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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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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浮溪宫,辛寻南先是简单收拾了下屋子便坐在桌前仔细回忆着皇宫的路线。康宁门往里最近的便是东宫,而赵穆的住所亦是在东南角,三处一线,不论发生何事羽林军都能第一时间抵达并将动乱阻止在东宫之前。
那夜辛家军与羽林军正是在狭道交战,离东宫反而更远了些。东宫又被云林军把持着,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提前发动两军对峙。而赵穆素有忠名,能指使他的必是凌和昶。是以,那日分明是辛远崇被诓来皇宫,腹背受敌夹击而死。
是他!
将一切串联起来,辛寻南明白过来,揭晓康宁门真相的关键便是赵穆。可始终觉得有遗漏,若凌寒是被彩月迷倒,那么御膳房的那批宫人又为何偷偷遣散?赵穆杀了阿父为何不曾受到封赏?当日的大臣们为何无一人提起那夜所见之事,又是如何在动乱中保全自己?……
赵穆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他身上又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来一切只有赵穆能解释清楚,只是眼下她尚未找到突破的方法。她这般想着只觉得心烦意乱,不知不觉间手中已握上那枚玉佩,也不知宋言晚在宫外如何了。
而被她送出宫的宋言晚刚一睁眼便瞧见背对而坐的魏兰珠,蓦地起身环顾四周,竟是醉仙楼!
自己怎么在这?宋言晚细细回想,猛然明白过来是辛寻南的手笔。他半撑起身体半靠在床边,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听见声音魏兰珠转身瞥了眼,从袖中拿出那封早已备好的书信递过去,瞧着那怨怼的模样嘟囔着:“阿南托我交予你的,本以为你懂她的用意,没成想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宋言晚面如死灰,唯有听见“阿南”二字时眼中略有波澜。他颤微微地伸手接过,展信言:
未见尸身不可断言,归途万里遍寻不得方可终。
飞鸟尽、良驹绝,内外不通,丰都诸事皆交予你。
仅两句话宋言晚便幡然醒悟,凌寒只说阿父死了,却无任何信物可证,又怎知一定如他所言!眼下不论宫内宫外,都有凌寒布置的人手暗中隔绝联系,空留辛寻南一人难以支撑。今日这番将他送出来必然费了很大的功夫,更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此时,唯有争分夺秒恢复丰都的消息网络,才能在关键时刻保她一命,他又怎能继续颓废?
魏兰珠本以为要让宋言晚从悲痛中恢复过来还需些日子,没想到只是一封信就能有如此大的作用,不由对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露出稍许满意的神色。不过,如果有一天他做出任何惹阿南不悦的事来,她依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魏兰珠正出神想着,手中的碗忽然被拽了下,边缘擦着指腹隐隐作痛。被扯得疼了她才回过神来,只瞧着刚才还心如死灰的人竟大口喝起粥来。哼,阿南还真是了解他!
“慢点!”魏兰珠稍有不满道。
他抽空应了声继续埋头吃着,很快那半盅粥便见底了。再一瞧,旁边的药汤也都喝个干干净净。
还算听话,魏兰珠满意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兰珠小姐的婚事商讨得如何?”宋言晚开口说了他今日第一句话。
话音刚落,走至门口的魏兰珠小脸涨红的折回来,一手指着他半晌没挤出一个字。好啊,宋太傅还在的时候,宋言晚也像个正人君子。眼下没了宋太傅又没阿南看着,他竟然敢调戏自己?
魏兰珠一口气憋着没下去,奋力将食盒丢在桌案上,怒道:“女儿家的婚事自由父母作主。”
“前些日子曾在宫门前见过魏相一面,当时在下曾提过兰珠小姐当婚配,凌寒已非佳偶。”宋言晚温吞道,“自今日后只怕更难独善其身。姑娘可想好了?”
魏兰珠并未开口,父亲那日下朝回来便脸色不佳,听闻是朝中有人提议新皇登基当充盈后宫,魏家无处躲。自那之后暗中相看了些人家,除去门户之外,也很少有她自己满意的。
魏家又独宠这一女,自然担心胡乱择婿误终身,是以魏兰珠的婚事便搁置到今日都未有定论,只是她不明白今日好端端得为何忽然提起她的事来。
莫非?忽然,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与慌乱。
宋言晚瞧得真切,默默叹了口气,说:“顺心而为罢。阿南既嘱托我顾好你们,定然不会叫你被人欺负了去。”
魏兰珠心头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垂眸绞着手里的帕子,许久扬起头微微一笑,“多谢。”
说罢她便快速离开了,接下来的几日都不曾露过面。没人打扰,宋言晚安心养了三日,再出现时已然换上与辛寻南同样的衣衫,一把折扇半遮容颜、一尊屏风挡去无数探寻的眼光。
凭着醉仙楼黎阳先生的名号,不论是凑热闹的抑或各家派来的探子都齐聚在门口,人人都想知道闭门许久的醉仙楼,究竟还有何花样,毕竟前段时间那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对着门口的告示读着:
招纳,凡身体康健,年十八至廿四者皆可,需男女各数十名;洒扫、跑堂、免宿费、供午间饭食,月银面议。——黎阳
“哎,这黎阳不是都失踪很久了,今天怎么突然冒出来?”揣手张望的小哥低声问。
“装神弄鬼,从来没人见过真容,谁知道这出来的是真是假。”
“是啊,正经的生意不做,以前搞什么秦楼楚馆,现在就是改成酒楼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
众说纷纷,难听的、不难听的宋言晚全都听在耳朵里,原来那时的辛寻南便已经面对了诸多污言秽语。他心里生出一股悔意,如果那时自己能早些丰满羽翼,是否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惋惜过去已毫无意义,宋言晚听腻了那些胡言乱语,只觉得人群嘈杂,惹人心烦。门外多数人都是市井小民图个热闹,而真正看得明白的那群人,此刻都混在人堆里犹豫不决。
约莫过了半刻有个壮汉大吼一声,“我来!”
人群瞬间安静冲他看着,有好事的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兄台,你可小心别被骗了。”
那壮汉回头瞥了眼说话的男人,身材矮小刚及自己的胸口,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碰上自己的眼神又讪讪捂嘴。壮汉没理他的那些小动作,迈步走进醉仙楼,身影很快被屏风挡住,外面的人纷纷踮起脚往里瞅。
不过五分钟,他再度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面上倒是一如既往的乐呵,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对着楼内喊话:“这活我接了,东家随时招呼。”
“好。”宋言晚淡淡回应。
猛然听见黎阳真声的人群忽然炸了开来,各个交头接耳起来。有说这就是黎阳本尊的、有说是假冒的……一时间谁都说不准,反而齐刷刷地看向了壮汉。
“你们看我作甚!”
“大哥,里头那位到底是不是黎阳?”
壮汉闻声看过去,竟然还是那个男人。他如此关心,难道露出什么破绽了?
还不等他回答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又来了,“是或不是,大哥替我们解个惑呗。”
壮汉眉头一锁,回首看了看里头的人依旧端坐,打着哈哈道:“少烦人,想知道自个儿看去,东家赏我一口饭吃,其他的我可管不着。”
说罢他又四下打量着人群,果然有那么些个畏畏缩缩却不敢上前的。他压下悄悄扬起的嘴角,对着那个几次起哄的男人振臂一挥,“不过就你这样没力气的,东家估计也瞧不上,不如趁早回去吧。”
这段话是他自己发挥的,里头的人只告诉他什么都不许透露,是以也不知到底合不合那人的心思,他不由心虚得又往里看去。只见屏风上印出的人影默默点了点头,想来他也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黎阳,他也没有头绪,只知道印信在谁手里,便听谁的命令。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大大方方地离开了。也有些人跟过去想打听几句也都被他甩下,这里头也有刚才那个矮男人。
矮男人忿忿折回原地,等好几人进去后都带着笑脸离开,心里越发觉得痒痒。他盯着墙上的告示琢磨,如果不是东家召唤,那便暴露了身份,可万一是东家却不去相见,按规矩要受断腿之刑……随着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最后他心里发狠豁出去了,横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赌一把。他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风走进去。
还未落座便听前方喊道:“瘦猴。”
他浑身一颤,如此熟悉的声音竟然真的是东家回来了!可一抬头却对上一张陌生至极的脸,他愣在原地,死死捂住张大的嘴。
“我知你顾虑什么,可认得这个?”宋言晚抬手,通体浑白的玉佩从掌中垂下,穗子在空中摆动。
瘦猴傻傻点头,印信怎会不认识,东家离去前曾言无论何人持印信皆如见本尊。而整个组织里只怕也只有自己知道,这世间还有另一枚玉佩可混淆视听,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腰间所挂的那一枚。
他一边庆幸自己赌对了,一边恭敬地问道:“东家有何吩咐?”
“待命。”
只有待命?那为何大费周章地出现在人前?
迟疑间又听见宋言晚说:“三日后回到醉仙楼来,回去吧。”
瘦猴愣了愣,匆匆打量一眼便低下头去,只感到周身有股强大的威压逼得他不敢多问,他告退后便赶忙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