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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节 光影传说(一) ...

  •   天界西南
      阿密山横卧在枷楼罗部和阿修罗部之间,相传是远古洪荒时代大神的坐骑死后幻化而成。偶尔无风自动的遍野衫木宛若它轻轻披上身的一层羽衣。
      “啊——,好困。” 夕颜坐在一堆燃起的篝火旁,张嘴,探臂,挺腰,伸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连续几日昼夜不停的奔波让她实在精疲力竭。
      自从姐姐伽尔达动用了“摩罗多耶”阵法,探出了金铃姐被掳的行踪后,她和息波就一刻不敢耽搁地朝着南部阿修罗族的领地疾赶,至今已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了。要不是今早突然收到姐姐用月光鸟传来的消息,恐怕他们此刻仍是骑在金翅鸟的背上在一路南下。
      息波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正将金翅鸟捕来的三只羚兔搁在火上,仔细地慢慢转动翻烤着,神色却不知怎地有些怔忡。
      “喂,息波,你知不知道姐姐让我们在这里等什么人啊?”夕颜边扯着自己早被风吹得纠结成一团的头发,边痛得龇牙咧嘴地问。
      “应该是知道金铃下落的人吧。”息波低头,盖住脸上的种种神情。
      这几日看息波的神情举止,连她这个素日里凡事都不太上心的人,也隐隐瞧出些不对劲。
      他嘴角的一抹微笑越来越短,眼底的一缕阴影越来越长。
      他的眼神总是穿过眼前的事物,落在某个虚空,仿佛那里有着谁人的身影。
      夕颜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的人个个透着几分古怪,却又想不透是怎么回事,时间久了,以她的性子,便索性不再去想。
      “咦?这里怎会有人知道金铃姐的消息啊?”夕颜满脸不信的表情,忽然又问,“你以前到过这里?”
      息波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小时侯随先帝来过。”
      夕颜一听,顿时兴趣大增,“噢,就是神澈的父亲吧。关于他的传说太多了,我听有人说他很了不起,是天界最伟大的英雄,也有人说他是残暴,喜怒无常的恶魔。喂,息波,你说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有好一会儿,息波都默不作声,转着食物的手也渐渐缓下来。树枝在火堆中燃得噼啪作响,火光一腾一腾地,似有班驳而遥远的记忆在其中回闪。
      半晌,却听他淡淡地说,“帝释的心,又岂是你我能明白的。”
      夕颜屏气凝神了许久,却只得了这一句避重就轻,自然不甘,又问,“那依你说,神澈和他父亲,谁比谁强?”
      息波被问得措手不及,有些错愕道,“这,我倒从来没有想过。你这小鬼满脑子到底在转些什么啊?”
      “咦?是我先问你的,你倒反来问我。先帝,我见都没见过,传闻却听了不少,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眼珠转了转,夕颜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不过,神澈至少有一样强过他父亲。”
      “哦?哪一样?”
      “头发白得比他父亲早。”夕颜煞有其事的答道。
      息波不禁失笑,道,“你是不是看错了,神澈的头发不是白的,是银色的。”
      夕颜大摇其头,冲口而出,“哎呀,我说息波,你别总是那么有板有眼的,好不好?难怪金铃姐不喜欢。”
      话音未完,夕颜就暗悔失言,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隔了许久,也只敢拿眼角偷偷瞄一下对面。
      金黄的火苗窜上来,舔在他的肩侧,映得息波的脸乍明乍阴,忽有三二朵暗花爆开,溅了几星火出来,落在他脚边,顷刻灭了。
      夕颜心中终是有些不安,暗自鼓了好几次气,方道,“息波,我乱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见息波只是温和地笑笑,“你又何必为一句真话道歉,更何况,她喜不喜欢我,并不十分重要。”语气平淡,似并不以为忤。
      这倒把夕颜说愣了,她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方才回过味来。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四周漆黑沉寂地叫人心惊,除了劈啪声不断的火堆,只剩树木疯狂生长的声音。
      夕颜抬头仰望,见顶上枝桠犬牙交错,沉沉地压住月色,似在夜空里划下的条条深痕。
      她此时不由地念起家乡的好,念起金翅宫夜色的美来。大把大把的星象是被人随手洒在幽蓝的缎子上,闪闪眨眨,你一问,我一答,这里一簇,那里一群。以她小儿女的心态看来,天上的星也必定和她们一样,要好的才在一处,无缘的便天各一方。于是,她便总喜欢瞅着夜晚里的星星,找找哪颗星象自己一样不安分,哪颗又象是姐姐气白的脸色,又有哪颗如金铃姐的眸子那样璀璨,还有没有一颗象身边这个呆子一样木讷,想到这里,她自己也咯咯地笑出声。
      抬眼,见息波正一脸不解地看了过来,忙道,“没事,没事。” 怕他追问,话音里的笑意还没全收住,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人何时能到啊?”
      息波摇了摇头,道,“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夕颜听了,心里紧了紧,脸上也露出难得的谨慎来,回道,“是啊,但愿这一晚值得,否则岂不是白白误了我们的事。”
      两人正在这里费神猜测,忽觉大地微微一记轻颤,象被人从美梦中唤醒,仿佛还带着丝怒气。
      两人互望一眼,都直觉有些不妙,眼光还未收回,大地已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两人如滚在一锅沸水里,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起忽伏。伴随着喀喀地声响,地表碎裂出无数细纹,渐渐吸引着汇在几处,崩成巨大的裂口,在地面上扯出一个个邪恶的微笑。
      夕颜撮声想招回金翅鸟,却瞥见头顶的树枝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扣结成网,将金翅鸟远远地隔在外间,将他们深深地裹在内里。再看身边,枝桠累累,仿佛刹那伸出的无数双手,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的喘息,向他们急急兜拢来。
      她心神不稳,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进跟前的深渊里。对面的息波纵身来救不及,猛抓之下,也只捞到了一片衣角,心中大急,不待细想,往下也是一跃。两个人如飞矢流星般向最深最暗处坠去。

      刚落下的时候,夕颜不是不绝望,不是不心慌的,急坠的速度让风象刀子一样割破自己的衣裳,割开自己的肌肤,血倒流着滴到脸上,温温热热的,和着眼角溢出的冰冰凉凉的泪,一同在两颊开出两朵血花来。
      她想要尖叫,想要高喊,奈何喉咙处象被什么紧紧掐牢了,让她只能将这些生生地咽回去。
      直到——
      她听到身边还有一个坠落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坚定地伸过来握住她的腰。
      她虽然在嘴上轻骂了一句,“傻瓜”,但那掌上的热气却是一点一滴透到她心里去了。
      息波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一手握牢夕颜,另一手往怀里一摸,然后向外又一抖,一道蓝色的光练如午夜的奔雷般劈闪在这深渊里,拉住了两人下落的身形。
      夕颜被息波拥在怀里,身躯紧紧贴着他的,感受得到他臂上纠结的线条,胸膛里有力的心跳,身上淡淡的男子体香,一时间,许多不曾有过的少女情怀从深心里最柔软处萌了出来,纷纷杂杂地堵在心口,让她慌乱地无所适从。
      淡淡地红晕悄悄染上她的眼角眉梢,泄露一桩不为人知的心事。
      息波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个当口,真亏了她还能神游太虚。
      便问,“我刚刚说的,你可听到了?”
      “啊,” 这下,夕颜方才回过神来,吐吐舌头,道,“没听仔细,你再说一遍。”
      息波倒也不见怪,说,“我打算将你抛到情人索的顶端,你自己借力往上纵,我再荡上来接住你,这样一步步跃上去。如何?”
      “恩,是个好方法。只是到了上头又该怎么办?我看过了,出路都被封了。” 夕颜不无担心。
      “不管怎样,先上去再说。准备好了吗?” 看她点头,息波再不迟疑,咬牙一用力,将她朝索头的方向猛甩了出去。
      她足尖在索链顶端使劲一蹬,身子朝上疾驰,还不忘大呼一声,“息波——”
      息波也随后就荡了上来,情人索一收,接住她后,再往高处一插,如此反复多次,两人已慢慢接近断口。
      息波渐渐觉得自己的气力有些不支,气息也开始粗重起来,每向上荡一次,都要比前一次低上几分。正想着,掌心一滑,情人索几乎要脱手,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忙敛了心思,施力,再将夕颜往上抛去。
      听到上头的夕颜已然在欣喜地大叫,“息波,到了,我们到了。” 息波心头也是一喜,刚也要荡上去,手指却僵硬地不听使唤,心里刚道要糟,身子已飞速地重又跌回黑暗中。
      双脚落地的夕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的深涧上还深深插着息波的情人索,径自一荡一荡的,末端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想也未想,纵身就想要往下跳。旁边忽地掠过一阵疾风,一双手牢牢地摁住她。她不由地大叫,“放手——,放手——,我要去救他。”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问,“你拿什么去救他?不过白白搭上你的命。”
      夕颜心中气结,边挣扎,边嘶叫,“要你来管,你放手,让我去救他——,让我去救他——”语声到最后竟成了呜咽。
      谁料那人全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你再这样胡闹,他死也是白死了。”
      一句话如惊天霹雳,将夕颜狠狠钉在原地,过了半天,悟了过来,不由地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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