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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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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的是不是?”
钟戚在一旁坐着,皱着眉看着钟知林一声不吭让太医将他摔骨折的脚踝复位,然后拿了小板子固定,用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放了药包在钟戚凶狠眼神下离开。
屋内只剩两个人,但他们都没有说话,钟戚还保持原样看着钟知林,钟知林则是侧头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沉寂终究被打破,钟戚走上前坐到钟知林旁边,并没有他以为的质问,而是:
“疼不疼?”
钟知林没有回答,仍是闭着眼。
“……”他细细看了钟知林受伤那处,包扎得倒不错。不过钟知林肤色都快与白布一样了,青色血管隐约可见。钟戚让钟知林整个人躺下,为他盖了一角被子,但他却没有离开,一直坐着像是在思考该对他说什么。
良久,他终于道:“你是不是喜欢他?”过了一会又道:“千辛万苦让你躲了这么多年,你倒是先喜欢上了。你喜欢谁都好,就算那条狗我都能答应,偏偏喜欢那个害我如此的人……”
“你故意的。”
“都是故意的。”
钟戚说得平静,可钟知林心中却波澜万千。
喜欢吗?听来不错。
“那我也没办法了,兄长现在就去……跟他说,看他怎样抉择吧。”钟戚叹息一声,起身走到门口,临了又加了一句,“你别再伤自己了。”
他走后钟知林睁开眼,心道,也不是故意伤自己,是真的有事要做。可是跟暮时说了又怎样?
他年幼无知,圣贤书未读几本,外界秀丽亦未曾看过。无亲朋无好友,各种礼仪更是不会。况且还是男子,天下贤淑女子如此之多,比他貌美的更是数不胜数,就算不看容貌,他又是这般……弱。
纵使是他倒贴,暮时怕也不愿意。
钟知林将胳膊覆在眼上,顺便将思绪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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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碌啊,我不想管他了。”此话一出,旁边一老者连忙上前,可刚想开口就被钟戚止住,他道:“我饿了。”
无奈,念碌只好让人去准备,但还是不忍开口劝道:“殿下,万不能如此啊,小殿下此时还有什么依靠?只剩您一位兄长了啊。”
“可是下面有很多啊。”钟戚笑着看着念碌,口中的话令人听着毛骨悚然,“在我幼时,那位送我的府邸里也有很多,上次已经带他去过了,他不喜欢,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忘了。”
待菜肴全部摆上,钟戚示意念碌在他旁边坐下,夺走他的碗然后不停为他夹菜,直到快要掉出,才开始给自己夹。
“皇子妃……”念碌没动,小心翼翼道。
但钟戚只当没听见,过了许久才道:“早知道就与小知林成亲了,这样就能每日抱他,亦可每日亲他。你见他次数不少,看到没有?”
“看到了……”念碌迟了一下回答,低下头,再抬起时,只见钟戚又为他夹了一碗菜。他心知钟戚本心不坏,不过经了一场变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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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戚不知怎的,像是见了暮时后心性大变。进来时也不再踹门,则是规规矩矩将门打开,再关上,然后慢慢走到钟知林面前。
只见钟知林背过去窝成一团,钟戚心中疑问这是怎么了,随后把钟知林转回来,就见他一双哭红的眼。
他忍不住道:“真爱哭。”然后拿出手绢为钟知林擦了擦,笑道:“暮时他说,他也很喜欢你,不过因为不敢言说。如果你真心喜欢他,那待你归来时,若还不嫌弃,他愿嫁于你,与你成亲,自此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钟知林闻言一愣,随即那句话在脑中炸开。
暮时喜欢他……
暮时也喜欢他!
当初那些话果然是为帮他的,许是因为当时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如此。
真是好开心!
从前,不管钟戚还是什么,一切痛苦都在这一刻消散。
“那我为何不能见他?”钟知林的喜悦尽收于钟戚眼中。他很愧疚地回:“知林,真是对不住你,那日我见他在这周围,以为他要对你不利,一时冲动伤了他,现在需要静养。今日你看到他,只是皇帝召他,他不得不硬撑应召,这一去,更需静养了。”
“再者,你现在这样下不得床,何不再等等呢?”钟戚看了看钟知林脚踝,又看了看他,其愧疚、担心、无奈之情真之又真。
钟戚看着钟知林眼中抑不住的欣喜,嘴角也不自觉轻轻勾起,他拍了拍钟知林,柔声道:“你静静养着就是了,七日后出征,再过不到一年就能与暮时成亲了啊。到时皇位,人,什么都有了。”
钟戚说完便离开,还不忘留下一人为钟知林熬药。钟知林扭头看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钟戚口中的狗,不过他一眼都没有给钟知林,一直在认真地熬药。
钟知林回过头不看他,继续闭眼。
似乎有些太快了。
他心意被猜出,再到得到回应,真的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真实。
可不管是真与否,再让他高兴高兴吧。
无论如何,七日后他都是要去的,况且不能输,只能赢。
不然怎么回来见暮时?那剑法仍是要练,上次那位紫衣男子教他的他都牢记住了,钟戚好生吝啬,只教了他一两式,还是说每日都来?那亦是不够的。
那人突然端着熬好的药到钟知林旁边,药味闻着就苦。他不开口,似是觉得他睡着了怕打扰,停了一会又端着走开了。钟知林睁眼,只见药被放在桌子上,而那人只站在一旁,见他睁眼,连忙将药端到他旁边。
可到了跟前又不给,他执意要一勺一勺喂给钟知林,无法只能硬吃了几口。看着他端着碗的手已经被烫红,钟知林不忍道:“你为何不放在那?”
“殿下说,药熬好了定要快些让您喝了,不然无用。”
“那你给我。”
“殿下说,要奴才来喂您,不能烫了你的玉手。”
钟戚……就是为他好吧,可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哪里金贵了。
钟知林沉默半晌,最后看着他冷声道:“你现在在本王跟前,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自己分辨。”
然后伸手,他果然不敢不听了,立马将碗递给钟知林。刚拿到碗钟知林不由得惊呼一声,这碗怎么这么烫,喝着却不觉得,想来应是搅了搅。凑近了这苦味更甚,直冲他鼻腔,钟知林忍了忍,猛地一口气将碗里药全部吞掉,再还给他。
竟然有人愿意听他的话。
有些不对,脚踝处摔了,怎么还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看着他将所有东西收走,最后竟是直接站在门口,钟知林疑问:“你不走了?”
他行礼道:“殿下说,让奴才一直在这守着您。”
钟知林瞪了一会他,但他并未抬头,钟知林心道之前见面与他说的是全都忘了,奴才……奴才。好好的人非说这些干什么?
没关系,真忘了的话就再说一遍吧。
“你叫什么?”钟知林问道,只听他仍说:“回王爷,奴才没有名字。”
奴才。已经第三次了,这王爷听来真是不习惯,浑身都难受。
“你走过来些,不要叫我王爷,也不要说自己是奴才,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的你都忘了是不是?”
“奴……我不敢忘,阿财,不敢忘。”
为什么说是,不敢忘?
“有何不敢的?”钟知林坐起了向阿财伸手将他拉到一旁坐下,再仔细看,他已是瘦了,也俊朗了许多。加上了这一名字,他像是冲破了枷锁,人也开朗,“因为知林现在是凛亲王,说的每一句话都异常珍贵,之前就算是十皇子也是如此。”
钟知林瞧他这样,之前应是因为钟戚,不过在他身边,不会了。
他道:“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其实我没到殿下身边时,有的,姓善名财。”善财笑着看着钟知林,“巧的是,知林赐的名字中,也有财字。”
“那我们就是有缘了。”钟知林也笑着说,“你家人如今怎样了?”
善财闻言愣了一愣,随后道:“记不清了,殿下身边一位前辈仁慈心善,名字是他告诉我的。”
那好吧。钟知林心想。
“你能出去吗?”
“殿下说,奴……我要一直守在这里,不得出去。”他突然敛了笑意,语气也不像方才那样。看来钟戚待人还真是严厉。
钟知林没再问什么,亦没问之前为何眼睁睁看着他被钟戚那样,答案显而易见了。他只道了句,我要睡了,你可在另一侧休息,今日见里面东西还是齐全的。
善财有些奇怪,明明只是傍晚,但也并未过多询问,行了礼后离开,不过还在门口守着。
钟知林将他旁边的蜡烛都吹灭,然后放下他用了为数不多的床帘,背过身去,大概是不会让别人看到了。他摸了摸脖子上戴的珠子,然后艰难又强忍住不发出疼痛的呻吟,弯腰将手轻轻放到骨折处。
没等多久再活动,果然好了。
暮时给的珠子,当真是好。早就知道它不同寻常,没想到今日一试,令他大为震惊。
暮时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他了,那他那里还有吗?若是还有,他的伤应该很快能好。
他平躺下,把珠子往里塞了塞。还是说天上神仙终于听到他每夜祈祷来帮他了?虽不知次数是多少,但还是要省着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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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时喜欢他……
这就算是两情相悦了?待他回来,就能成亲了?!
那定要认真练剑了,虽不知战场上是怎样的,可他记得其中一本很特别的书中提过几句。战场上格外惊险,稍不留神便会丢掉性命,若运气好了,可能只会丢些东西或留个全尸……真是好生骇人。
万不能!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回来,那样就能长长久久了……
要长长久久,长长久久。
钟知林嘴角咧了一夜,直到听见善财去给他熬药,他才突然意识到。
从前整日想着出去,却不知藤蔓暗生,等他再度光明之时,却发现早已根深入骨。
若是永不出去,便不会有那日夜苦念了吧?
可念到最终,他还是如愿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药比昨日更苦,就算离这么远也能闻到。
善财还是将药熬好了端来,像是不想打扰他,在旁边站了一会。终于在他快要开口时,钟知林装作刚醒的样子慢慢坐起,然后稍稍掀开一角床前纱帘,道:“你昨夜休息得可好?这个一日要喝几次啊?”
善财好像又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声音毫无生气道:“回王爷,善财昨日休息甚好。殿下说,此药您一日要喝两次。”
“王爷?你是不是又忘了。”
那人愣了一会,才道:“知林,我忘性大,你多多谅解。”
“没事啊,我忘性也很大,我再告诉你就是了。”
其实钟知林想说他那处已经好了,不必再喝药,可若真的说出来,善财大概也不会信。
世上哪里有这样怪异的事?
钟知林拉开了床帘接过碗,果然还是烫的,不过入口也仍是温热。钟知林抿了一小口,却见善财一直盯着他,察觉被发现后又立刻低下头。
等钟知林再将碗递到嘴边时,那双眼睛依然盯着他。
他这是做什么?
善财低下头,钟知林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次他嘴贴在碗边却不喝,视线则是停留在旁边站着的人身上。
正如钟知林所想,善财又看向他了。
“你为何总看我?”钟知林忍不住询问。
善财没有回答,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
见他这样,钟知林想了一下,最后试探一般,将那碗药慢慢递给善财。谁知他看了立马接过,然后一口气将药都喝完,这一举动顿时令钟知林目瞪口呆。
原来他也想喝药。
没等钟知林再说什么,善财转身走到外面,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小玉瓶子和细布。善财看着钟知林,小声询问道:“知林,我为你涂药可好?”
果然伤到脚处还是要抹药的。
钟知林回道:“不如我自己来吧,脚是伤了,可手没伤。”
善财闻言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再做些其他的,像是思考,随后说道:“殿下说,要……”
“他又不在这里,听他的做什么?我真的可以。”钟知林打断他,心道钟戚怎么说过这么多?
钟知林将善财手中东西拿来,仔细看了看,他看向善财,刚要开口问这是干什么用的,善财立马道:“此药专治骨,还有清凉止痛之效。”
他将瓶塞拔出,放近闻了闻,里面装的竟是药水,药水有浓厚幽香,甚是好闻。大概是要抹在受伤处的,钟知林把腿曲起,然后将脚上绑的细布解开,一整个动作轻盈,没有半分疼痛之感。
这在他解开细布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之后他立刻微微蹙眉咬着下唇,装作在忍痛的样子,又咳嗽一声,扭头对善财道:“你还是不要看我抹药了吧?”
也不知善财看没看出,他只道:“好,换完了叫我便是。”随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