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卷·归途》一时一遇

96、第 96 章

　　洛一言小跑着奔到了谢岚卿和傅云铮身边，曲燃犀紧随其后，然后只听“啾”的一声叫唤，阿遥也跟着二人一起回到了队伍里，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阿遥的嘴里似乎衔着个什么。
　　傅云铮伸出手摸了摸阿遥的翅膀，疑惑道：“怎么全都湿了？”
　　“大概是在江边时被溅起的水花淋到了，得赶快擦一下才行。”洛一言连忙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了傅云铮。
　　“这么大的鱼。”谢岚卿看着曲燃犀和洛一言手里提着的两条被法术冰冻住的鱼瞠目结舌，“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鱼的？”
　　“这是我们刚刚从江边捕的。”洛一言举起鱼兴高采烈地说道：“原本我和燃犀哥哥是想要买点特产带回去送给星玹哥哥的，但是这里的东西实在太贵了，我们负担不起，好在有师兄他们提醒我们，说江宁这里盛产鱼类，鱼肉多且鲜美，我们才想到去捕鱼的。”
　　听了这解释，谢岚卿抚掌而笑：“师兄们说得果然一点不错，这鱼看着就十分肥美。”
　　“是吧。”洛一言手舞足蹈地比划道：“这两条鱼可是燃犀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捞上来的呢。”
　　“喂！”曲燃犀急急忙忙地想要打断洛一言的话，可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洛一言的话已然说出了口，反倒是曲燃犀这番欲盖弥彰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曲燃犀故意别开了脸不与他们对视，好半晌后才别扭地说道，“我只是见你一直抓不到鱼，所以忍不住出手帮了你一把而已，才不是特地去抓的这些鱼。”
　　“哦~原来是这样~”谢岚卿故意拉长了尾音，玩味地说道。
　　“好好好。燃犀哥你只是为了帮我。”洛一言抿嘴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刚刚一直嫌弃鱼小，不捕到大鱼还不肯罢手呢。”
　　“你小子！”曲燃犀恼羞成怒，追着洛一言作势要打。
　　谢岚卿和傅云铮站在二人中间是一边拦一边笑，最后四个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玩玩笑笑，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谢梦时和萧星玹也踏上了返回一线天的路途。
　　谢梦时带着萧星玹御剑飞到了空中，萧星玹低头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江宁城默然不语。
　　谢梦时瞥了萧星玹一眼，见他神色不明，便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嗯？”萧星玹回过神来，意识到谢梦时是在和自己说话后，便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岚卿他们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回一线天了。”
　　“原来你是在想这事儿。”谢梦时偏过头，给了萧星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他们这会儿还在江宁城里呢，岚卿若是启程，我这里自然会收到消息。”
　　萧星玹心下了然，想来江宁城里应当还留有谢家的人在给谢师兄传递消息。
　　路途遥遥，回一线天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于是在回程的路上萧星玹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和谢梦时聊了起来。
　　“现在想想，那些被妖术影响过的人这次也算是受到了无妄之灾，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到底还能不能恢复成过去那样。”萧星玹抬头看向谢梦时，问道：“谢师兄，你怎么看？”
　　谢师兄？
　　听到这个称呼，谢梦时微微蹙了蹙眉，自从看见萧星玹使出了沈灵霁创造出的剑法后，他的心里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前注意力在其他事上的时候，谢梦时还没觉得如何，但这会儿两人独处时再听到萧星玹喊他“师兄”，谢梦时竟莫名感到别扭起来。
　　然而谢梦时自知现如今还有许多事没搞清楚，所以只能尽量忽略心里那一丝别扭感，提醒自己仍要把萧星玹当做新入门的师弟看待。
　　“我怎么看？”定了定心后的谢梦时哂笑了一声，说道“那就要看那些人之前到底做出过多混账的事了。”
　　谢梦时：“要知道覆水难收，已经断裂了的信任是很难再被重新建立起来的，有些人即使表面上原谅了但心里说不定还是像扎着一根刺一般。”
　　萧星玹：“那府尹大人他......”
　　“谁知道呢。时间或许会抹平一切，唔，也有可能会加剧他们之间的裂隙，以后究竟会如何发展还是要看府尹大人今后的表现吧。”说到这里，谢梦时的语气忽然一转，“不过我想府尹大人那边应该是用不着担心了，光是看方才府尹大人那么诚恳的态度，也能猜到和府尹夫人和好大概只是时间问题了。”
　　“至于其他人，各人的情况不一样，所以......”谢梦时摇了摇头，“都不好说啊。不过趁此机会让一些人看清楚身边人是个什么品性说不定也不错。”
　　萧星玹疑惑：“这话怎么说？”
　　谢梦时：“很多事件的发生其实并不是毫无征兆的。狐族的魅术虽然厉害，但是倾城作为人类能发挥出来的力量毕竟还是有限，除了那些被她刻意引诱的人以及先前妖骨力量暴走的意外之外，其余人受到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而有些人之所以会因此沉沦甚至和家人决裂，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还是在他们自己身上。那些人要么原本就是那样耽于欲望的人，要么就是早就和家里人有了嫌隙，所以才会在妖骨的作用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瞧那位府尹大人，被倾城针对性地诱惑了那么久，不也仅仅是和府尹夫人吵了几次么，所以说倾城也不过是引爆这部分人欲望的导火索罢了。”
　　“原来是这样。”萧星玹叹了一声，“嗯？那神草峰的师兄们，还有其他那些修行者们也是......？”
　　“其他门派的人我不清楚，但是我们一线天的人按理来说应当不会这样。我更倾向于他们大概率还是被人算计了，倚翠阁毕竟是倾城的主场，会使些别的手段也不无可能。”说到这儿，谢梦时还故意打趣萧星玹道：“啧啧，也就是你们几个年纪还小，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到了血气方刚的年龄，说不定会比那些人还要疯狂呢。”
　　听谢梦时这么说，萧星玹瞬间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我们才不会呢！”
　　“哈哈哈~”看到萧星玹失了方寸的模样，空中回荡着谢梦时得逞的笑声。
　　再回到一线天时，萧星玹已经换回了谢家小厮的衣服，幸运的是这次值守的人里没有裴君寒，所以萧星玹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回到了静思林。
　　一番偷梁换柱之后，一切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萧星玹坐在屋子里时还有种恍惚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一阵恬淡的花香隐约传了过来，萧星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轻嗅了两下空气，紧接着他推开窗朝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种着的十几棵桂花树已经盛放，一簇簇或金黄或橘红的花蕊躲在茂盛的绿叶中间若隐若现。
　　萧星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都已经到了这时节了。”
　　萧星玹兴奋得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来到了那十几棵桂花树前，在估算了一番数量之后，萧星玹高兴道：“有这么多的花，看来今年可以酿不少桂花酒了。”
　　说干就干，萧星玹立马就挑选起了适合酿酒用的花，一边挑，萧星玹还一边乐：“哈哈哈，这下子云铮他们可有口福了。”
　　于是等谢岚卿他们一行人来到静思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石桌前正在专心致志地处理花瓣的萧星玹。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萧星玹立马抬起了头，看到来人，他开心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第一个扑到萧星玹怀里的还得是阿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朝他走了过来。
　　“是啊，总算回来了，这一趟任务可把我们折腾了个够呛。”谢岚卿也不客气，熟门熟路地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饮尽过后，他才又继续开口说道：“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次的任务。你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奇怪，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险象环生，结果最后居然莫名奇妙就都解决了。”
　　“嗯？还有这种事？”虽然萧星玹心里门清，但还是装出了不明就理的表情，“你这么说我听不明白，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听完了谢岚卿的讲述之后，萧星玹对整个事件又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时他也打心底里佩服起了府尹夫人的滴水不漏，她甚至想到了让晓莲姑娘作为证人替他们圆上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有猜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过程居然这么曲折。”萧星玹感慨道：“不过幸好你们都安然无恙。”
　　谢岚卿抿了口茶，说道：“这事吧，只能说是恶有恶报了，最可惜的还是让那个老道士给逃了。”
　　众人一致赞同地“嗯”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那个倾城姑娘应该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吧。”
　　洛一言突然的发言让众人齐齐看向了他。
　　洛一言垂眸道：“越是贫穷、没有地位的人选择就越少，倾城姑娘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成天受人欺负，又没有机会学到本事，就算努力攒了钱也一样会被没收，想要摆脱这种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对她而言或许也只有走‘歪门邪道’这一种选择了吧。”
　　众人:“......”
　　而洛一言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又接着说道:“还有，这件事情过后，那里其他的姑娘们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洛一言以一个众人从未想到过的视角去看待这次事件，他的话让大家都纷纷陷入了沉思。
　　谢岚卿毕竟年长其他人几岁，在一些事情上面看得也比他人透彻，只听他长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所以说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细想，尤其是在我们根本无力改变的时候，想得越多，只会让我们自己更加痛苦。”
　　“那岂不是在逃避！”性格一向直来直往的曲燃犀第一个跳出来对谢岚卿的话进行了质疑。
　　谢岚卿无奈道:“我只是不想让大家自我内耗罢了。其实从我们选择帮助府尹夫人的时候，就已经势必会对其他一些人造成影响了，但是站在我们的身份立场上，有的时候顾及不上那么多，你明白吗？”
　　众人再度沉默。
　　每个人似乎都有什么话想说，但每个人又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看气氛越变越僵，谢岚卿连忙摆摆手，打岔道：“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多的是机会讨论，说不定今后真能让我们找到能够两全的办法。现在的话，还是让我们先聊点别的事吧。”
　　萧星玹适时接话道：“唔，说起来，神草峰的两位师兄怎么样了？他们今后有何打算？”
　　洛一言：“师兄们说了，这次是他们心志不坚犯下的错，他们会回来负荆请罪的，师兄们还说届时不管掌门、峰主还有他们的师傅降下什么责罚他们都绝不会有怨言。”
　　闻及此言，萧星玹长舒一口气，说道：“这样就好，希望他们能顺利重返师门。”
　　洛一言笑得眉眼弯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见萧星玹和他们说话时都还一直在捣鼓那些花瓣，曲燃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儿捡这么多花来做什么？”
　　听到曲燃犀的问题，萧星玹忍不住得意一笑：“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收集这些花，我啊，打算用这些花来酿些酒。”
　　众人：“酿酒？”
　　萧星玹：“对啊，现在这桂花开得这般好，如果不酿上几坛桂花酒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而且我算了下日子，现在酿的话，差不多等到中秋的时候就能喝了。到时候你们一道来我这里，我们可以一块儿赏月喝酒。”
　　“这感情好啊。”谢岚卿“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到时候我们把一言和燃犀捉到的鱼烧了，然后再摆上几只蟹。”谢岚卿想象了一下，不免期待道：“我都迫不及待想到那一天了。”
　　傅云铮看着桌上铺满的桂花，喃喃自语道：“要不我也摘一些，做点桂花酱什么的吧。”
　　洛一言在一旁鼓掌叫好：“好啊好啊，那我也来帮忙。”
　　曲燃犀：“那我也......”
　　“等等、等等。”萧星玹突然打断了众人，疑惑道：“鱼？什么鱼？你们还去捉鱼了？”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出来，然后各自拿出了带给萧星玹的礼物。
　　萧星玹接过这些饱含了大家心意的礼物，心里高兴得像是放起了烟花。
　　“你们，这......”
　　难得看到萧星玹这么不善言辞的时候，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就在静思林这边温情脉脉的时候，谢梦时却只身一人来到了沧澜峰秦渊长老的住处，他有许多事想要禀告给师尊，而且他也想弄清楚当年师尊为了灵霁师兄去往幽冥界时究竟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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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处旷野里，灰狐带着黄黑狐狸头也不回地快速奔跑着，黄黑狐狸几次想要停下，却都被灰狐否决了，直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才堪堪停下。
　　见灰狐就算在修整时都十分戒备的模样，黄黑狐狸忍不住说道：“大哥，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那个人类修士不是说了这次会放过我们吗。”
　　“人类修士的话你也敢信！你难道忘了我们狐王的下场了！”灰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黄黑狐狸：“况且我们的手上多少都沾过人命，那个人类修士真的能那么轻易地久放过我们？反正我是不信。”
　　听到灰狐这么说，黄黑狐狸也不吭声了。
　　良久后，黄黑狐狸才喏喏地问道：“大哥，你和那个人类在阵法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动起手来了呢。”
　　灰狐的眼睛晦暗了一瞬，它语气艰涩地说道：“尸体......”
　　黄黑狐狸：“？”
　　灰狐：“我看到了很多妖族的尸体。”
　　黄黑狐狸：“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立马回到族里。”灰狐猛地抬起了头：“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让族人们提高警惕。”
　　“可是.......”黄黑狐狸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语气里仍有几分犹豫：“我们手上也没有证据，而且自从狐王失踪以后，狐族四分五裂，几位公子都各自建立势力，想一方独大，我们能联系上的大约也就只有一小部分族人而已。”
　　“那也得去做！这幕后之人野心勃勃，明显对我们妖族不利。”灰狐斩钉截铁道：“而且我们也不能再让更多像湄儿那样的悲剧发生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摸了摸背在身上的装着湄儿的尸骨的包袱，黄黑狐狸下定决心说道：“好，我听大哥的，我们这就回去。”
　　短暂的休整之后，两只狐狸就又继续踏上了返回狐族的道路。
　　西下的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黄黑狐狸背着包袱的身影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大狐狸背着一只小小的狐狸。现在，三只狐狸终于可以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