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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丧门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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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暄和自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他只是带妹妹出来放风的。他低头看了妹妹一眼,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这群‘陌生人’,十分稀奇。
由己度人,忽然意识到不应该把妹妹整日闷在家里,时不时地也要带妹妹出来放风。
江烟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群小孩,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远远不能和后世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相比,但是这群孩子瞧着却比那些被拘在城市里的孩子们更鲜活、更加具有生命力。
就在江烟岚打量这群孩子的同时,这群孩子也注意到了她。襁褓里露出来的脸蛋雪白干净,嵌着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
孩子们都喜欢可爱漂亮的东西,对人也是。长得好看的生来就是优势。
“暄和哥,这是你妹妹吗?长得真可爱。”双马尾小姑娘走到江暄和跟前,低下头问。
剩下几个孩子见有人上前,立马你推我搡地跟着凑了上去,一颗颗小脑袋凑到婴儿面前,赞叹声此起彼伏。
婴儿似乎也不怕生,睁着乌黑的眼睛与他们对视。小孩子们稀罕地不行,围着婴儿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妹妹多大啊?”
“妹妹好可爱啊,暄和哥,我也想抱抱妹妹,给我抱抱行不行?”
江暄和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请求,他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然而没等他开口,另一个孩子毫不客气地反问,“三丫,你刚刚玩完泥巴洗手了没有,没洗手就不要抱了,别把妹妹给抱脏了。”
身边传来伙伴们的偷笑声,三丫把手背到了身后,脸颊发烫,嘴硬道,“不抱就不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好多糖果,我给妹妹吃糖总可以吧?”
“吹牛吧你,骗人精!你根本就没有糖。”
这个年代,糖果可是稀罕物,农村没几个舍得给孩子买零嘴的,就算偶尔买了,家长们也都会收起来,每日发放个一两颗,前提还得是表现乖巧。三丫说她有糖果,还有许多,可不是骗人的么!
“我没吹牛,我就是有。”三丫气的跳脚,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展示给小伙伴们看。
见她果真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几个孩子不说话了,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色泽鲜亮的糖果包装纸,就差流口水了。
三丫收到小伙伴们羡慕渴望的眼神,无比得意。江文轩跟三丫是同桌,自认自己是最有资格吃三丫糖的人,连忙挤到三丫身边,让三丫分他一颗。
三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反而把糖往江暄和面前递了递,“喏,暄和哥,这些糖我全给妹妹,你替她装着,回头剥给她吃。”
见到三丫把糖全给了婴儿,几个小孩无比眼红,却又不好意思和一个婴儿争抢。江暄和也哭笑不得,他妹连牙齿都没有,就收到一把糖,还真是让人嫉妒。别说周围这圈小朋友,就连他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颗糖。
刚要婉拒,旁边伸出一只手打掉了三丫手里的糖,江文轩气急败坏地喊,“她就是个扫把星、丧门星!不配吃糖!”
糖果撒了一地,三丫尖叫,“我的糖果!”
大家的注意力顺势被满地的糖果吸引过去了,因此没怎么注意到江文轩的话。
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捡起糖果悄悄藏起来,三丫瞧见了气地浑身发抖,哭着叫喊,“不许抢我的糖果。”
然而场面已经混乱起来,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捡到糖的人担心一会被搜身,趁着混乱跑开了,有人带头跑,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跑,人群一下子就散了。
江文轩见到三丫被气哭,拍手称笑。让她三丫小气,一颗糖都不愿意给他吃,活该!
人群散了,江文轩正要离开,眼尖地发现地上躺着一颗糖果,刚准备弯腰去捡,后脖领子就被人拎了起来。他张皇失措地扭头,正对上江暄和那张风雨欲来的面容。
“你说谁是扫把星?谁是丧门星?”
江文轩转了转眼珠,“我没说,你听错了,不是我说的。”
江暄和见他嘴硬,本想教训他一顿,但是想到就在家门口,估计打不了两下就会被听见动静的家里人制止,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
他深知谣言害人,也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面对谣言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闹大,一旦事情闹大了,知道的人多了,谣言也就成真了。
思及此,他按下心中的气愤,松开了江文轩的衣领,警告他以后不要提起这两个词,江文轩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见江暄和不追究,江文轩拔腿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扫把星!你妹妹是扫把星,不仅是扫把星还是丧门星。一出生就害得大伯受了重伤,以后说不定还要把我们家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江文轩仗着江暄和抱着婴儿不方便,自己离家门口又近,倘若江暄和要来打他,他能第一时间逃回家里,便站在院中央双手叉腰,肆无忌惮地冲江暄和做鬼脸。
“扫把星!扫把星!略略略~”
江暄和怒气涌上心头,抱着妹妹冲进了院子,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
江文轩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家里跑,迎面撞上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他内心狂喜,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爸爸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他爸扬手打了一巴掌。
江守家是庄稼户,常年劳作,力气很大。
蒲扇大的巴掌扇在江文轩的脸上,使得他的脸颊立刻肿胀了起来,随即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江文轩蒙了一瞬,很快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江暄和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的措手不及,他没有料到二叔在家,而且二叔直接出手教训了江文轩。他迟疑片刻,没有再走上前。
听见儿子哭声的王翠芬坐不住了,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儿子的半张脸肿的高涨,心间腾的升起一簇火,当场指着中年汉子的鼻子嚷嚷道:“江守家,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没完。”说着就要拽着儿子进屋。
王翠芬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因为当时她跟丈夫就坐在屋子里,亲耳听见儿子在院子里骂大嫂家的小女儿是扫把星。
她听到以后也很震惊,这话明显是有人教的,但她王翠芬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妙,果然丈夫听见这话眉头狠狠一皱,豁然起身出门。
她在屋里犹豫半晌,知道这件事情儿子有错在先,丈夫教训儿子是应该的,但是等她听到儿子的哭声还是忍不住出来了,再看见儿子红肿的半张脸,心疼立即压过了理智。
她把儿子往身后一扯,冲着丈夫说了两句虚张声势的话,说完就把儿子往屋里扯。
江守家正在气头上,他拦住王翠芬,把儿子从她身后一把扯了出来,拎到自己面前,瞪大双眼说:“小兔崽子,有种你把那话再给我说一遍?”
江文轩当然没那个胆子,他吓得哇哇大哭,抱住母亲的腿不敢松手。
王翠芬瞧见男人的模样,知道他是动了怒了,心里也生出一丝胆怯。
但事关儿子,她咬了咬牙一挺身还是站到了儿子身前,跟男人胡搅蛮缠,“什么话?什么话?我们文轩说什么话了?说话犯法了吗?”
江守家无意与她纠缠,撇开女人就要去抓江文轩。江文轩吓得频频尖叫,直到此时他才心生后悔,可惜已经迟了,盛怒中的中年汉子铁了心地要抓住他。
江文轩一边哭嚎一边往后躲,鼻涕与眼泪齐流,“爸,爸,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要打我。”
王翠芬听见儿子凄厉的哭声,整颗心都要碎了,她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丈夫,撒泼似的叫喊,“江守家,你要打儿子,就先打死我好了。”
江守家本就心烦意乱,大哥生死未卜,大嫂整日以泪洗面,他的亲儿子对他的妹妹非但不爱护有加,反而带头造谣生事,怎能不让他生气?他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想到这里,他内心的火气更盛,一把拨开妻子的胳膊,两步跨出去抓住江文轩的胳膊,抡起巴掌朝他的屁股抽了几下。
江文轩被打的嗷嗷直叫。
“说,那些话是谁教你的?”江守家把儿子摁在膝盖上,扬起手作势要打。
屁股疼的厉害,江文轩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整个院子里回荡着他凄惨的哭声,听到问话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奶奶,奶奶教的,是奶奶教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江守家扬起的手顿住了,整个人愣了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眉头一拧,对着儿子的屁股啪啪啪又抽了几巴掌,“胡说!你小子当着我的面都敢撒谎,我让你撒谎,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我没撒谎,没撒谎,就是奶奶教我说的,”江文轩扯着嗓子哭喊,瞧见男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他扭头朝着奶奶居住的屋子喊道,“奶奶,奶奶救我,奶奶!”
江老太这几天因为大儿子的事情卧病在床,江文轩身宽体胖,喊起来的声音很大,就算江老太睡着了这么短的距离也能够将人吵醒。
可是她的屋子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江守家沉默了。
一旁的王翠芬见状立刻把儿子从丈夫的腿上拉起来扯进屋里,砰地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