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乱了我的记忆》木子小草

9、chapter9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学校终于大发慈悲比原定计划早一天放假，高三级整栋教学楼沉醉在喜悦的气氛当中。最后的一节数学课，在数学老师冗长的话语中推迟了10分钟。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学生们已经如鲫鱼过江般涌出教室，扑向美好的假期。放学前，缓缓给我发了信息，她要和以前班的同学一起去庆祝新年。从小到大我们都在同一间学校，却从来不同班。可能这是天意吧，关系再好的两个人看多了，只会相看两相厌吧。我叹了叹气，把桌面高如山的书整理了一下，准备找一张报纸盖一盖，以免惹尘。突然想起一首佛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果然是洁癖的，只是放假6天，不会惹尘的”，我转过头去，原来是叶墨。
　　“呵呵，你还不走吗？不是有聚会？”，我记得在没有分文理班以前他和缓缓是一个班的。
　　“哦，不去了。和其他兄弟有约”，他看了看表，“现在回去应该很挤吧，要不要一起去坐公车”。
　　叶王子要和我一起坐公车呀，太高兴了。只是在他面前我能表现得好吗？在网络上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他聊心事，明目张胆的勾引他。但在学校里，我从不敢向他示好。标准式的路人甲般问好，机械性的聊天。现实生活中，我根本不敢接近他。如今，他邀请我一起搭公车呀，我可以答应吗？
　　“咳咳，好吧”，我极力压低声音，每一个字节都尽量显得温柔。
　　叶王子手一撑，动作流畅地坐到我对面的桌子上，手指把玩着手机上的挂饰，是一个可爱的足球小子吉塔斯。
　　我轻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仰视着叶墨，只有这一刻我才可以明目张胆的注视他。低着头的他眼睛微微闭着，眼睫毛很长，鼻子很翘，嘴唇很薄，会不会是个薄情的人呢？从开学礼上，我便记起他了，多么出众的男孩子。他修长的手从手机挂饰移到桌子的图案上，骨节分明。
　　时间仿佛停止了。课室的后排只有我们两个人，周围的空气都是静默的。
　　“我的手指很好看吗？”，叶墨把手指伸到我面前，故意地扬了杨。
　　“咳咳，还好，比我的好看”，我缩了缩终年打篮球而变得粗糙麦色的手，尴尬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无礼。突然想起水是昨天的，又不好意思当着王子的面吐出来。于是强迫自己吞下去，心里一阵恶心涌起。
　　“没什么，我就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它”，叶墨收起手帅气地把它插在裤袋里。我知道我此刻的脸一定是红透了，“我……”。
　　叶墨的手机响，“喂，哦。你来了，那在西校门等吧。我很快下来”。
　　“对不起，我朋友过来学校接我，我不能陪你坐公车了”，他一脸抱歉的样子看着我。“没，没关系的，我自己坐就行了，你先走吧，你先走吧。”面对叶墨爽约，我没有半点预期的失落反而觉得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对自己的想法大吃了一惊，我不是千方百计要指染叶王子的吗？怎么在这些关键的时刻就怯场了？
　　“那再见了”。
　　“再见”。
　　电影中唯美的夕阳，那个我窥视过无数遍的侧面打上了柔光，俊美依然。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预感：我单纯得泛白的暗恋将会如这冬日的太阳消失在地平面上。

　　……………………………
　　“师姐，你们放假了？”，我一上线，聊天栏就弹出这个消息。动作这么快？我看了看时间，无法精确到秒以下的单位。
　　“嗯，今天刚放，有事？”，我一边吃着绿豆沙一边慢条斯理地敲打着键盘。
　　“明天去体育馆，我有比赛”，
　　“不去”。绿豆沙太甜了，我到楼梯口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随手又倒了半杯为仙人球浇水。然后才慢慢踱过房间打下这两个字。
　　“为什么？你上次明明就去了看女队的比赛，为什么就不看看我比赛？”，依然无法精确到秒以下的单位。
　　我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终于发现没什么事要做了。“我对那个体育馆有阴影了，不想去。难得放假你就让我多睡点吧”。我打开PPS，在最近更新的工具栏上浏览着，打算寻几部电影，今晚通宵。
　　“好了，不去就拉倒。”，光纤的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估计是生气下线了吧。我继续在PPS泡着，眼睛都快看得翻白了。也太无聊了吧，最近怎么都没有新片更新。不是要过年了吗？贺岁片都去哪了？
　　“师姐”。
　　“哎，怎么又回来了？不生气了吗？”。
　　“还在生气呀，只是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你怎么就对体育馆有阴影了？不就是人家的门撞撞你嘛！你除了撞伤额头，擦伤手臂，弄掉了一副隐形眼镜还有什么？那么小意思的玩意，你还阴影个屁呀”。
　　“你试试被撞一下嘛！看看你会不会有阴影”。
　　“我不管，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明天体育馆见，二是把那天的事都如实地报上来”，小孩发飙非同小可，那小鬼随时都有可能用病毒远程我的电脑。就忍你这次，等我收买到师傅教我破解你的病毒你就死定了。我向电脑做了个鬼面，决定向小孩妥协。
　　“好吧，我选择二，你想听那段？”，其实有些事告诉小孩也无妨，小孩也算是我的树洞吧。也许是同性相斥，异性的相吸。我从来不对他设防，不管是欧朗的事还是叶墨的，他都比缓缓更理解我。
　　那天我湿答答地回到家，看到同样湿答答的欧朗坐在家门口的秋千上。他像一个落魄的明星忧郁地坐在那里淋着雨，一脸落寞地看着门口，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在那么松懈的半秒时间内就会错失某样心爱的宝贝。欧朗，就是你这样的表情一直给我错觉，既然你喜欢的是缓缓，那么请你别再给我幻想的机会了。我只是平凡的陌上草，挨着河边，满地都是，粗生粗长，经不起温室的保护。
　　在看到我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他疯狂地跑过来拥着我，脏兮兮的泥水被溅起，沾在他的裤筒上。“小陌，你去哪里了？担心死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留下你的，我当时在接电话，我根本没留意你还没有上车。小陌，小陌，对不起，对不起！！”

　　“小陌，你别哭吧，我给你这世上最漂亮的糖，只有你才有。你就别哭了，只要你不哭我以后都不欺负你了”。

　　“我最心爱的海贼模型船都给你了，你就别哭吧，嗯。别哭了，在哭就变丑的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王子与公主幸福地坐着南瓜车离开，难道也要对旁边的小乞丐说对不起吗？
　　以前的你也是这样，在我哭时拼命地道歉。你每次都说不再欺负我了，可每次还是欺负以后才懂得道歉。可我还是会原谅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会一直原谅下去。即使你喜欢的是缓缓，你心里从来没有我，我也会原谅你的。
　　“不对呀，欧朗不是你的表哥吗？怎么他喜欢欧阳缓缓，而你喜欢他呀，现代版红楼梦么？□□了！！！”。这个□□连续加上三个感叹表达小孩的惊叹。
　　“欧朗的妈妈，我的大姑妈是爷爷在医院门口捡回来的孩子，跟我家没有血缘关系。大姑妈认为自己虽然跟欧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绝对是正宗的欧家人。为表决心，她让自己的孩子都姓欧，而且她的媳妇不在欧家找也得要姓欧的才行，牛吧！”。
　　“的确很牛呀，有空带我见识一下嘛！师姐，你会不会伤心？”
　　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会伤心。”
　　我继续敲打键盘。
　　“就像小孩每天路过街角的糖果店都会看看橱窗里的那颗精致的糖，很想拥有，却没有能力。有一天，她终于存够了钱，兴冲冲地跑去糖果店。一路上，她幻想着那颗糖有多甜美，幻想着当她舔它的时候有多幸福。结果当她跑到街角，才发现糖果店已经不在了。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小孩子吃不到最喜欢的糖的心情，当然会伤心了”。
　　我不加思索地敲下这行文字，这一刻，我相信自己是彻底放开了。淡淡的心痛，淡淡的不舍……
　　“师姐，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之门，这次你敲错了，但下次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你值得更好地对待，别灰心”，这小孩人小鬼大了，居然可以讲出这么有矫情的话。但我还是真真确确地被感动了。
　　我似乎成功转移了小孩的视线，谁料他的下一句还是，“师姐，那你究竟去不去帮我加油？”，小孩果然不好忽悠。
　　“不去，我不是选择了吗，不准抵赖”，我加发了一个警告的表情。
　　“你就是在逃避”。小孩一语中的。
　　“是呀，我就是在逃避，哼！”。
　　“逃吧，逃吧，就像乌龟那样呀，有事就躲在龟壳里。一辈子也别出来了”。我刚想组织句子骂回去，却发现小孩的樱木头像暗了。小屁孩，居然给我下线，可恶。我连发了几坨牛粪，“可恶，居然在我回骂的时候给逃了，谁是乌龟，明明就是你了”。愤怒地敲完这条信息，我又去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书压着回车键，同一条信息我发了109遍。
　　这时小孩的樱木头像已经再次亮起来了。
　　“不好意思，刚才掉线了，中国电信果然是信不过的”。
　　“喂，骂够了就停手，拜托！！！”。
　　“搞什么鬼，掉个线而已，三分钟给我发109条信息，手不抽筋吗！！！”。
　　这三条信息整齐地穿插在我的第33条，第66条，第99条信息当中。第109条结束后，是小孩的一个怒火表情，然后又是一个暗掉的樱木傻傻地对我笑着。
　　我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去看球赛呢！天呀，我可怜的假期，得罪小孩没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