活不同意，为了不牵扯到女儿，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只不过她趁林申不在，拉着女儿把钱基本上都转到她账户上去了。林申也不去要，工资就是他的赌资。但是林言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觉得父亲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所以还是会时不时追出去。这样的场面时有发生，只不过现在林申越来越丧心病狂了，今天甚至口不择言攻击林言。
林言笑了笑，回房间了。关上门，她靠在门上，双腿无力，向下滑，瘫坐在地，腿在不停发抖，她将头埋在双腿之间，抽泣着，肩剧烈的耸动，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都是你害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这是她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哪怕母亲无数次宽慰她，这不是她的错，跟她没关系，她却始终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她又想起了周语迟，那个挡在她面前，为她抹眼泪的人。她苦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来关心我呢，我不过是个罪人罢了。
林言挽起袖子，熟练地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她在手臂上作着画，古早逐渐褪色，但依稀有着些许白痕。入木三分者，甚至仍然白得刺眼。浅褐、深红、鲜红、银白，由于时间不同，而呈现出一种绝美的渐变。横的斜的竖的正的长的短的深的浅的，交错着，斑驳的。她笑了，眼底是无限的凄凉。
“叮咚”，手机响起，是□□特别关心的声音，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再将手臂上的血痕狠狠地擦去，便连走带爬的去看消息。
林言的特别关心，有且仅有一个。
屏幕亮起，消息弹出来：
周语迟：林言同学，我想跟你聊聊，请问可以吗？
再拒绝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林言：好的老师。
周语迟秒回：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找我。
林言：好的好的。
林言用纱布在手臂上绕了几圈，确保血迹没有渗出，将衣袖放下来，又拿了一件袖口收紧的外套穿上，便出门，按照周语迟给的地址匆匆赶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破烂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