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28、第二十四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十皇子钟知林，德才兼备，襟怀坦白，心系百姓……近日边域遭敌国侵扰不断，民不聊生，故愿七日后率二十万将士亲征边域，守羽国太平……

　　特封，凛亲王。

　　钦此——”

　　钟知林叩首从那人手中接旨，他此时已身着华服，上衔红宝石，又缀青金石……头束玉冠。与之前判若两人。

　　偌大朝堂之上，钟知林位于其间，两侧官臣肃穆，其上皇帝坐于龙椅。不过如今看来，模样更是苍老了些，怪不得一直沉默不语，用眼神示意旁人行动。

　　待他谢过，皇帝又命一旁心腹替他寥寥言说几句便宣布退朝。

　　一开始无人识他，根本不知十皇子是何人，如今知道了，也不过再多吝啬几眼罢了。钟知林倒是不在乎，谁人知他，谁人不知他，又能如何？

　　钟知林看遍了这朝堂，包括封王时，都没有找到。

　　他想，国师在国中担重位，封王大事，他为何不来？有什么事耽搁了？

　　想着，突然手上有温热触感，钟知林下意识甩开然后退得老远，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钟戚。他还是一副浪荡无畏样子，见钟知林这样反应，他被甩开的手停在空中，挑了挑眉，然后重新将手伸到他面前。

　　钟戚这样子，看来是要非拉他的手不可了，无奈钟知林只能走上前牵住，任钟戚带他走。

　　“呀，知林好厉害啊。”钟戚笑着道，“要率二十万将士。”说到二十万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七日……二十万？！

　　短时间集齐这么多人，怕是早就准备好只等着他了。他当为什么一早就被钟戚拽起来穿那么些厚重的东西。

　　“知林怎么不说话？封王了啊！不开心吗？”钟戚停下脚步，大笑着看着他，被封王的那个像是他。

　　不过钟知林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冷声道:“暮时在哪？”

　　钟戚面上笑颜瞬间凝结，他定了一会，才道:“原来都在想他，难怪不理我。”

　　“他在哪？”钟知林冷声重复了一遍。

　　“呦，硬气了。”他一听，话语中带了戏谑，“平日里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说着，指了指钟知林住处方向。

　　“就在你那，若能及时赶到，找到他，我以后再也不会阻止你见他，你……”钟戚也学他冷声说话。

　　钟戚话未说完，钟知林便立马向方才钟戚指着的方向跑去，身上沉重衣物也不要了，随便脱下扔到地上，宝石掉在地上滚了好远。头上玉冠亦被扯下，随意砸在地上。

　　暮时……

　　他仍记得钟戚带他来的路。他跑得迅速，也不顾旁人诧异眼光，不怕旁人前进阻拦。

　　·

　　·

　　“你要封王了知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戚晨时与他说的话不断在耳畔回荡。

　　“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拿剑戳了一下暮时，他应该不会死吧？”

　　暮时果然来了！难怪那时有血腥味。

　　“不过一个小窟窿罢了，他活这么久什么没受过？我想……大概是不碍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钟戚你为什么……钟知林已无暇去怨恨钟戚，耳边风声不绝，他拼了命地跑。

　　眼前朦胧快要挡住视线，钟知林用手狠狠抹了一下，再看，就快要到了。

　　“暮时！”还未进去，钟知林便大声喊道，“暮时！”喊了几声无人回应，钟知林也真正到达关了他许久的地方，外面终于无人看守了！一进去，便疯狂地在里面寻找，每一处……每一点，都细细地找。

　　他心中特别欢喜，方才皇帝赏了他很多东西，有珠宝，有府邸……许多，王爷应是有权。这次无人阻挡，现如今，他也有了权利和钱财。

　　可，怎样都寻不到。钟戚是不是骗了他？

　　找了许多遍，仍是没有，到最后，钟知林看向钟戚一早便派人送来的箱子，堆了满满一院，外形很大，看样子是能装人的。

　　他猛地跑上前将箱子一个一个都翻开，每一个都有不一样的东西。金银财宝，华贵衣裳，民间玩物……可全翻过了仍不见暮时人影。

　　钟知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断拿衣袖擦拭自己眼睛，他不愿相信又回去找了一遍，结果还是如此，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暮时了。

　　他现在明白了，暮时根本不在这里，一定是钟戚骗他！钟知林跑出门外，只见钟戚站在门外玩味地看着他，钟知林不理睬他，只当没看见，直向着暮时住处跑去。

　　他们离得也不算远，不过中间有道高墙阻隔，所以他如何都看不到暮时那里。

　　站在那门前，他突然想起最开始的记忆。他坐在里面，等着暮时开门来找他，只是现在变换了，现在由他来找，暮时是否会在？

　　钟知林推了推门，却没推动，他想着是自己一时力气太小所致，在第二次更使了力气去推，又没有推动。

　　不知是与钟戚待得久了还是怎样，连他的一些行为都有些像他。

　　他终于不忍自己的无力，像钟戚那样，用了全力一脚将大门踹开。门发出巨响，震得他头发晕，他隐约看见自己胸前缀着的珠子亮了一下，但也没细想，全心都在找暮时那。

　　只见这里与他在时无异，仿佛昨日他还和暮时坐在亭下，他时不时去挑逗一下暮时，最终惹得暮时抑着笑一把将他两只手抓住……自此，那一整日，暮时抓着他的手就没放开过。

　　“暮时你在哪啊？”钟知林边寻找边喊，同样，来来回回看了许多次。

　　没有……

　　他现在，极度想见到暮时，这么多天的思念此时像是聚集在一起迸发开来。想见到完完整整的、平平安安的暮时。只想见他，之后怎样都好。

　　可心中意愿也不能事事实现，说到底也从未实现过几次。

　　钟知林在原地愣了一会，想了暮时可能在的地方。他不清楚……但这里，外面这么大，一个一个找应该是能找到的，只是会晚许多。

　　想着从门口站着的钟戚身旁走过，向其他方向跑去，可没想到没跑出几步，又被钟戚身旁侍卫拽回硬带到钟戚面前。

　　钟知林还识得这侍卫，他曾受过他三拜，不过此时，跪拜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那又算得了什么？

　　“你没有找到哦。”钟戚笑着看着他，然后给那侍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松开，自己则拉着钟知林的手往回走。

　　感到他挣扎，钟戚突然回头，冷声对他道:“一会这宫中人人都会知晓，凛亲王摔了玉冠脱了朝服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寻人。”

　　说完便不顾钟知林挣扎将他带回，命人将门死死抵住无他的命令不可开门。

　　“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我为什么找不到他？”只见钟知林忍着泪抓着钟戚衣袖问道。

　　“你猜啊。”钟戚无谓回道。

　　“你……你骗我？”

　　“你觉得呢？”钟戚平静回答，任他抓着，也不恼，为钟知林顺了顺他的头发，他问一句便回答一句。

　　“你……”说到这，钟知林像是忍不住了，呜咽道:“为什么伤他啊？为什么骗我……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直都听话……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亲也让你亲了，你要我做的事我也答应了……”

　　“我不知道我之前做过什么，若要惩罚你就告诉我罚我什么，我不想一直被关在这。”

　　看着钟知林哭的样子，钟戚在原地怔了很久。到最后，他面无表情地将钟知林揽到自己怀里，拿出一条青色发带为他把头发扎起。做完后，钟戚看了看钟知林，他还在哭……眼睛一圈已经被哭红，可并未受到钟戚半分怜悯。

　　像是不能忍受了，他用手捂住钟知林的嘴，如没有生气一般对他道:“我让你找他了，你没有找到，怨不得我。”

　　“就算我伤了他又怎样？他若死了，天下太平，你亦不用再去南沅，我是为你着想，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可是……传言怎能当真？钟知林想开口反驳，但嘴被捂住无法言语。

　　“他是什么好人吗？你为何这么喜欢与他在一起？再者，我亲你，不让你反抗了？明明是你……太废物！”

　　“我让你去，难道不是同样为你着想？若是得胜归来，皆大欢喜，你亦能与他长久地在一起。若输了，也能名流千古，你是为羽国死的，不光全国百姓，他心里也感激你不是？”

　　“我事事帮你，你反倒生气了，该哭的是我吧？”

　　钟戚凑近了，盯着钟知林的眼睛，然后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滑落，随后抬手轻轻拂去。

　　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对钟知林露出了微笑，牵起他的手，拉他走到一个箱子前，在里面捣鼓一番，最后拿出一把剑来。这剑模样甚好，通体呈黑色，上面刻有精致细纹，钟戚摸了下纹路，然后递给钟知林。

　　钟知林不解，但还是迟了一会接过。不知为何，这把剑，有种熟悉的感觉。

　　见他接过，钟戚微笑道:“他的本事我倒是学了不少，招式好看，杀人也快，我今日来教你，可要好好学啊，若是撑不到那时候，就无法再见他了呢。”

　　“他亲手刻的，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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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神在哪？”

　　祁生一开始只是闭着眼睛，闻言睁开看了看此时贴在镜子上那团黑雾，道:“他有自己的事去做，与你无关，看就是了。”

　　“什么事？”霁可不听，非要追问。

　　“与你无关。”

　　“他那边也有和你一样的人吗？”

　　“与你无关。”

　　“弟弟去那个南沅是要干什么？”

　　“……”

　　“你……？”祁生刚抬手，只见霁迅速将一半身子藏于地下，一半留在上面，似是要看祁生是否要抓他。这一举动倒是给祁生看笑了，他收回手，撩了撩衣服道:“你怕什么？”

　　“其实你每次抓我都抓得很痛。”霁小声道，可怜极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祁生脸上的笑凝固了几秒，随后消失，心中愧疚暗生。他不看下面黑雾，捏了捏自己手指，张了口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才道:“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他不说话了，像是在委屈。

　　祁生看他沉默，心中愧疚更甚，可道歉的话亦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他想了半晌，终于:“你……”

　　“骗你的！我没感觉哈哈哈哈！”霁大声欢笑，随即便窜入地下，空余祁生坐在原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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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给你带了很多东西。”钟戚拉着钟知林将那箱子一一看了一遍，嘴中还是说道:“你去了其实还是件好事呢。”

　　“若能回来，皇位就是你的，到时候享尽荣华富贵，你要谁不行？”

　　让他做什么去哪直说就是了，何必再费功夫说这些？就算他不愿意，又算什么？钟知林心道。

　　钟戚又带他坐了一会，然后对他笑道:“兄长有事要处理，你自己玩吧。”

　　钟知林点头，然后看着钟戚悠然走到门口，不知说了什么，门立刻打开，待他出去后又关得严实。

　　他此时心中茫然，不知要做什么。好想见他，可出不去。要他带兵，可他连现在门口侍卫都抵不过，真是笑话。

　　目光移到桌上放着的剑上。他们不过听钟戚命令行事，怎能为此丢了性命？他的手慢慢抚上剑身刻的纹路上，突然想到了什么。

　　钟知林走到院中，看着满院的箱子，心中欣喜万分。

　　这次可以了！

　　他将箱中东西拿出来放到另一个箱子里，或是直接扔到地上，这下终于可以推动了。他找了一处面向暮时那且最近的地方，慢慢把箱子推到那里，然后继续推第二个箱子……

　　原来，三个就够了！三个，加上他现在身高，可露出肩。

　　快了，能出去了！钟戚刚走大概也不会回来，他许了这么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钟知林小心翼翼爬上那叠起的三个箱子，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惹得门外人怀疑。只看那视角逐渐宽广，因为怕人看见，所以钟知林只露了个头四处张望。

　　这里真的好大啊，怎么这么多房子……暮时在哪？

　　他凑近了看，可只能看到院中花树，此时花早就谢了。钟知林不断看着周围，却都没有找到暮时在哪，只看见远处一两人低头走着，并未发现他。

　　看了许久仍是没看到，索性爬上墙去外面，正当钟知林准备从上面跳下时，突然见一抹白出现。

　　！！！

　　暮时！

　　钟知林感觉他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他也不管这有多高了，直接跳下，谁知右脚脚踝处声音清脆，直接灌入他耳中，随之而来的是钻心之痛。

　　疼啊……好疼啊暮时……

　　关键时候钟知林一口咬住自己的手，堵住他喊痛声，但愿那边人只觉得是东西倒了的声音，那疼痛顿时让钟知林呼吸停止一瞬，身体不住地颤抖。

　　钟知林强忍着泪让它回去，不让泪遮盖的视线，然后尝试从地上站起来好去追暮时，可身体偏不听使唤不能站起。

　　疼，太疼了！比上次被钟戚踹的还疼！

　　钟知林狠狠咬着手，然后奋力从地上站起来，中间疼得他的泪直接奔涌出来，他抬手一抹，挨着墙向刚才看到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煎熬。

　　忽然间，那抹白从拐角处出现，但行动得慢……暮时！

　　他再看，真的是暮时！可他那头发已经快白完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快了……快了！

　　他刚要大声喊，谁知身后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嘴，然后一下将他抱起。刚才走的那几步已经让他没了再多的力气挣扎，只能眼看着暮时离他愈来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