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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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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夏安姑娘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掖廷局的管事谄媚地上前招呼她。
夏安扫了他一眼,原来是个老熟人,从前跟她一处做事的小太监,如今倒是在这小小的掖廷局称霸一方了。
她进门后,四处看了看,前院没见到人,她又往后院走去。
身边都是统一穿着粗布麻衣的粗使宫女,手上都干着自己的活计,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见到的。
管事好奇问她:“夏安姑娘找谁呢?可是沈美人有什么吩咐?”
她抿了抿嘴,问:“有一个叫做冬禧的宫女,现在在哪儿?”
“嘶。”管事当真仔细回忆了一下,无奈道:“……没听说过啊?”
“她早前被送到掖廷局来,你身为这儿的管事怎么会不知道?”
“额……”管事悻悻道:“我这才刚当上管事,从前的事儿不归我管呐!”
夏安肃然道:“那归谁管?”
管事一看她变了脸色,立马怂了起来,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小太监:“你知不知原来掖廷局那个叫冬禧的丫头去哪儿了?”
“冬禧?”小太监刚开始还一脸茫然,陡然提高音量:“就是年前犯了错,被广阳宫贬到这儿来的那个吧!”
“是她,她人呢?”夏安脸色有所缓和。
“走了。”小太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个月前被调走了,不知道伺候哪位主子去了,看起来倒是风光不少。”
夏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管事就忙着插话:“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从前刘公公看上的那个,她不是不从吗?刘公公就把她派去刷粪桶。”
“哦——她呀!她不是叫喜子吗?”
小太监的表情眉飞色舞起来:“差不多一个月多前,她又回来了,和刘公公大吵了一架,两人还动手了,冬禧被扇了一巴掌呢!”
“那后来呢?”
“后来?她就哭着走了。”小太监又神秘兮兮的补充道:“不过没几天,刘公公就失足淹死了,后来您就成了管事。”
“你是说……”
“嘘!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神神叨叨地讨论着这件事。
夏安懒得听他们掰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掖廷局。
才踏出掖廷局的大门,就看见门外不远处立了个人,一个熟悉的面孔朝着她微笑。
夏安不急不缓地走过去,轻轻一福:“启明姑姑。”
启明依然面带微笑,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随后素手微抬。
夏安顿了一下,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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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沈宁琛就被人唤醒了,今日要正式拜见太后。
不仅是她,后宫众妃嫔都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一番,前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有一个单独的二进院落,所居的仁寿殿是慈安宫里最奢华的寝殿,厅堂敞亮,恢弘大气。
何皇后领着众人进去的时候,殿内已经有三人等着了。
沈太后端坐在高位上,接受皇后带领众妃嫔向她行大礼问安。她的两位嫡姐,瑾慧贵妃和瑄嫔坐在左侧的高台上,此时也站起来轻轻福礼。
沈宁琛低着头,不觉抬起眸子悄悄打量着高处的几位,她的姑母一身明黄色霏缎宫装,头戴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满身的珠宝点翠,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端庄大方。
沈碧君其实是庶出的长女,老安国公与太夫人只生育了三个儿子,到了适婚年龄便将她过继到了太夫人名下成为嫡女,这才得以嫁入东宫。
事实证明,即便是庶女出身,她也可以稳稳地做好太后这个位置,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与威仪自周身流露出来。
待到众人行完礼并叫起后,皇后先走到她右手边的宝座上坐下,众人再依次落座。
沈宁琛一眼扫过去,看到了坐在最后的何宝林。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乖顺谦卑的端坐着,看样子是受到了皇上的特赦,得以面见太后,只是不知这一见,对她是福还是祸。
太后一改刚回宫那日肃杀的表情,和颜悦色地问皇后:“皇帝准备何时过来?”
何皇后笑道:“前朝公务繁忙,皇上恐怕抽不开身。今日后宫女眷聚齐,又有两位庶嫂在,皇上恐多有不便,所以想再找个时机单独来给太后请安。”
闻言,众人不禁多看了两眼皇后口中的两位“庶嫂”,沈宁玥和沈宁瑄的存在顿时尴尬了起来。
太后勾了勾唇,“嗯”了一声,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呷了一口。
忽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柳靖柔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脸色算不上好。
“妾身才人柳氏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秋万安,福祉绵延。”
沈太后的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沈宁琛还看出了一丝微妙的气息,只听太后说道:“嘴倒是个甜的。”
柳靖柔不安的脸上扯出一个谦恭的微笑:“妾身请安来迟,望太后恕罪。”
沈太后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不喜不怒,只是点头道:“柳氏一族可是我大晋的功臣,柳才人也深受皇上宠爱,哀家怎么好怪罪你。”
随后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没再做任何表示。
“今日是哀家回宫后,你们第一次来仁寿殿请安。”沈太后放下茶杯,缓缓开口:“你们进宫也快一年了,宫里的规矩想必也都清楚了,以后就好好伺候皇上,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的这番话说的十分平静,仿佛只是走个形式,但语气依然足够震慑众人。
说着说着,她语气一变,对着皇后道:“皇帝登基不过两年,后宫嫔妃就这几个,皇后日后管理还是多谢耐心,像前日那种闹得整个后宫都看笑话的情形,哀家不想再看到。”
皇后表情一顿,与太后对视了一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最后抿了抿嘴,咬着牙回道:“是,妾身记下了。”
随后,太后又一一见了几位妃嫔,态度亲切和蔼,看不出任何为难之意,直到最后轮到的何宝林。
只见她拘谨地起身走到中央,老老实实地跪下给太后行礼:“妾身宝林何氏拜见太后。”
沈太后嘴角半勾着,眸色骤冷觑了她一眼:“这位就是皇后的族妹吧?”
皇后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暗暗提起一口气,点头承认。
太后却道:“以后啊,脾气还是收敛些,莫要仗着有人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回头再让皇后难堪。”
太后虽一直在觉慧寺,但是对后宫情形却也了如指掌,知晓这位何宝林在敬和宫做过的荒唐事:“皇后也要勤加教导,不要因为是自家人就包庇纵容。”
何宝林背上冒出冷汗,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羞愧不已。
“宁琛,你过来。”被叫到名字的沈宁琛心里一紧,不敢耽搁,连忙站直身子,福身行礼。
太后继续添油加醋:“沈才人与哀家的关系诸位应该都清楚了,后宫女眷众多,难免沾亲带故的,以后在宫里各自安分相处,都是高门世家出身,谁也别拂了谁的面子。”
太后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从前她不在宫里,看不见那些低劣的手段也就算了,今后都老实点,乖乖给她家沈宁琛低头做小,否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沈宁琛垂下眼,太后这般敲打底下的嫔妃,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只能说明要么太后她老人家早已看不惯她陶然自若的处事方式想推她一把,要么就准备亲自出手帮她立威。
后一种可能性极大,她这位姑母杀伐果断,脾气极大,断不会忍气吞声。
正想着,太后终于结束了常规问话。
“今日还有一事要问清楚。”只见她将视线转向一直不怎么开口的柳靖柔身上,嘴里却问道:“今年江南进贡的雪缎成色如何?”
雪缎?沈宁琛一听便觉得耳熟,疑惑太后为何突然提到布料之事。
皇后也是不明就里:“听说受去年的水灾影响,今年的雪缎比往年少了一半。”
“都赏赐下去了?”
“是。”皇后施施然:“皇上下旨,先紧着新进宫的妹妹们用,太后若想用,内务府还有其他珍贵的布料供您挑选。”
太后拈着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红宝石护甲:“雪缎仅对后宫供应,诸位觉得如何呀?”
余宝林盈盈笑道:“雪缎不愧是布料中的极品,可惜妾身得的不多,便特意命人制了这一身衣裳,头一次给太后请安,不至于太寒酸。”
太后被她俏皮的表情逗的“咯咯”直笑:“你们刚进宫,绫罗绸缎以后有的是,用不着过于节省。”
说完,太后给启明递了个眼神,启明会了意先退了出去。
太后感叹道:“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同,有的人谨行俭用,有些人却穷奢极侈。”
正说着,启明从殿外进来,沈宁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人。
那人不是夏安又是谁呢?
夏安走至台阶下,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最后从怀里掏出东西,交给了启明。
沈太后的笑容已经收敛,素手轻抬,拿起呈到面前的荷包,手上微微使力,将那布料揉搓了一番。
“这雪缎制成的荷包用来给宫人传情,真真儿是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