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钵钵鸡与牢狱 ...
-
“当啷”一声,宴安心胸随着声音震了一下,是隔壁的厨子进行颠锅时脱手了,铁锅砸到了灶上发出的声音,虚惊一场。
宴安偷偷看一眼张顺,现在的他却不太一样,手上动作熟练,面目专注,面色温和,身上有着旧日熟悉的身影。
锣鼓声响,众人纷纷停手,一个个小厮走上前来,从各厨子桌面上把美食端到红布掩住的评审长桌后面。
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预防评审私心里先带有对自家厨子推荐的想法,待评审入座后,再把红布掀开。
这八道菜,样样菜色香味俱全,传统典型的有,新颖出奇的有,八进四,人人闻着香味高声赞论点头。
“谢小厨子这道钵钵鸡倒是独特,名字俏皮,吃法也这么独特,倒是担得起最特别这一道了。”言语间,似是把菜品的名次定了下来。
宴安勉强笑笑:“不敢当。
看到他这副神色,有人调笑道:“小厨子怎得这般状态,莫非是昨晚到了哪家小娘子床上,今天才爬起来的床。”
此言一出,现场的人哄堂大笑,仅有两个人敛了神色。
“好了,安静,现在是试吃时刻。”管事在上面维持秩序。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只见场上五名婢女井然有序地小步上去,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碟和筷子,小心地放到各个评委的面前。
依次是明月酒楼管事、东家、兆丰镇长、摘星酒楼管事、东家。
宴安看着五人言笑晏晏地讨论互夸,在上面执起筷子,兴致盎然地夹起自己喜欢的吃,一道菜一道菜轮着。
有心人会发现,这上面八道菜,七道菜就出自两家酒楼的厨子上,只有一道独特的钵钵鸡。
五位评审各自有自己的用餐习惯,两位管事是每道菜都会夹上几夹子入口。
明月酒楼东家喜欢选中餐盘里靓丽的配菜加上荤菜搭配,摘星酒楼东家是荤菜选中间肉,镇长则是专挑肉菜的头部。
“果然不愧是参加过历届比赛的老厨子,个个的菜样都是根据他们的喜好来做的,我专往新颖的立意上走了,看来要遭。”
宴安踮起脚,小声地在谢濯耳边说道。
谢濯点点头,在宴安的手背轻拍了拍,示意他安心。
试吃的环节很快速,品尝完毕,五人在纸条上把觉得突出的四道菜写好,小厮上前收集。
在众人翘目以待的目光下,明月酒楼管事根据上面的名字一一念出,台下有账房先生负责计数。
“芙蓉鱼绕金莲、文君白玉香、钵钵鸡……”
“……你听懂是什么菜了么?”
“没……”谢濯也讶然。
宴安心下佩服,感叹:论取名的艺术啊。
排名很快统计了出来,让人惊喜的是一道钵钵鸡竟然吊住了尾巴,刚好排在第四上。
“此次美食比赛结果已出,前三名分别是……”
宴安心有恍惚,回过神来已经在小厮的带领下,站在了高台上,只见镇长欢喜地依次把各项奖励放到获奖者手中。
“宴小厨子,你这次的菜品很新奇,希望你继续加油。”
宴小厨子点点头客气感谢,心里暗暗为华夏大地宋先生做出的新颖菜式感到骄傲,由衷感谢。
终赛结束了,到处是祝贺之语,宴安和谢濯都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谢过各位,拉着谢濯早早地退出了比赛场地,在即将看不到场地时,他却回头看去。
心神不宁的情绪已去,仿佛已是尘埃落定,无法更改的结局。
回到小圆家的客栈时,正见小圆、江云烟、阿肖、阿平叔四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小圆等不及他们走过来,飞快地迈着小步伐一脑袋冲进了宴安的怀里。
“安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宴安扬着笑意,摸摸她的脑袋,和谢濯各牵着她的手往客栈走去。
月上梢头,睡梦中的宴安依然心有不安,梦中仍做着各色各样的梦,镜面一转,宴安看到了腰背不再挺直的中年男人一脸沉默地看着他。
站在他身边的少女,神情哀伤地看着自己,这次说的是:对不起。
“砰”一声响,客栈房门被暴力打开。
“官府有令,谢安安牵涉进一场中毒命案中,按照命令特来捉拿!”官府的人粗鲁地一把推开来开门的阿肖,径直往二楼上房走去。
宴安神情恍惚被关在牢狱里,周围或坐或躺着今天参与终赛的比赛人员,有的带着一脸的睡意小声议论,有的酒后未醒呼呼大睡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了?”
“嘘,你们没听说吗?”
“什么?”
“明月酒楼的东家死了?”
“我们东家?”明月酒楼的厨子一下子惊醒,连忙剥开被围成个圈的几个,身长脑袋进去听。
“对,听说是傍晚回到家中,突然就死了,唇色泛黑,是中毒。毒性烈得很,那小厮还没走出大门,钱东家就倒地不起了!”
“中毒?那又关我们什么事?难道怀疑我们……”
“苍天啊,我马平子一生憨厚老实,我可做不来这个坏人啊!”
“瞧你话说的,就你是好的,合着我们都是不好的了?”
说着说着个个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几句言语间有要打起来的迹象。
“安静,有什么话明天到公堂上去说,不想睡的就给我出来站着,。”牢门被敲响,一名衙役不耐烦地走过。
几名厨子听了个个抖抖肩膀,面带恐惧神色,围成一个小圈,嘴巴贴着耳朵似的,更小声地说去了。
宴安环抱着膝盖坐着,心下凄然,突然被抓进来,内心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几日来的心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平静了,仿佛早有预料到会有这个结局。
脑海中浮现突然被官兵破门而入,差点突然从床上拽起时候的场景。
谢濯神色冷然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影,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意,心里却有些暖。
“奉官府命令,只捉拿谢安安一人,你是何人,胆敢阻挠办差,小心将你一并捉拿进去!”
为首的官兵出示捉拿文纸与令牌,冷硬地开口道。
“敢问是何事捉拿?”
“他牵涉进明月酒楼东家中毒案件,今天参与比赛的人皆要统一看管,具体的你到开堂时便会知道,现在给我让开。”
谢濯眸中冷光闪过,正要动手。宴安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摇头,起身下床行礼:“且容我先穿一下外衣。”
“濯哥,目前情况不明,我先跟他们走,外面就麻烦你了。”
“不行。”谢濯身形未动,大有一副官兵硬来就带着宴安强行突围的做法。
“没事的,相信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你伤势未好,不能动手。”
“那你要小心。”谢濯缓缓退到一边,脸色阴沉如水。
“好。”
翌日清早,宴安被衙役提到堂上,被迫跪在地面上,他抬头看去,只见明镜高悬牌匾下坐着县令,左右坐着主簿和师爷。
宜阳县的县令被刺史召唤,外出公办,事态紧急,镇长只能带着衙役将八名厨子及一干人员赶往灵泽县办理,由于案件迅疾,部分程序被相应简化。
堂上哭哭啼啼、怨骂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行衙役站于堂上,击杖喊完威武声,宴安被提上与其余七名厨子跪于堂中,另一边站着明月酒楼东家的一应夫人与妾室。
随着惊堂木落下,一名身着富贵的夫人由妾室搀扶着施施然地走前一步,话还未开口,两行清泪流下,她掩着手帕,语气悲凄:
“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所谓何事,你且禀来。”
一名妾室抬头,从袖口中掏出已写好的状纸,先递给走上前来的衙役,再转递到县令面前。
夫人捂着心口,凄凄艾艾开口:
“民妇的相公,是兆丰镇明月酒楼的东家钱来,应美食大赛所邀,出席参与评选。夫君出门时还是好好的,评选完回到家中,身体竟不舒服了。
先说腹部疼痛,嘴唇乌黑燥裂,到恭房一看,竟是□□泄血,还未等上一刻钟,夫君竟已中毒身亡!大人,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而今钱来的尸首在何处?”
“大人,就在停尸房里,”镇长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声回道,“昨日在得知这件事时便让人将他放在一个地方放着,今早用马车拉过来的。”
“好,可有仵作查验过了?”
“时间紧急,吴仵作今早正从老家赶回,尚未来得及请他查看。”
宴安边听边转动目光,暗中观察着与自己跪在一排,其余三人的神色,都是惶恐不安,面如菜色,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
即使是大酒楼的有名厨子,也都是一些没有经过官司事件的普通百姓,咋一牵涉到人命案,个个都缩着脑袋,唯恐坏事上身。
“钱氏,而今既无仵作验证,你便状告这八人,可有实处证据?”
“大人,夫君身体一向好好的,就因为当了那劳什子的评委,吃了那八道菜身亡的,这证据还不够明显吗?”
钱氏激动悲喊,一应小妾也跟着啼哭起来,扰得县令脑袋嗡嗡的。
“肃静,凡事都需讲究证据,案件亦是如此,来人传吴仵作。”
吴仵作揣着手行礼,施施然走到堂上:“回大人,吴悔在。”
“此次事件关系重大,钱来的尸身已放置停尸房,你且仔细查明上报,不得有误。”
“是!”
“来人,将这八名嫌疑人员收入牢中,仔细看管着,吴仵作务必在两天内,验明死者死因回禀,三日后再开堂!”
惊堂木拍响,宴安等八人被衙役带下去,陈县令抖抖袖子,带着师爷和县令回了后室。
在被带走前,宴安小心地抬头看了一下堂下站着围观的百姓。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最明显的那个身影,他的嘴唇微动,似是在说着:别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