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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岭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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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身白衣胜雪,走动间,白衣上隐绣的华丽丝线像水波荡漾着粼粼的光,但比这华贵衣料更吸引人的是那白襟之上的脸。
看多了应昽那饱和度过高的配色,椒盐再看这张脸,仿佛被一捧山间清泉洗了眼。
来人的脸像是摆在博物馆单独收费区的精品古物,脸庞精雕细琢却没有现代工业的痕迹。
他走近了,椒盐的瞳孔随着他的接近而扩大。
他的眉毛棱角柔和,眉尾自然下垂,减少了瓜子脸带来的尖锐之感,使得他的气场更像丝绢般柔和。
他没有特殊的眼型,但眦角钝圆,眼珠如黑曜石,眼白纯净无血丝,是一双善良干净、让人被看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的眼睛。
然而他此时的表情却有些严肃,像是春寒料峭,未散的寒意阻挡了和煦的春风。
他开口说话,那一双如桃花瓣般白中透粉的薄唇在椒盐眼前开开合合,在她的心里进进出出。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应昽,把剑放下。”
就这几个字,让椒盐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得更欢快了。好温柔悦耳的声音,虽然带了点未化的冰碴,但像轻飘飘的羽毛在她心上挠了几下,却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那痕迹仔细一看,是个心形。
这素雅却华贵的白衣,这赛雪欺霜的面孔,这温润入骨的嗓音,条条都戳在椒盐的审美上。
他像一朵独自生长在高崖之上的柔弱白花。他抗击雨雪风霜,纵使花叶惹寒霜,却不曾弯下挺直的花枝。
于是她积攒多年的审美在一瞬间爆发,化为一种叫做心动的情绪。
她初见应昽时的惊艳已经被吐槽盖过。她不喜欢那种太凌厉且脑子有病的美,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才符合她一向的审美追求。
不幸的是,她将内心的想法化作了实际的言语。
她晕乎乎地感叹一句:“我永远喜欢高岭之花。”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回荡,她夺走了原本聚集在天君星修身上的目光。
星修微微侧头:“什么?”
椒盐突然接到了星修直视过来的目光,顿时大脑宕机,手足无措到差点当场跳起机械舞。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还拿着刚才对峙时脱下的鞋。
她低下头避开星修的目光,慌慌张张地把鞋穿好,这种在心动的高岭之花面前没穿鞋的窘迫不亚于没洗头偶遇男神。
她直起身,结结巴巴道:“啊,那个,没什么,天、天君好。”
星修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道:“仙子安好。”
他的礼貌中微带疏离,但就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才更让椒盐心喜。什么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应昽一剑劈碎了这君友臣恭的和谐场景,将剑对准了星修:“关你什么事。”
星修没有避开他的剑尖,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依然温和道:“应昽,只要你还在天界,本君就要管。本君虚长你两百岁,勉强能担个兄长的名头,偶尔管管你,你才不至于堕入魔道。”
应昽握剑的手分毫不抖,对星修道:“不劳费心,要堕魔,一千年前就堕了。”
听到“一千年前”,星修双眉微皱,嘴角下压,隐隐现出一种悲伤的情绪:“珙桐的事,一直很抱歉……”
“这把弑星剑,”应昽不客气地打断星修的话,“它的含义不需要本君再向天君解释吧?”
他手中握着镶嵌着五颗宝珠的龙首剑,剑身反射光芒,杀气随光芒射出。
星修淡淡一笑:“弑星,弑君,要杀本君是吗?”
“你知道就好,”应昽目似寒星,“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仇恨的火焰埋藏在千年的冰山下,当冰山消融的那一刻,仇恨之火会再次熊熊燃烧。
椒盐被遗忘在一旁。她听得云里雾里,但还能分辨出这两人有仇,而且这仇还不小,好像还是和那个叫珙桐的仙子有关。
某种程度上椒盐是能理解应昽的,白月光的杀伤力她懂,但是这种杀伤力伤到了她的新晋白月光就不好了。
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根据审美站队了。当然,她也不想有个定时炸弹般的队友。
但是她还没不自量力到要去拯救白月光,这位看上去也不需要她拯救的样子,她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
都忽视她的话,这还不开溜?
于是大厅里当了很久空气的仙众里,其中眼尖的已经发现了这位白衣女子正缓缓后退……
后退之路未半而中道崩殂,一道响亮的女声堵住了椒盐的退路。
“椒盐仙子!”
啊?她录入系统的昵称真的生效了?看来她在这个世界的假身份已经生成了。
那她是个什么人设?可恶,她刚穿来还没好好了解情况,就被抓到了长留司长留厅。
意外一个接一个,刚刚和应昽吵得口干舌燥,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来不及了解剧情和任务。
椒盐僵硬地止住后退的滑步,机械地扭动脖子望向声音的来源——
一身红裙的高挑女子挽着利落的单刀髻,眼尾一枝红梅,身侧一柄重刀。
“梅司!”有仙兵叫道。
原来这就是长留司的司法神梅刃。
人未至,香先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梅香钻进椒盐的鼻孔,令人舒缓的花香稍稍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梅刃的这一声喊仿佛把聚光灯再一次打在了椒盐身上。
从梅刃身后颠颠地走出来一个小老太太,手里还抓着一个药瓶,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吃药就被抓来了。
梅刃和小老太太先向天君星修和应昽行礼,星修颔首,应昽只鼻孔出气,像只高傲的斗牛。
梅刃对椒盐说:“椒盐仙子昨日才被分到了药仙门下,还没跟药仙见过面。”说完,她手一展,示意她旁边这位老太太是药仙。
哦,原来那个小老太太是药仙。满脸皱纹挤压得快看不清眉眼,她是不是不做青春药……
药仙的表情更像是被当场抓获,门下仙子犯事,她与有罪焉。她低下头,迈着灵活的小老太太步伐,一把拉住了椒盐的一只袖子。
她念叨着:“丢人东西,回去收拾你。”
椒盐不敢发言,她现在就当自己是条死鱼,任煎任炸任铁板烧,她都不扑棱一下,只求赶紧逃离这混乱的局面。
“且慢!”应昽和梅刃的声音同时响起。与此同时,应昽闪现过来拉住了椒盐的另一只袖子。
应昽:“怎么,这就想走?药仙婆婆也要讲律法。”
椒盐要说什么,药仙拉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她登时就把话咽了下去。
应昽手下用了点劲,死死攥住了椒盐的一只袖子。
椒盐为了不和他接触,把手臂从袖子里缩回去许多,这样应昽只是抓着一条空荡荡的袖子。
那边药仙小老太太也不示弱,拿出了抢鸡蛋的力气拖着椒盐就要走。
一左,应昽拽住了椒盐的袖子。
一右,药仙拉住了椒盐的手。
中间,椒盐一身洁白,像被左右擀的面饼。
最后还是梅刃无奈地拦下药仙。
梅刃:“药仙,你还不能带走她。”
药仙还是惧怕司法神那把重刀,最后只能狠狠瞪了那不争气的东西一眼,放开了那不争气的东西。
不争气的东西本人熟稔地求救:“婆婆你别丢下我,我跑不脱……”
这语气,和小时候她向奶奶求救一模一样。
药仙叹了口气:“我在一边看着,我不走,你好好配合调查。”
不争气的东西忍住了不争气的小珍珠没有掉下来,不争气地点点头。
梅刃命令仙卫:“先将椒盐仙子带至无隐室。”
两个仙卫一左一右,“唰唰唰”站到了椒盐身后。
梅刃看着仍然不放袖子的应昽,正色道:“神君,您不信任天君,难道也不信我吗?”
应昽冷冷地看了椒盐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椒盐的袖子,像小孩子在家长的阻止下放弃和另一个小孩子打架。
椒盐也同时扯回自己的袖子,衣服都快给她拉变形了。不过这自带的天界衣服质量还不错,穿着挺舒服,就是没什么图案和花纹,太素了,甚至可以直接穿去白事现场。
“既然如此,之后就交给你了。”星修对梅刃柔声道。
啊啊啊,漂亮天君别走啊。椒盐在心里呐喊,但这次她不敢出声了。
也许是她看向星修的目光太过炽热,星修感受到了这种热情,又转身看向椒盐。
他浑身像镀了圣洁的光,温和道:“仙子放心,天界是讲法理的。梅司会给你最公正的裁决。”
椒盐吞了口口水,敷衍地点头。虽然天君是在安抚她,可她还是怀疑自己脱不到爪爪(脱不了干系),因为珙桐仙树真是因为她枯萎的!
她冤枉啊,她真不知道咋回事!估计是被系统坑了!啊啊啊真想把系统掏出来拷打一番!
椒盐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圣洁的光逐渐远去,而自己被带到了梅刃口中的“无隐室”。
椒盐觉得无隐室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昏暗,但她一到那里就怀疑自己被带到了阳光房。
无隐室比长留司大厅更敞亮,阳光透过类似玻璃的屋顶洒下,所有阴影无所遁形。
她站在中央凸起的圆台上,圆台周围数道光柱若隐若现,如同牢笼。
她立马想到法庭里的被告席。更应景的是,光柱之外,她左右还真各有一名仙兵充当法警的角色。
她站在被告席上,望向前方坐在白玉台后的法官梅刃。她目光再移,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猪鼻孔朝天看不起人模样的宝批龙(哗众取宠的傻瓜)神君。
与神君隔了一段坐着的则是满面愁容的药仙婆婆。
她带着人生第一次当被告和犯罪嫌疑人的心态,战战兢兢地回答梅刃的每个问题,不过她特意隐去了系统那部分。
至于她怎么突破禁制进去的,那就是“啊那个禁制原来很厉害吗,我随便走就进去了”,甩锅应昽,明示他太弱。
应昽不服气:“你这废物修为还能突破本君的禁制?满口胡言!”
椒盐反唇相讥:“啊对对对,我是废物,破了你的禁制,你更废物!”
应昽还想说话,梅刃严肃道:“请神君不要干扰审判流程。”应昽只好憋着一股气,手都要把白玉桌捏出印子了。
梅刃继续问了椒盐几个问题。
应昽一点神君的气度风范也没有,椒盐说一句他就冷哼一声。椒盐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了了,冲他喊:
“你鼻子里头钻苍蝇了?不舒服我拿拖孩(拖鞋)给你掏一下?”
椒盐说话夹杂了方言,虽然在场众仙多半没听懂后半句里的“拖孩”是什么,但前半句大家都能听懂,于是有年轻的仙兵偷偷憋笑。
不敢笑出声的仙兵的嘴鼓得像含了个大包子,憋得十分难受。
弑星剑剑灵不敢笑,他乖乖地站在应昽身边,担忧地看向主人。
果然,应昽“蹭”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接着就是拔剑,而椒盐也开始熟练地脱鞋……
梅刃默默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她说:“肃静。”
声音不大,却像她腰侧挂着的刀,虽然没有拔出来,但仍然具有冷冷淡淡的威慑力,饶是地位更高的应昽都得耐着性子听一两句。
梅刃冷静地说出让人无法冷静的话:“椒盐仙子能够吸收珙桐仙树的气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就是珙桐仙子?”
此言一出,椒盐手中的鞋和应昽手中的剑同时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