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5、十年之前，我已经认识你（2）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告诉你，姓陆的那个小丫头进公司实习，我根本就没当回事；但是如果你打算迎其他人进门，我是不会答应的！”付子默虽然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声音依然中气十足，一边说一边敲着付维的桌子。
　　“爸，你儿子才二十好几，这会说结婚的事会不会太早了？”付维下意识地翻着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别跟我耍花样！你有能耐了，去加拿大前还有空跑去定做项链送给那个小丫头，我和你妈生日也没见你这么上心！我告诉你，我付家的媳妇只能有一个，就是乔懿，其他人，你想都别想！”付子默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火药味，最后几句话却让付维顿时觉得不舒服。

　　“爸，我的事情，不劳您操心了，蘩蘩不过是个小姑娘，来IK实习罢了，你别为难她。”付维不耐地回道。
　　“最好是这样。”付子默背过手准备离去，朗声补充：“我和你乔伯伯说了，乔懿下个月也会回国，也来IK，和你一起负责MANOM组的项目。”
　　“啪”的一声，在付子默的身后，是付维重重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的声音。

　　已经过了八点，付维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等到所有人离开以后，陆羽蘩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会，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羽蘩推开门，付维负手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为什么，陆羽蘩觉得，这样的背影，居然有几分悲伤。

　　“还没回去？”陆羽蘩走到付维身边，轻声询问。
　　“这几天有点忙，也没顾得上问你——都还习惯吗？”付维看见陆羽蘩，嘴角牵起一丝笑容：“安排你去媒介部，是想你多和媒体打打交道，要是不喜欢，就和我说。”
　　“还好，大家都挺客气的。”陆羽蘩一语带过：“吃过晚饭了吗？”
　　“不吃了……一起走走？”付维掏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却又放下：“去露台吧。”

　　在IK的十二楼，有一处天台。
　　夜晚的C城灯火通明，道路上飞驰的小车流光溢彩，仿佛城市在夜幕下弹奏的乐曲，流畅里蕴含着沉默的节奏。
　　付维燃着了烟，却只是夹在手指间，并不说话。
　　“不开心？”陆羽蘩把脑袋探到付维面前，很大度地说了句：“要是不开心，陆姑娘不介意行侠仗义，把我宽阔的肩膀借给付维哥哥稍事休息。”

　　“蘩蘩，今天是我生日。”付维弹了弹烟灰，仿佛在说的事情和他自己完全不相干。
　　“啊？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不对啊，你的生日不是20号吗？还有十天呢。”陆羽蘩掰了掰手指，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应该不会记错的……”
　　“登记的时候弄错了。”付维淡淡地：“后来也就将错就错，只是对我妈来说，今天才是她的母难日。”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陆羽蘩有些失落：“付维哥哥，我们认识有七八年了吧？你居然连实际的生日都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付维笑了笑：“那我有没有礼物？”
　　“我准备了的，但是我以为……”陆羽蘩急急得解释，付维的手指忽而覆上了她的唇：“傻样，急什么，你唱首歌给我听就好。”
　　“好。”唇上还留着付维手指的余温，一点点酥麻让陆羽蘩的心里泛起甜蜜的小幸福。

　　害怕傍晚/多少人相约在大街畔/你知道吗/空气总藏着想你的香/轻微气味就让我醒来/原来你并不在/许多事是因为/你不在我才害怕的/其实我/很少想你很少回忆/只是在傍晚/让思念忘情地日落/想起你说自己要勇敢/我希望当我坚强/当我再爱/都能笑着想你/你曾说的/我曾爱的/在这傍晚又回来了
　　害怕傍晚/在车里默念回家的路/你记得吗/我总逃不出人来人往/微弱光线讨厌的自己/好想跟着消失/一个人的时候/我忘记我还会孤独/其实我/很少想你很少回忆/只是在傍晚/也怕你受不了寂寞/也许你也被人海淹没/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快乐也会笑着想我/你曾说的我曾爱的/在这傍晚/又回来了
　　……

　　“这首歌太悲伤了。”付维掐灭了手里的烟，低声说道。
　　“你走了这两年，我们也有过不少次聚会，”陆羽蘩低下了头，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可是你不在，我总觉得少了什么，李牧和林帆他们都笑我……”
　　“我都知道。”付维的手覆上了陆羽蘩的，稍后却又无奈的松开。
　　“付维哥哥，我喜欢你。”陆羽蘩定定地看着付维，一双眸子在夜晚显得尤其明亮——
　　他们的距离这么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蘩蘩，”付维看着陆羽蘩，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我也喜欢你，不过你还小，以后再说……好吗？”
　　如果一个男人和你说“你还小”“以后再说”，那表示什么?
　　不是不能爱，而是不够爱。

　　“你还当真啊！”陆羽蘩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突然，让付维措手不及：“和你开玩笑的，现在你是我老板呢，你不妨大大方方地收下我这颗少女的痴心，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呆，你刚才不是送过礼物了吗。”付维揉了揉陆羽蘩的长发：“下次不要把头发盘起来，老气横秋的，不适合你。”
　　“天热，盘起来凉快。”陆羽蘩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胡说八道，这会晚上有点凉了，我送你回学校。”付维起身，默默等着陆羽蘩一起。

　　我多么希望，在这样的夜晚，你能牵起我的手。
　　并不是我还小，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有一些感情，不会因为等待而消失；可是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各位同事：
　　兹定于本月20日（周六）晚举办IK公司周年庆，详情请见附件。望全体员工准时出席。
　　I．K． 9月12日

　　陆羽蘩接到公司通发的邮件的时候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女人们早就低声讨论开了。
　　“还没到年底呢，开什么大会？”Lucy没好气地收拾着抽屉：“还要‘着正装’，又要花钱了。”
　　“可以去租嘛，舍不得买的话你可以穿去年的啊。”隔壁桌的Jessica一直和Lucy不和，轻声讥讽。
　　“哎哟，不知道是谁去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结果付公子也没回来，还崴了脚。”Lucy自顾自地锁上抽屉：“我就穿平时的衣服过去，又没有置装费。”

　　陆羽蘩听到“付公子”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为什么是20号呢？一转念，是了，20号，是付维身份证上的生日。
　　那么，付维其实是IK的小开——
　　所以才留学回来没多久就能成为IK的总经理，所以可以一回来就安排自己进入IK实习。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经商家族的后代，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和自己的距离，那么遥远。
　　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要怎么才能靠近你呢？
　　想到这里，陆羽蘩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点点失落。

　　“收到邮件没？”MSN里弹出了一个对话框——David。
　　“收到了，在研究呢~”陆羽蘩想了想，打了一个微笑的符号过去“：），没有正装哎，我又不是正式员工，是不是可以不去啊？”
　　“傻样，都Email你了，肯定要来的，难道你不想来？”
　　“不想……”
　　“不想也要来！你不来，我可缺了女伴了，你不会让我搂着个三十岁的欧巴桑跳舞吧？”
　　“本来想和林帆他们一起庆祝你的生日的，你刚回来，好久没聚了。”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察觉不到，其实我们的距离那么远。
　　“我在呢，你怕什么。”付维似乎察觉到了陆羽蘩的犹疑，一语说中了她的心事。

　　我只是很久以前开始，就默默地看着他的那个女孩。
　　直到现在。
　　是谁说过，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穿一样的校服，用差不多的作业本，拿着家里的生活费；所以孩子与孩子之间的差距，不会显得那么明显。
　　但是现在，陆羽蘩隐隐觉得，付维的世界，和自己的，其实并不大一样。
　　有一些东西，不是那种单纯而热烈的喜欢，就能够实现。
　　“别担心，有我呢。”见电脑的另一端没有回音，付维又补充道。
　　“好。”是的，相信他，只要相信他就足够了。

　　穿着付维给自己选的衣服，陆羽蘩坐在会场的角落里，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人群走来走去，眼神却一直追着一个人的身影。
　　恩，他今天好帅。在一片黑色的身影里，浅灰色一样显得他身材挺拔而修长；好看的眉眼隐藏在了镜片后，却掩盖不了浓浓的眉——看他的样子，是在找她么？
　　四目相对，付维忍不住浅笑——他的丫头就是这个样子，虽然在角落里，却是让人轻易就能发现的；自己选了两套衣服给她，却不肯挑明媚活泼的小礼服，而是选了淡金色的阔腿长裤和本色亚麻衬衣，配上柔柔的栗色卷发，干练里多了一丝风情——也好，不需要更多的人去关注她的美丽，有他就够了。

　　付维正准备向陆羽蘩的方向走去，一个白色小礼服的身影却从门口径直走到付维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
　　“Surprise!”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美人，虽然这一声柔柔的呼喊是冲着付维来的，但是周围却似乎在一瞬间都安静了——陆羽蘩从来没见过这样柔美的女子，仿佛是古典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身姿摇曳却不落俗，五官清丽却自有一股贵气。
　　“David，生日快乐。”乔懿忽而轻吻了付维的脸颊，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而这些掌声，都落入了陆羽蘩的耳朵里。

　　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机械地跟着拍了拍手。
　　那是他的surprise！所以他才会说，你还小。
　　不知道是什么模糊了眼前，陆羽蘩不知道自己应该失落，还是应该去面对早已隐隐约约的现实——他去了加拿大两年，他不是言情小说里的多金男主角，不是童话故事里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他只是付维。
　　可是，她爱的也只是付维，不是IK的总经理，不是商场上让众人称羡的集团继承人，而是她从少女时期就深深眷恋着的付维哥哥啊。
　　只是，现在，她是什么？
　　“别担心，有我呢。”
　　那天，他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付维哥哥，你叫我不要担心，却终究是让我伤心了。

　　“小懿来了。”付子默见到乔懿，脸上浮现一个长辈发自内心的微笑：“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的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在加拿大的时候都是我给David庆生，今天是他生日，我又怎么能缺席呢。”恩，美人就是美人，连声音都那么婉转悦耳；可是看着人群中的这一对璧人儿，为什么自己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埋下头，终于有两滴眼泪落在了膝盖上。

　　他的确在这里，他没有和欧巴桑跳舞，但是他有了“小懿”——看样子，他们很熟。
　　看样子，他的父亲也认定了她。
　　陆羽蘩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拽痛了，痛得眼前更加模糊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但也从来没有拒绝；现在，他却和她，走到面前。
　　原来他在国外的日子里，生日都是和她一起过的。
　　于是，陆羽蘩，你唱的生日歌，你今天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成了一个笑话。
　　陆羽蘩放下手中的香槟，终于忍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Joe，谢谢你，你先和爸聊会天，我马上来。”付维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角落，他没有忽视陆羽蘩惊讶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好狠下心转过头去；谁知道再回头的时候，他的蘩蘩却不在原先的位置上了。
　　终究顾不上付子默冷冽的眼神，付维抽离了乔懿挽着的胳膊，毫不犹豫地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