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逸事》露浓

31、【玄亮】捕鱼记（三）

　　狐狸军师本还以为只是自己累了，可是突然间发现，哎哟喂，怎么桌案就变高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是露出原形来了。军师是又窘又急，撒腿就想往外面跑。结果这还没跳下榻，刘皇叔就伸展长臂，一下子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傻子！”皇叔说，“怎能往外跑呢？你说我明明和军师坐着算账，结果军师不见了，却跑出去一只狐狸，这不搞得天下皆知了么？”

　　小狐狸一想，这却也对啊，就泄了气，只能乖乖地不再扭动，然后抬起头来，偷偷地看皇叔脸色。皇叔看上去有五分惊讶，还有那五分若有所思；他看着小狐狸，却不说话，只是轻柔地抚顺小狐狸背上的毛。小狐狸“吱吱”唤了两声，本是想抗议的。那小狐狸啊，最是傲气了，少不了肚子里面抱怨着，我又不是家中养的小狗，怎能像小狗一样赖在主人怀里让人揉背顺毛呢？可是皇叔给他揉背，却实在享受，小狐狸虽然傲气，却又舍不得踹皇叔一脚然后跳出皇叔的怀抱。

　　“我看你的模样，倒有点像当初许田打猎的那只狐狸呀，”皇叔说。

　　小狐狸忙不迭地点头。原来恩人还记得！他心里自是高兴的。

　　“当初孟德兄还说把你给我，好给袍子镶毛边呢，”皇叔又笑着说，“我看着你就觉得你有灵性，才放你离去。当初孟德兄送我皇叔之名，送我军队，连军师都送我了；叫孟德兄知道，岂不是要悔死了？”

　　小狐狸不乐意了，扭过头去，拿脑袋撞了撞皇叔的手。什么孟德兄孟德兄的！

　　“好，好，不说曹某人，”皇叔忙道。

　　这还差不多，小狐狸心满意足地又拿脑袋在皇叔胸前蹭了蹭。结果他这一抬头，突然看见皇叔脖颈处一片血迹。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小狐狸护主心切，忙伸头仔细看；就看见皇叔脖子上有一圈细细的牙印，流了好多血。他正心疼，突然就察觉到不对了。这牙印的形状...这，这，这不正是小狐狸他自己的牙印么？

　　诸位看官，说到这里，你们想来也看明白了——不错，这皇叔正是那不自量力想要跳龙门的小鲤鱼幻化而成的。这鲤鱼皇叔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说来话长，这小鲤鱼原本住在河东解州常平村宝池里，已有三百年了。他虽只是条鲤鱼，平日里却最爱听人念书。可是不都说刘皇叔不喜读书么？那是因为啊，这鲤鱼他不爱听别的书，只爱听春秋，于是腹无经纶，却胸怀大义。汉室将倾，苍生蒙灾，英雄患难，不得不亡命天涯；这小鲤鱼虽修为尚浅，但也不愿坐视天下大乱，便幻化人形，与解州一位少年英雄一起奔走四方。虽说鲤鱼修为尚浅，但诸位看官当然都知道鲤鱼跳龙门一说。不错，只要这小鲤鱼能找到一处龙门，越过去了，定能腾空为龙，呼风唤雨，平添千年修为。很幸运的，这新野城外便有这么一处龙门；很不幸的，三百年的鲤鱼就想跳龙门，确实自不量力了一些。皇叔在这新野驻扎了都七年多了呀！这些年来他也都未成功过。初看见诸葛军师前来观鱼，鲤鱼皇叔只是欣喜自家军师原来喜欢锦鲤，这才靠近前来，在军师脚边畅游，想斗军师开心。谁又想到，这军师也是腹中另有天地！看，好好的皇叔差点沦为别人的盘中餐。

　　小狐狸终于是弄清楚了这内里种种，他“吱吱”叫了一声，挣脱了皇叔的怀抱，刷的一声窜了出去。这时药酒的效应终于过去了，那个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军师又一次站到了刘皇叔面前。皇叔看着他的军师，就只是笑；狐狸军师也只是温文尔雅地微笑着，然后说道，“主公，就看账目，新野城周却还有八百四十余亩良田无人耕种；吾等可用一小队人马屯田以备军粮。”

　　皇叔就顺水推舟地答道，“军师所言甚好。”

　　其实皇叔这时候还未意识到，他的狐狸军师也已经发现了他便是那条鲤鱼的事实。若是意识到，或许他能看出狐狸军师眼中那种“我要报复”的神色。皇叔不知道啊，其实狐狸军师心里那是一个不爽哟！耻辱，奇耻大辱啊！如果可以，狐狸军师一定要在榻上滚个两圈，再狠狠地砸几拳。堂堂狐狸大仙，居然以身侍奉一条傻鲤鱼，这怎的不是奇耻大辱？

　　于是诸位看官，我来给诸位解释一下。虽说这世间万物皆可集天地灵气，修炼千百年道行，但其实也是品级分明；士庶不通婚，这可不是只有人类才想得出。作为狐狸族一员，诸葛军师对熊啊虎啊狼啊这些猛兽最是尊敬，但他们也是死对头。至于长翅膀会飞的扁毛畜生们，在狐狸军师看来，皆可驱使可调戏，还算不错的小弟。至于鱼啊蛇啊田螺啊这些东西，那只适合被吃下肚嘛！

　　诸位看官你们说，他堂堂修炼三百年的狐狸大仙，怎的就被一条傻不愣登，不自量力，恐怕下辈子都成不了龙的鲤鱼给救了呢？总之狐狸军师当真是欲哭无泪了。

　　只是无论如何，那都是救命恩人；吃掉人家是定然不能的。但是这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算了。更何况他还被这傻鲤鱼灌了一杯药酒，还呆呆地像小狗一样在这傻鲤鱼怀里滚了半天，哪能就这么算了！狐狸军师下定决心：要是不能狠狠调戏回来，他就不姓诸葛！

　　哎哟，这小狐狸，说别人傻呢，他自己却也是给陷进去了吧？这发的又是什么誓？狐狸还有姓不成了？！

　　且不论小狐狸傻是不傻，人家这复仇记却是筹划得毫不含糊。后来那些日子里啊，狐狸军师仍是时不时地羽扇纶巾风度翩翩地站在盘龙涧旁吹吹风，看看鱼，吟唱一曲《梁甫吟》什么的，甚至仍还会带上糕点却喂那一溪涧的锦鲤。又有谁能知道，每次当这诸葛军师离开之后，便会有一只火红的小狐狸悄无声息地再溜回溪边。小狐狸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身形隐蔽得几乎看不到，以至于从未有任何人，或者鱼，能发现他藏身的地方。

　　话说这小狐狸躲在哪儿，却又想干些什么呢？其实啊，这小狐狸一直在龙门上方藏着。他就趴在溪水旁的两块大石头之间，探着小脑袋往瀑布下看。他的位置却是绝妙，因为别人寻他不着，但是瀑布下面有些什么动静，小狐狸却看得一清二楚。人家是守株待兔，这小狐狸却是守着龙门等鲤鱼！

　　当然，这守株待兔绝对是需要耐心的活计。小狐狸来盘龙涧的时候鲤鱼皇叔却不一定来，就算来了，他也不一定试着跳龙门，总之啊，那狐狸又是等了个把月却也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但是狐狸军师并不在意，但只要有时间，他便去那龙门上趴着，就等那傻鲤鱼往上跳。

　　有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还真就给小狐狸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