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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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莫，你确定自己没把自家女儿的照片跟米恩小时候的照片拿错么。”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玛雅抬眸寻到江莫的目光，澄澈的蓝眸中是精疲力竭的倦意，“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女儿就是米恩？”
挺立在橱柜中的维尔菲转眸望向她，碧眸里映着她霎时间憔悴了几分的白皙面容，似是要从她眼中捕捉到一线几十年来再未见过的波澜起伏。
珈塔无声地吁了口气，稍稍倾过身子倚在橱柜前，抱肘颔首，缄默而立。
江莫敛下眼帘平静地与玛雅对视，暖色的棕眸里积淀着捉摸不透的情愫，混沌中竟夹杂着纯粹的清晰，语气依然是平缓而笃定：“一霓究竟像不像米恩，其实我没有必要跑来征求伯母您的鉴定。不论是外貌、性格或者习惯，都确实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米恩没错。更何况……”稍作停顿，他轻磕上眼睑，“组织给出的反应也是最直接的证明。”
“也对。”抬手小心翼翼地触上手机屏幕，她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屏幕，描过上头棕发女孩的面容，唇畔的笑靥悲恸而温柔，“你跟她一起长大，狐朋狗友几十年，当然是比我这个离开了二十多个年头的老妈更了解她。”
“伯母，”听出她语调里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温缓了语气，“我记得米恩有说过，有一段年份她不能用时光穿梭器到达，但从某一年开始又能够正常使用——您记不记得，那是哪一年？”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2年前。”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垂首用手背揉了揉干涩疲惫的眼眸，而后又稍微抬头将视线移向他，“江莫，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在研究「逆甬」的事吧？”
后者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反问，仅是径自埋首，目光滞留在自己搭在柜台边缘的修长手指，嘴边是童叟无欺的笑容，棕眸中却糅合了与那笑意截然相反的寂落。他张了张嘴，叹息似的启唇：
“十二年前啊……是一霓出生的那一年。”
——也是自五十年前「逆甬」在美国出现后，首度在中国留下踪迹的那一年。
倚在橱柜边的墨发女人微微昂首，覆在臂肘的手紧了紧，琥珀色的眸子紧凝着他的背影，唇线却是紧抿着不语。
“江莫，”禁不住蹙紧了眉心，玛雅提高了音调，盯着他身影的神色严峻了几分，“五十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米恩的事错不在你。「逆甬」的研究不是你的能力所及，不要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自责浪费时间！”
这掷地有声的“劝告”一出，店内瞬间膨胀起挤压得人窒息的沉默。
维尔菲眯了眯碧眸，僵立的猫尾又悠悠晃动起来，动了动鼻子，胡须也跟着轻颤了两下。它用余光瞟见了珈塔别过视线的细微动作。
“伯母，过两天我们会带着一霓过来一趟的。”半晌，江莫才抬起头来温笑着看向玛雅，眉语目笑间尽是不可置否的纯善温柔，“今天就先告辞了。”
语罢，他略微欠身，转步不慌不忙地踏出了店门，亦没有叫上珈塔，仿佛早就料到她有话要留下来道完。
玛雅重重地喟叹一声，竖肘用纤指按揉着太阳穴，企图缓冲那闹心的胀痛感。她张张干燥的唇瓣，无可奈何地磕上了眸子：“五十年前也就算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这死小鬼还是那么犟？”
“前辈，米恩对他来说不一样——这点你应该是很清楚的。”侧过身来拉开橱柜，珈塔熟稔地在隔间里找到了玻璃杯和水壶，倒好一杯水后又顺势用身子掩住门外的视角，好让维尔菲顺利跳下橱柜。
“即便不清楚，五十年前米恩的事发生后，看他的反应也会心知肚明。”乜斜她一眼以示“谢意”，维尔菲敏捷地纵身跃下橱柜，轻盈地落在柜台上，朝玛雅那边迈开雍容的步态，猫爪与玻璃质地的柜台划出小小的摩擦声，“那两个家伙‘挚友’的关系可不是一年两年得来的。将近一个世纪。”
“但是「逆甬」的研究不是他有再高的智商和再多的时间就能看见成果的。”接过珈塔递来的水杯，玛雅烦躁地拧起了眉心，嗫下一口水后又禁不住短叹了一声。“他决定要坚持的事，谁都改不了。”敛起下颚瞅向另一只玻璃杯，珈塔亦给自己倒了杯水，恍惚间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纠起了双眉，“这点上，一崇倒是完全遗传了他。”
“怎么，你家儿子对什么东西执念起来了么？”在玛雅肘边驻足，维尔菲倨傲地蹲踞起来，眯了眯碧绿的猫眼注视她。玛雅扁扁嘴，伸手将它揽到自己胸前，长指轻捋着它干净洁白的猫毛，随意地兀自道：“对东西执念起来还好，要是对人执念起来可就惨了。”
闻言，珈塔脸色微变，屏住一口气后忍不住长吁一声，而后摇摇头抬手撩开额前的墨发，掌心覆上额头，一脸阴郁的模样——“是啊，所以惨了。”
站在地铁拥堵人流中的江崇轻轻打了个喷嚏，无措地眨眨棕眸，转而又舒展开了笑靥。
前边靠门倚着的年轻男人正埋头翻阅报纸，江莫注意到他手中的报纸日期并不是当天的——若说是前两天的报纸倒也罢，但那日期竟是在五个月前。
而且这个青年隔三差五地翻动报纸版面，却总是在两三次的翻动过后又将其翻回了最开始阅览的那一面。
——普通人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引去江崇视线的，一开始亦只是那个站在青年身侧的魂魄而已。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魂魄，身姿窈窕，面容娇好，挑染过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年纪似乎是与男人相当。上地铁时江崇本没有注意到她——她不似普通的魂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半透明，亦未散发出普通魂魄应有的穿透力气场，如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她是游魂。
但就在他一瞥眸不经意间瞟见她侧脸的大片骇人血迹后，才惊觉这个女人是鬼魂。
而且，直觉告诉他，她是怨灵。
不同于江霓，江崇对看得见灵魂的事情并不排斥。甚至因为天生对于未知事物的探寻本能，他选择更多地去观察这些与他们存在于不同介质的魂魄。因此，这不是他头一回见到怨灵。
稍稍提起他兴趣的是，这个怨灵一直用薄凉的目光紧盯着那个倚在门边翻阅报纸的男人。她眸子里的清冷，是垒就在仇恨之上的又一层诡谲。
专注得甚至没有察觉江莫不着痕迹的打量。
收回视线后，他又重新调整视野望向那个青年——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勉强看到报纸上的头条。但待他看清那个青年重复翻阅的版面时，眸光不由得倏然一紧。
那黑白版面上，醒目的加粗字体用感叹号赫然收尾：
——女大学生惨遭肢解——巷口垃圾桶内惊现女大学生尸体！
暖白的灯光笼在女怨灵的身遭，却令她空洞的眸中平添了几分森悚的素描灰。
江崇略略敛下的唇角无害的温笑，棕眸注视着她的剪影，一瞬的瞳孔紧缩后又骤然平复。
——她白皙的皮肤眨眼间腐化，愕人的绿色⊥网⊥状纹络遍布露出的肌肤，绿色的斑纹更是布满全身，似是滴落在宣纸上的墨团，由深至浅扩散开来。带着血泡的血水从她微启的嘴角淌出，眼角和鼻间更是留下几汩悚然的血液。
而她仍然静默地屹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个青年，嘴角竟化开若有若无的讷讷笑意。
地铁疾驰，驶入阴晦的的甬道。
前方是叫嚣嘶吼的晦暗。
与此同时，维多利亚港。
简尚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江霓纤瘦的身影。而棕发女孩不悦地转眸一扫眼，亦很快地注意到了他。
他笑着冲她挥了挥手，抓稳了肩上的背包便朝她走去。
江霓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干净的白色衬衫将他本就高出她一截的身型修描的愈加欣长，加上温润清俊的面庞，自然是让老老少少都不由得多瞅他几眼。
而待他滞足在她面前时，江霓却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他脚尖，皱眉低喝道：“好小子，‘我马上就去’，你V5啊你！够带种啊！”
“嘶……”被她的突袭捣得倒吸一口冷气，简尚赶紧后退半步，抽脚歉疚地笑笑，“啊呀，发短信的时候本来就用不上语气，我没那个意思啊……”“呿，”乜斜着施舍他一眼，江霓抚了抚衣角，“你怎么会在香港？”
“我们班的毕业旅行刚好定在这里。”不紧不慢地应着，见她收敛下了适才的暴力行径，便又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缩短了二人的距离，习惯性地伸手替她理了理前额的棕发，“早上想给江崇打个电话，结果你们不在家。”
“嚓，有没有搞错，不过是个小学的毕业旅行而已，居然跑来香港。”她偏首四下里看了看，挑起眉梢又道：“你们班的人呢？”“今天都去太白山了。”顿了顿，他唇边带笑，“我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就没跟去。”
转动眼珠翻了个白眼，她抱肘，斜睨他道：“也就是说，你丢下整个班的人跑过来找我？”
听到这里，一直安静站在江霓身边的魂魄揶揄地笑了，调侃地冲江霓忽闪着杏眸，下一秒又被她狠狠一瞪，乖乖收起了玩味的神情。
简尚启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又听得江霓的手机响了。
她瞅了眼来电显示，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
——大叔。
“什么事。”按下接听键，她不耐地开口。
“亲爱的，家庭旅行顺利么。”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许释一贯懒散的腔调。
“顺利。”只不过中途被一个游魂缠上了。她瞟了眼简尚，还是没将后半句话道出。
“啊啦，我看不怎么顺利呢。”那边的许释似乎是轻轻笑了笑，慵散的语气里多了分暧昧不明的狡黠，“亲爱的，你可别趁着我不在偷尝禁果啊。不然我会马上杀去你面前的。”
“……你那种诡异的语调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在做跟踪尾随这种狗血的事。”她噤声两秒，淡
定地眯起了双眸。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许释身处何地了。
电话那头的金发男人真真切切地笑了，懒洋洋的嗓音近在咫尺地穿透耳膜：“亲爱的你真是太聪明了。”
江霓一愣，刚反应过来那声音不是透过手机而是径直地在耳后响起时，双眼已猝不及防地被温暖的掌心覆住，鬓间一阵微痒的摩挲，接着耳垂便被人轻轻咬了咬，呵出的温热气息扫向颈间，让她敏感地一颤。
而那不知死活的声音依旧不懂得拿捏分寸，硬是拖着懒散的尾音笑道：“早啊，江霓。”
看到许释出现时，简尚并不惊讶。唯一令他惊异的是，这个金发男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在江霓身后矮下身轻蹭她的脸颊，甚至做出散漫地咬咬她耳垂的亲昵动作。
而且，他抬首对上他的视线时，墨眸中分明是慵懒妖惑的挑衅。
简尚敛了敛闪瞬即逝的诧异表情，迎上他的目光，牵动嘴角朝他支起笑容，深灰色的眸子里却是冰冷的凛冽。
后者挑起唇角随意地一笑，安之若素的模样像是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但许释这得瑟的神情没有坚持多久便破功了。
直接原因是，江霓恼怒地一把扯过背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他的脸。
“大叔你怎么不再怪蜀黍一点啊混蛋！！”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