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3、她爱他他却爱她

　　不得不承认，女人天生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徐瑞敏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陆羽蘩的再次出现对自己的威胁，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而让于曼丽觉得不满的是，她本来已经联系好一家相熟的公关公司，甚至连回扣的比例都谈好的时候，付维却似乎认定了MR。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曼丽搅着杯中的咖啡，恨恨地开口，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和对面的男人抱怨：“叫你们早点过来提案，你们非要先看人家MR的服务方案；现在好了，本来我这个层面就能拍板的事情，大老板开口指点了！壁花成了主角，到手的鸭子飞了，你还约我出来干什么。”
　　对面的男人只好赔笑：“于经理，日常公关虽然是MR做，每个月月费也没有多少的，有单独的活动项目我们还是可以谈的嘛……”
　　“有什么好谈的？只要MR能执行，我还从外面找个公司来，不是和老板对着干吗？”于曼丽冷笑一声，鄙夷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王总，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于经理，你可不能这么无情啊。”男人似乎急了，站起来就拉于曼丽：“我们不是谈好的吗，你可以提成总费用的五个点，只要有项目给我做，不管我老王的利润多还是少，你于经理的我绝对不会少你一分的……”
　　“王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不满，招标本来就是公正公开的，现在MR的方案确实很好，老板也拍板了是他们，恕我爱莫能助。”于曼丽看见徐瑞敏提着两个购物袋进了咖啡厅，赶紧拂开了王华刚扯着自己的手，正色道。

　　“哟，是于经理，好巧，这位是……”徐瑞敏跟付维来A城不久，加上王华刚的公司确实只是一个本地的小公关公司，所以她倒真不认识王华刚。
　　“没什么，一个朋友。”于曼丽轻描淡写地介绍完，便赶紧把话题转移开：“Rachel，你一个人逛街？买了什么啊？”
　　“没什么，就随便买了几件衣服，现在的衣服料子越用越差，去年theory的外套料子还不错，今年才买的T，这个棉薄得迎着光都要透了，要不是款式还行真是挑不出什么好东西……”徐瑞敏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王华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于曼丽的普通朋友那么简单，王华刚也在打量徐瑞敏：娇小的个头，精致的妆容，脚上是ferragamo的平底鞋——别小看王华刚，虽然是个本地小公司，但为了和客户打好交道，摸透这些有钱人的爱好，他对名牌和各种用度可是也下了功夫的。

　　“theory的薄棉也是好料子，虽然比较薄一点，但支数也还可以；这个T夏天穿在身上透气得很，比一般的纯棉要上档次；染色也好，基本上是不会透的。”王华刚接过徐瑞敏的话，于曼丽不由得眉头一皱，却不好插话。
　　“哦？看不出来，这位先生对女装还有研究。”徐瑞敏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王华刚，王华刚赶紧掏出一张名片：“你好，我是利斯传播王华刚。很高兴认识你。”于曼丽冷笑一声，暗暗后悔为什么今天要答应王华刚的邀约。
　　“王总，您好，我没带名片，不过找我的话找Mary姐就行了，我们天天见面的。”徐瑞敏妖娆地冲于曼丽一笑，不由得让于曼丽心下一凉。
　　“这样啊……”本来以为偶遇到的都是贵人，却没想到贵人这么不给面子；不过王华刚倒是不介意的，如果不是能愈挫愈勇，他这样一个大专生怎么能在A城的公关圈和媒体圈都吃得开呢。“没事，今天能遇到这样一位美女，也是我的荣幸。如果有什么需要，欢迎随时联系在下。”
　　“那我们改天见咯。”徐瑞敏玩味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我去买咖啡，你们慢慢聊。”
　　“我来吧我来吧，”王华刚争着要上前，徐瑞敏却轻巧地回绝了：“不用了，哪有一次请客的机会连带着请两个的，这样岂不是让王总占便宜了？”一边轻笑着看着王华刚，于是王华刚已经去拿钱包的手又生生停了下来。
　　“王总您不用客气，来日方长。”徐瑞敏莞尔，随即去收银台付钱，拿了咖啡转向于曼丽和王华刚：“我要的外带，先走一步。”
　　“慢走。”王华刚和于曼丽异口同声。

　　见着徐瑞敏走远，于曼丽不悦地看了王华刚一眼：“王总，既然这样，那我也先走了。”
　　“于经理，刚刚谈的事情……”王华刚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尽管那位个子不高的漂亮小姐看起来也是JOC公司的，而且似乎比于曼丽职位高，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所以，还是先抓住于曼丽这个市场经理比较靠谱。
　　“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也是拿人薪水替人打工的，如果以后有其他合作的可能，我们再联络。”说完，于曼丽提起小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馆。
　　“死BIAO子！”王华刚唾骂了一句，恨不得把于曼丽的背影也盯出个洞来。

　　一周之后。
　　“David，我……”徐瑞敏脸涨得通红，跑进付维的办公室。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付维皱了皱眉头，徐瑞敏的心跳立刻漏了一拍：是了，那样白净的脸上却有两道浓眉，轻拧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它。
　　“Marry姐真是的，突然说这几天有事，要把两周年假休了。按照流程是应该提前半个月打报告的，但是……”徐瑞敏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付维的表情。
　　“Marry也不是第一天来公司了，既然确实有事，而且今年的假期她还没有申请，休假也未尝不可，有什么要大惊小怪的？”付维有点不悦地回道。
　　“可是她没有做工作交接，现在市场部都乱成一团了！”徐瑞敏夸张地抚了抚胸口。
　　“胡闹！”付维不屑地吐出两个字：“什么是乱成一团？难道marketing的头儿不来上班，整个部门就不能运作了？！”
　　“没有没有。”见付维似乎真的生气了，徐瑞敏也慌了神：“主要是公关那边，不是才和MR签了合同吗，但是新的公关经理还没有到位，现在所有产品线的PR计划都堆在市场部，没有办法推行下去，因为没有人和MR接口。”
　　“让杰森代管几天。”付维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David，你忘记了？杰森正在做上个季度的销售数据分析报表，光是到每个产品线经理那里去要销售数据就已经够烦的了……”徐瑞敏提醒付维。
　　“那就让sherry代一下，不行的话新来的gigi也可以的，不就两周嘛。”付维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David，都不合适，sherry是做活动预决算费用和报销的，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公关宣传；Gigi那边有做不完的物料，正好是换季的时候，几十个卖场堆头都要做新的围挡……”徐瑞敏壮着胆子继续和付维分辩，付维这才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徐瑞敏：“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和Fannie姐正好很熟的，最近的活动我也想熟悉一下，不如让我试试吧。”徐瑞敏鼓起勇气说完，发现付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了付维的眼神。
　　良久，办公桌后面传来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你也该试试做点正经事，别老粘着我了。”
　　“是！老板放心！不过我还是会做好您的‘助理’工作的！”徐瑞敏开心地接过付维的话，嘴角弯过一丝笑容：陆羽蘩，这次，我是甲方，你这个乙方就等着好好伺候我吧。

　　“Fannie姐姐，几年不见，你的水准也还是这样而已哦。”徐瑞敏拿起陆羽蘩的提案，眉毛一挑：“这样的话可不行，虽然David已经决定和MR签合同了，但是光稿子写得好没有用的，我们要的是完整的品牌传播方案，比如可以组织家庭主妇做一些活动之类，但是你这个里面完全没有提到——全是电视台无聊的节目合作和报纸活动，现在谁还看电视读报纸？还不如网络呢。”徐瑞敏喝了口水，定定地看着陆羽蘩。
　　“你上网吗？”陆羽蘩微微一笑。
　　“当然了，每天这么多工作，接触最多的就是网络。”徐瑞敏对这个问题似乎嗤之以鼻。
　　“那你买油吗？”陆羽蘩似乎胸有成竹：“Rachel，我想你一年也不会自己在家开几次伙——根据我们公司的调查，在快消类的产品中，食用油和饮料不一样，它的消费群体至少是‘主妇’级别的；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七成都是要么在外面吃饭、要么去父母那里蹭饭，自己买油的很少。要把知名度转化成购买力，最重要的是攻下师奶们。”

　　“总之，MR的计划还需要再完善，我们不能放弃网络口碑。”徐瑞敏看了看手表：“不好意思Fannie，一会David还要去一个应酬，我得陪他一起——如果你觉得对我的意见不满意，你也可以直接找David投诉。”说完，徐瑞敏不忘挑衅地看了陆羽蘩一眼。
　　“既然现在是你在和MR核本年度的传播方案，我就会尊重你的意见。下一稿里我会调整网络维护的比例，但是对于核心的活动合作部分和重点关注的媒体，我希望JOC能够尊重我们的专业意见。”陆羽蘩嘴角泛过一丝笑容，停了停却还是开了口：“你不用担心的，Rachel，你比我有勇气，可是你要知道，我花了十年来爱他，却也用了五年来忘记。如果我们要有什么，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男朋友不是那个钱逸吗。”徐瑞敏故作姿态地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有些人仗着认识老板，就让我们下面的人难做。”
　　“他不爱你，他不会爱任何人的。”陆羽蘩也笑了：“你比谁都清楚，他选的是乔懿，可惜……”
　　“够了！”徐瑞敏把资料拍在桌子上，有些失态：“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陆小姐你还想说以前的事情，可以晚上发个邮件给我慢慢说。”
　　“敏敏，”陆羽蘩低声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就一定要为了他，成了现在这样吗？”
　　“我知道你嫉妒我，因为我可以在他身边，而你不行。”徐瑞敏不去看陆羽蘩的眼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我希望你下周带着你的团队一起来的时候，不要一心想着大老板，他不过是个旁听。”

　　JOC显然很重视这次的年度合作，至少在MR的团队看来是这样。本来市场经理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因为于曼丽的两周假期显得有些奇特——刚刚休假回来的于曼丽，居然让徐瑞敏以交接为由也参与了会议；同时据说是为了“节省时间”和“更好地让市场部门了解一线销售需求”，参加的除了市场部相关人员，还有一线的JOC销售部经理董斌和销售部门的各个区域经理，同时，还有付维。
　　陆羽蘩没有想到付维真的会来，所以当她带着自己team的四个人走进JOC的会议室的时候，不禁有几分愣神。

　　“看来MR对我们的案子很重视，派了这么多精兵强将按时前来。”于曼丽的开场白自然很符合气氛：“陆小姐，Rachel说我们的合同已经在走流程了，那以后就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了，不如先介绍一下你的团队给大家？”
　　“谢谢于经理。很高兴这次能和JOC建立一个长期的合作关系，我是本次的项目经理陆羽蘩，大家可以叫我Fannie。我们MR是属于WO集团的公关公司，目前的业务在全球都有涉及；最主要的客户方向是快速消费品，还有部分化妆品和奢侈品等等。我们组在MR主要负责快消产品中的食品部分，因为是初次合作，为了更好地了解JOC的公关需求，我们的文案、活动策划、项目执行和媒介今天都一起过来了。”陆羽蘩微笑地做完解释——该死，隔了五年，自己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个case，但一旦看到付维，总是有莫名的紧张——好像多年前，她到IK去报道的时候，在付维面前“演练”的第一个项目一样。

　　“开始吧。”付维还是付维，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安静下来。陆羽蘩扫了一眼付维，好看的眉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却看不大清；在陆羽蘩坐的角度只能看清他半侧的线条，浓浓的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轮廓却有一瞬间差点让她又失了神——然而，只是一瞬间的恍惚罢了，陆羽蘩又镇定自若地演练起烂熟于心的公关方案。
　　或许是因为付维“不合时宜”的在场参与，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刻意为难陆羽蘩，甚至都没有人去过多地关注今天会议的“重点”公关的部分——销售部门甚至在自顾自地讨论着卖场堆头的设计、围挡的材质、各个销售区域的数据变化、明年的销售指标和竞品的渠道……而陆羽蘩和她的team只能安静地听着，并且不断地做着记录，全然没有注意到，付维的目光，时不时还看向自己，像很多年前那样。

　　连付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是多么灼热，却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徐瑞敏的眼中。
　　因为销售部门的加入，一些数据的综合汇报让这次的会议显得尤为冗长，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JOC销售部门的员工三三两两的离去以后，陆羽蘩和MR的同事才收拾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和其他资料。

　　“你怎么过来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付维忽然开口，陆羽蘩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我开车来的，Lily和Jonathan他们不同路，我一会正好顺路先送她。”陆羽蘩的回答仿佛是对着一个老朋友，但却断绝了一切和付维有交集的可能——她不想像上次一样，给付维靠近自己的机会；或者说，她不想在体会坐在付维的车里紧张到快窒息的感觉。
　　付维，太危险。
　　以前是乔懿，现在是徐瑞敏，而她陆羽蘩，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职员，过最平淡但充实的生活。

　　“Rachel，你一会送一下MR的同事回家，我有点事情请教Fannie。”付维用的不是商量，而是陈述的语气，不由得让徐瑞敏有几分恼火——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付维来说，是特别的。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能留在他的身边，现在，这种平衡被一个五年没见的女人轻而易举的打破了。

　　“我今天晚上还有约，现在已经迟到了，不好意思付总，我想你不能占用你的员工的下班时间。”徐瑞敏的回答充满了火药味，连一旁MR的Lily也察觉到了。
　　“没关系Fannie姐，我今天……我今天正好要去我朋友那里拿个东西，你不用担心我。”Lily生怕把矛盾的焦点扯到自己身上，赶紧拽住了Jonathan的袖子：“Jonathan，你带我一程，我也往西边走的。”

　　“我今天没开车，你的车借我，我当司机。”付维很自然地上前牵起了陆羽蘩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丝毫不理会身后一堆惊诧的目光——还有徐瑞敏刀子一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