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4、十年之前，我已经认识你（1）

　　“钥匙。”直接乘电梯到地下二层，付维忽然伸出一只手，没有理会身后有些慌乱的陆羽蘩。
　　“我没有答应你。”陆羽蘩定下心神，看着付维，面无表情。
　　“钥匙。”付维的眉毛微微一拧，仍然重复了一遍。
　　“你的车在那边。”陆羽蘩指了指拐角尽头的Volvo，声音也不带一丝波澜。
　　“我没带钥匙。”付维几乎无赖地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颇带一丝玩味地看着陆羽蘩。
　　“鬼话！”陆羽蘩提着电脑包，头也不回地绕过付维，向自己的车走去。

　　“你开307CC？”付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陆羽蘩的冷淡，闲闲地跟着陆羽蘩走向她的车。
　　“付总是不是觉得我的收入只能开个□□？”陆羽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最好别惹火我。”付维在陆羽蘩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忽然欺身上前，热热的呼吸似乎要灼伤了陆羽蘩的脸颊：“不是钱逸养着给你开的吧？”
　　“你……”陆羽蘩气结，反而牵起嘴角冷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名车，就算是男人送的，和您又有什么相干？如果您要用车，可以去找Rachel，我想她一定求之不得。”
　　“吃醋了？”付维忽然伸手把陆羽蘩掉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捋到她的耳后，修长的手指碰过陆羽蘩的脸颊，付维没有忽视白净的肤色上泛起的一抹潮红，心中微微一动。
　　“一边去！”陆羽蘩有些气恼，全然没有察觉这样的语调多么暧昧。

　　“你还是喜欢Davidoff的冷水。”付维嗅到那么一丝熟悉的清香，有些失神——与自己的英文名略有相似的香水，她，居然一直在用。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买太多没用完。”陆羽蘩冷冷地回答，侧身从付维身边穿过，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上车；付维去拉一旁的副驾驶位，却发现已经被陆羽蘩锁死。
　　“开门。”付维敲了敲窗玻璃，却发现陆羽蘩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自顾发动了车，径自开了出去。

　　硬顶敞篷缓缓落下，A城的夜晚终究与C城大不一样，微凉的晚风里有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陆羽蘩打开CD，和以往很多个加班晚归的晚上一样，徜徉在车河里。
　　害怕傍晚
　　多少人相约在大街畔
　　你知道吗
　　空气总藏着想你的香
　　轻微气味就让我醒来
　　原来你并不在
　　许多事是因为
　　你不在我才害怕的
　　其实我
　　很少想你很少回忆
　　只是在傍晚
　　……
　　在最后一段音符响起的时候，手机的铃声逐渐盖过了耳机里传来的音乐；陆羽蘩看了下号码，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失落。
　　是钱逸。

　　“嗨，今天如何？”那一端的声音依然是平和且温暖。
　　“还好，JOC的销售情况似乎不是特别乐观，他们对公关的期望值有些高，但是我们也在说服到他们，其实品牌的建设是循序渐进的……”陆羽蘩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望。
　　“David，我是说付维……有没有为难你？”钱逸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陆羽蘩回答得太快，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又补充道：“他只是旁听罢了，你也知道，这样的会议大老板总是不喜欢多说什么的。”
　　“……那就好，你早点回去吧。”钱逸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付维对陆羽蘩的特别，但是，他也明白，陆羽蘩似乎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也许她也没在意吧。钱逸自嘲地笑笑——毕竟，付维的身边，早晚都会站着太多的女人；而现在，是他和她能够朝夕相处；所以，他的机会比较大，不是吗？
　　“好的，我在开车，不多说了。Bye。”陆羽蘩挂断了电话，一瞬间的愣神差点闯了红灯。

　　“嘟……”身后传来绵长的喇叭声，陆羽蘩从后视镜里看去，居然是付维的车，顿时心跳快了几拍——不是说没带车钥匙吗？却一直默默跟在自己的车后，一瞬间，陆羽蘩几乎有种还在被宠爱的错觉。

　　她不要命了吗？一边开车一边听音乐，听到一半居然还打起了电话！付维狠狠地按了两下喇叭，仿佛在警告陆羽蘩。
　　红灯转绿，陆羽蘩一踩油门，敞篷车飞驰而出，早已解下的头发在夜风中四散纷飞，晃得付维心中阵阵涟漪，不由苦笑：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追逐着谁？加速跟上，却发现陆羽蘩越开越快，似乎有意要甩开自己。
　　什么时候她开始学会赌气了，开快车，真是的。想着，付维不由拧起了眉，放缓了速度，远远跟着，尔后一个转弯，绕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假惺惺。”见付维的车消失不见，陆羽蘩咬唇，恨恨地嘀咕，心里泛起的却是淡淡的失落。
　　一直到家门口，看到那个修长俊逸的身影靠在公寓楼下，陆羽蘩抓了抓脑袋：“天哪！”

　　“我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一路狂奔，躲我？”付维从昏黄的灯光里走过来，眉眼间有说不出的好看——与五年前相比，眼前这个三十出头、把领带松松散开的男人，自有一种慵懒斯文的魅惑。
　　“那您不是比我还要先到？”陆羽蘩盯着付维，不客气地回敬。
　　“你最好现在给我下车，不然我不保证不会让整幢楼的人都出来看戏。”付维靠在敞篷的车门上，好看的眼睛眯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麻烦您让让，我得把车顶升起来，免得下雨！”陆羽蘩没好气地示意付维离开，随即将车顶升起，然后停入车位。
　　“我还以为你甩开我是要去约会，结果还是按时到家的乖乖牌。”付维好似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闲闲地说道。
　　“付总，如果您要谈工作，我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准时去JOC报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还麻烦您让一下，我要回家了。”陆羽蘩见付维高大的身影横在公寓楼下，有点哭笑不得。

　　“蘩蘩……”付维轻叹：“我以为你会想看到我。”
　　蘩蘩，今天训练得累不累？好啊，我唱首歌给你听，不过我唱得没有你好。
　　蘩蘩，今天我过生日，你送我什么？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蘩蘩，这是乔懿，是我女朋友。
　　蘩蘩……
　　“过去的就过去了，付总，您太高估您的魅力了。”陆羽蘩双手抱臂，咬着下唇，轻声回应。
　　“五年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你。”付维忽然上前，抬起陆羽蘩的下巴，灼灼的眸子盯得陆羽蘩的心里有些慌乱。
　　“有我？”陆羽蘩忽然间笑了：“我还以为，付公子早就和乔家联姻了，怎么，乔懿抛弃你了？她抛弃你也没关系，还有Rachel，你身边从来不缺少愿意为你献身献心的女人，前赴后继。”

　　“蘩蘩……我该拿你怎么办？”付维叹气，忽而俯身吻住了陆羽蘩的双唇，仿佛渴望了很久，唇齿纠缠之间，弥漫着难耐的灼热。
　　“付公子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惜，陆羽蘩是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夜色里，那双明亮的眸子并没有因为一个吻意乱情迷，清冷的声音宣告了——她不在乎！这样的认知让付维很是气恼——他以为她会迷乱，反之，或者会气恼，甚至反抗。
　　但是没有，陆羽蘩的行动表明，她不在乎。
　　“我知道了。”付维有些挫败，“你早点休息。”
　　陆羽蘩看着那个将西装搭在手臂上的背影，心里的某一处忽然就柔软了下去。
　　付维……
　　如果十多年前开始，就仅仅是一点迷恋，那该多好。

　　那年夏天。
　　C城的夏天总是漫长的，虽然海洋性的气候让这个城市不甚炎热，但微热的空气总是要到十月才能渐渐转凉。
　　“几个月不见，蘩蘩好像长高了嘛。”付维接过陆羽蘩的手提箱，很自然地走在她身边。
　　每一次报道的时候，付维总是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像家人一样，送她去宿舍。
　　“你可以说我瘦了，我会更高兴的。”陆羽蘩一笑，心里泛起丝丝甜蜜。
　　“女孩子要那么排骨做什么，有点肉才好看。”付维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要走了？”陆羽蘩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消息，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出口。
　　“两年就回来。”付维忽然停住，看着陆羽蘩：“去那边念完剩下的硕士课程，我就回来。”
　　“哦。”陆羽蘩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微微低头，默默地跟在付维身后。
　　“闭上眼睛。”到了宿舍楼下，付维忽然对陆羽蘩说道。
　　“干吗？”陆羽蘩嘴上问着，还是乖乖地把双眼闭上。

　　“好了。”付维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迟到的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花？”陆羽蘩细细端详起脖颈间精致的链坠，一朵一朵的花瓣闪着璀璨的光，让她的心里泛起满满的眷恋。
　　“秋藏红花。”付维笑了：“暑假都忙着签证的事情了，只来得及发了个短信给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陆羽蘩急急地回答，又觉得有几分羞赧，赶紧轻声补充：“李牧他们给我过生日的……”
　　“那就好。”付维笑了：“上去吧，早点收拾收拾……晚上一起吃饭？”
　　“好。”陆羽蘩有些脸红，提着行李匆匆上楼。

　　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但如果要你忍受漫长的等待，不如放弃现在的浓情蜜意。
　　蘩蘩，等我。
　　三万英尺的高空，蓝天白云，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留下来。
　　然而，不可以。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责任，而他的责任，是去念完家人安排的课程，而后，接管父亲的一切。
　　早就该走的，如果不是为了她，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应该飞到了大洋彼岸。
　　总是以打好基础为借口，总是想多留一段时候，总是想看着她长大……五年的差距并不算很大，但却在他们之间划出了长长的鸿沟。
　　如果不能并肩，那就等着我，等到让我保护你的那一天。
　　秋藏红花的花语是，保护。

　　“蘩蘩。”当身后传来那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的时候，陆羽蘩全身一震，停下了脚步。
　　他回来了？
　　“嗨，怎么不回头看帅哥。”低沉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戏谑，陆羽蘩转身。
　　是他。
　　“付维哥哥。”那一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高挑的身材，宽阔的肩，扬起的浓眉和好看的眼睛，她又怎么会忘记？

　　下了飞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T大，走到那幢熟悉的宿舍楼下，她的背影让他一眼认出——不会错，纵使两年没见，仍然不会错。
　　“蘩蘩……”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想念，不知道她可明白。
　　“回来了？”在MSN上的联系并不算频繁，但看到付维的一霎那，陆羽蘩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心里。
　　“怎么把头发弄卷了。”付维用手指绕过陆羽蘩的长发，淡淡地说道。
　　“一回来就找我的茬，很难看？”陆羽蘩有意挑了挑眉毛，挑衅地回答。
　　“很好看。”付维松开手，温和地一笑：“去图书馆的？”
　　“恩，刚回来，正准备去吃饭。”陆羽蘩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落入了付维的眼中。

　　两年，并不漫长也不算太短，但付维承认，看到陆羽蘩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一样翻涌了上来，那些也许曾经试图妥协和埋葬掉的感情，在一瞬间都漫布心头。
　　“快上楼收拾下，我带你出去。”付维笑了笑，眼里满是宠溺。
　　“等我。”陆羽蘩又看了一眼付维，生怕他跑掉一样：“我马上就来！”
　　看着纤细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进宿舍楼，付维的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好了。”陆羽蘩匆匆跑到付维面前，长长的卷发扎在脑后，换了件V领的T，露出了颈间的项链——付维一眼就看出是自己临走时送的那条，秋藏红花，不由得心情大好。
　　“走吧。”付维转身，陆羽蘩赶紧跟上。
　　“上车。”付维为陆羽蘩打开车门，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一般。
　　“这两年……还好吧？”付维在开车，陆羽蘩轻声在一边问道。
　　“自然没有学校里好。”付维笑了笑。异国他乡的日子，没有想象的风光，没有灯红酒绿的奢华，其实他愿意付出一切——但现实需要他付出的，却是年少时最珍贵的感情。
　　“回来就好。”陆羽蘩的低语，付维没有漏掉，在红灯的当口，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只是短短一瞬，却让陆羽蘩满脸通红。
　　“手这么冷，要开空调吗？”付维松开了手，嘴上在征询陆羽蘩的意见，手上却自顾打开车载空调。
　　“那……这次回来，还走吗？”陆羽蘩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轻松的像一个老朋友的问候。
　　“暂时不会走。”付维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现在在IK，你也大四了吧？要不要来我这里实习？”
　　“好啊！”陆羽蘩不假思索地答应——身边的这个人，自己已经暗恋了太久太久；如果能和他并肩工作，那会是最完美的梦。
　　“那一言为定，今天就当是我为你一个人准备的欢迎晚宴，下周来报道？”付维看着陆羽蘩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不会利用职务之便欺负我吧？”陆羽蘩吐了吐舌头，却招来付维的嘲笑：“怕我欺负你就不要来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到我这里来实习的姑娘可多得很哦。”
　　“一回来就欺负人了，去就去，谁怕你。”陆羽蘩笑了。

　　那一年，自己也是这样在付维面前，要求加入女孩子不多的学生会体育部。
　　后来，她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大学，付维却已经准备出国读研的事宜。
　　再后来，她在十八岁生日上，鼓起勇气拥抱了他。他只是笑笑，并不介意被李牧拍了下来，但也没和她再提起过这张照片。
　　他走之前，送给她迟到的生日礼物，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来没有取下。
　　现在，也许他还并不爱她，而只是，保护。
　　不过没关系，她的全心全意，他有一天一定会知道。
　　付维，一直以来，你都在我的心里。
　　现在，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