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66、角斗场与豢宠

　　圆形穹顶数十米之下累叠着九层数万个座位，此时这里座无虚席，人群中不时爆发欢呼叫嚣的喧哗声震得整座场地几乎都在颤动，目光统一聚焦于窘顶的正下方，洒满斑驳血迹的大理石台面上躺着三具尸首分家的尸体，五名搏杀者现在唯有两人互相对峙。

　　男人手持十字骑士剑赤.裸着上半身，全身肌肉虬结如铜交铁铸充满了爆发的力感。

　　少女低束着绸缎般的紫发，衬衫的袖口微微上卷，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优美的肌肉线条下的青色血管却让人无法忽视可怕的爆发力，鲜血正顺着她的拳背不断滴落。

　　“我承认你很强，不过我不认为你能赢得了我。”

　　话音刚落，男人的脑袋爆开血浆，暴起的眼珠似乎诉说着死前的不可思议与惊恐，十五连胜的终结看起来过分简单粗暴，以至于场内出现短暂的鸦雀无声。

　　郭雨给过他认输的机会，可惜此人非不死心地要和她一决高下，认为她不过是中阶邪体，自信不可能输，后果就是成为角斗场里其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里是西蒙斯诺角斗场，也是底格里斯最大的角斗场，角斗形式多种多样，只要双方同意，竞技场中央足够同时容纳上百人尽情厮杀，能活下去的只有实力最强的胜利者以及被同意认输实力不济者，这也意味着如果不被允许投降，那么胜利者依然有权杀死他。

　　郭雨作为异国来客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以雷霆手段终结了八位角斗士的连胜，其中两名不愿认输的通通被无情铁拳爆开脑袋，另外六人虽因投降而耻辱而但至少安然无恙地保全了性命。

　　八连胜在这里并不算什么，但凭借干净利落的身手以及雷霆狠辣的劲拳力腿，不用任何武器的近战搏斗方式使得紫雨的名号在西蒙斯诺变得小有名气。

　　参与角斗需要缴纳三百金币的入场费，而每场胜利都会获得一定的金币奖励，一个人头两百金币，一场五人战包括胜利者在其中能获得一千金币奖励，连胜则会在此基础上累加两百金币。

　　连续八场胜利后郭雨总算有一万左右的积蓄，虽然这点钱只能购买两瓶最劣质的人造血，但已足够她的开销，她对血的渴求并不多，一般三四天一瓶便足以保证她正常的身体机能供应，至于嗜血发作她很少用饮血的方式来解决。

　　尽管底格里斯对邪体的宽容程度远超任何一个国家，但作为邪体无论在哪都或多或少会受到歧视，毕竟不能吃正常食物而需要靠喝血维持身体机能终究是有悖人伦常理的事情。

　　相反作为异能人去哪都倍受拥戴，尤其是实力强大的界人更是享受贵族般的待遇，也因此角斗场里绝大多数都是邪体种群，寥寥无几的异能者绝大多数是为了寻求突破契机而来，那点金币他们根本看不上眼。

　　分辨邪体和异能者也非常简单，比如应聘工作时人们会在桌上放上小食，作为共识吃下食物的则为普通人或是异能者，剩余的一律当做邪体。

　　由于邪体的嗜血发作是个不稳定因素，几乎没有什么工作岗位需要这种不定时炸弹，哪怕绝大多数邪体会自备血液以防万一也鲜有人招聘。

　　他们不得已去角斗场经历各种竞技以供人观赏娱乐，或是前往具有生命危险的岗位拿着廉价的薪水，也正是因为邪体的生存环境远不如异能者，总体上来说，异能者的战斗能力远逊与同等阶的邪体。

　　“垃圾也需要看书吗？”

　　图书馆一角，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逼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周围看书的人皱了皱眉头但并无人上前阻拦，两名贵族服饰的少年胸前的金色胸卡表明了他们是异能人的身份。

　　界人和邪师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失去了生育能力，但凭借先进的生物技术拥有一个孩子并非天方夜谭，这种昂贵的科技只限用于极少数的界人，且由于生下的孩子全部都是残疾人而且活不过成年，这项技术几乎被抛弃。

　　显然眼前两名装着机械臂的少年便是这种技术下的孩子。

　　“住手。”

　　这是郭雨为数不多能熟练说出的句子之一，由于偏爱复古纸质书籍，除却平时学习外语课程，参加角斗，剩余的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度过。

　　其中一名少年不屑地白一眼郭雨，虽然不知道她是异能人还是邪体，但凭高贵的身份加上父母的娇纵宠溺，他们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关你什么事，识相地赶紧滚开！”

　　郭雨只听懂了前半句话，但从少年嚣张的表情大致可以猜出说了什么。

　　“停止这种行为。”别扭的口音显得颇为滑稽。

　　少年斜睨一眼蜷缩在角落的男子，嘴角扬起玩味的坏笑，扔了扔手中的糖果，“可以，让他把这个吃了，我们就放过他。”

　　“他吃了会…难受…”想了半天不知道呕吐这个词如何表达，郭雨只好以难受替代，“所以不能吃。”

　　“我知道啊，这样才好玩嘛，这些垃圾本来就是供人观赏的玩物，他们应该以取悦我们为荣。”

　　对于听不明白语言这件事郭雨很无奈，少年恶意的笑容让她本能地感觉不适，因而决定不再和两名少年交流，而是看向角落里的男人，“跟我走，我会帮你离开。”

　　不等男人开口，少年不客气地打断她，浅色眸中露出狐疑的神色，“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你跟他一样是垃圾？”

　　郭雨愣了片刻总算明白这两个少年到底在说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是…垃圾？”

　　少年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俊美的脸蛋透着张扬跋扈的不屑鄙夷，厌恶的眼神仿若在观赏一只任人宰割的过街老鼠，“邪体都是垃圾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噢，真是太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是个垃圾。”另一名同伴附和道。

　　“就算是垃圾，玩起来应该还不错。”
　　“我赞同，作为豢宠应该很有排面。”
　　“可惜我们还没到十四岁，不然一定想办法把她抓起来。”

　　恶意的交流换来的只是郭雨拧眉不解的神情，少年顿感无趣地翻了个白眼。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么说她，她都不生气？”
　　“也许她是个傻子？真是无聊透了。”
　　“我的天！已经七点了，再不回去妈妈要生气了！”
　　“快点回去，我可不想被父亲丢进臭气熏天的角斗场！”

　　看着少年逃之夭夭的身影，郭雨完全一头雾水，期间少年交流语速过快，她只零星听懂了几个不是很友善的词汇，至于“豢宠”完全没学过，干脆忽略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缩在角落的男人见两名少年离开，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目露感激地看向郭雨，“刚刚谢谢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

　　见他没事郭雨带着借阅的书本走向前台，图书管理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不过很快收回了视线，只是不明意味的余光仍然不时地瞥向她。

　　“年轻的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

　　郭雨迟疑了片刻，确认这条路除了她以外再没别人，才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男子，“还有什么事吗？”

　　史蒂森一路小跑追了上来，虚弱的体质使他不得不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请允许我再次对您表示感谢，我是来提醒您要注意安全，那两人有将您掳走作为豢宠的心思，虽然他们还是孩子，但不排除有别人对您产生这样的想法。”

　　对于饱含善意的提醒，郭雨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豢…宠？很抱歉，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听您的口音，应该是来自外域的客人。”

　　“是的，我刚来不久说的还不是很流利，而且你讲话太快了，我听不懂。”

　　史蒂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尔后放慢语速，一边重述刚刚的话，一边做着对应的动作方便郭雨理解。

　　“您愿意随我来一下吗？刚刚您帮了我大忙，请您放心我不会对您做什么，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以及一些关于豢宠的话题不便去人多的地方。”

　　郭雨略微打量他一番，思考片刻点头应允。

　　随着夜间步行，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型农场，柔和的月光下沐浴着一座木屋，一棵果树散发着清新的水果香。

　　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着粉色斑点连衣裙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却满面愁容，碧色的大眼睛却盯着农场的入口，熟悉的脚步声使她面露喜色，兴冲冲地跳下秋千，跑向前方的男人。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史蒂森一把抱起女孩，亲了亲她的脸蛋，眉眼间漾开慈祥和蔼的笑意，“因为要给我的小公主买草莓蛋糕呀。”

　　他将手中的袋子交给女孩，眸中闪动着欣然的自豪，宠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向郭雨介绍，“这是我的女儿，丝黛拉，已经三年级了。”

　　略微看一眼兴致勃勃的女孩，郭雨微微点点头，只不过来这里的目的并非为了见女孩，因而并没有什么兴趣了解史蒂森的女儿。

　　“丝黛拉，你先进屋去吃蛋糕好吗？爸爸和这位姐姐有点事情要说，一会儿再给你讲睡前故事。”

　　“好的，爸爸～”女孩并未注意身后的郭雨，视线完全被点缀着草莓的小熊蛋糕吸引，高兴得一蹦一跳回到屋内。

　　史蒂森没有邀请她进屋，郭雨颇感奇怪，转念一想无论是出于邪体的威胁还是作为独身女士，他确实没必要让她进屋，这也变相地说明眼前的男士是一位小心谨慎的绅士。

　　“关于豢宠，这是个非常糟糕的词语，您可以把它理解成失去人权的宠物。”

　　见女孩消失在门后，史蒂森将视线转向郭雨，确认四下无人，语速极其缓慢，有些听不懂的地方他还特意重新用简单易懂的词汇组织语言。

　　“那是贵族界人的特权，他们会将一下一些邪体收作附属品，比奴隶的地位更低，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虽然法律规定邪体拥有正常的人权，我想那些豢宠的并非都是心甘情愿，因此如您这样的女士应该保持警惕，最好不要被人察觉到您的身份。”

　　郭雨思卓片刻，大致了解了豢宠的含义，对于史蒂森认真的提醒，她微微一笑，礼貌地作出答谢，“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史蒂森先生，”本意欲离开，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您需要适度饮血，就当是为了您的女儿。”

　　同为邪体的史蒂森虽是低阶邪体，但羸弱的体质甚至不如普通人，一看就是没有定时补充血液导致身体机能衰退。

　　史蒂森脸色唰得一白，接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就算是最便宜的人造血也需要五千金币，丝黛拉还在上学，而我已经被公司辞退，角斗场的争斗很显然我只会是倒下的那个。”

　　像他这样的邪体最终的归路很少，因发疯或是偷窃而被抓起来，因咬伤人被击毙，好一点的大约就是被人收作豢宠苟活于世，或是在角斗场找一份脏活累活，勉强维持生计。

　　“这些钱请收下，就当作感谢您对我善意的提醒。”

　　郭雨将含有一万数额的紫卡放到秋千上，尔后快步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