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佛骨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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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森林很大，但林中似有人行的小径，一直向深处延伸。千南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路跟着小径的方向走，却没有傻到确确实实地走到路上，而是尽可能在一旁的密林中隐着行踪缓缓行进。
有路的地方就可能有人，但在这种隐隐划分阵营的副本中，不知底细的“人”恰恰意味着危险。千南猜测阵营不同的玩家任务也会有所区别，甚至对立，毕竟如果还是相同的，就不存在什么“盲人摸象，不知全貌”一说了。
林中不知名的花草树木丛生，但穿梭于其间并不觉得脚步有所滞涩，反而顺畅得就像曾经行过千遍万遍，熟悉得就像曾经生活过的家园。
千南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抓不住那一丝灵感，直到他发现自己……
特别想在草地上啃一口。
还有种很嫩的树叶，吃起来脆脆的，汁水也很充足……
千南拼命压下自己瞟向树枝的视线，要不然抵不住那种想要把树枝上的叶子啃完的冲动。当然，一直看地下也不行，因为他脑子里居然能够立刻辨别出哪种草最可口，哪种草又硬又难消化，亦或是哪种草有毒。
直觉告诉他再不快点出去，就真成森林的小鹿了。
立刻加快速度往前狂奔，脚步轻盈得不可思议，几乎在林间窜成一道残影。但这也让他很快就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豁然开朗。
这是森林的尽头，尽头之外别有洞天。高山密林之间居然有一片平整的土地，有农田耕种，还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屋前坐着两个身披道服的老人，一老妇，一老翁。
千南放轻脚步，谨慎地朝他们靠近，没想到那老妇突然出声：“远道而来的客人啊，你不是我的儿子睒子，可他去河边打水，已经出门半日了也不见回来。能否请好心的客人帮我去看看他，叫他早日回家？”
老妇方才一直闭着眼睛，说话时才睁开，但那目光没有焦距——她似乎患有眼疾，不可视物。
可他明明离这老妇人还有一大段距离，她又是如何感知到陌生人来访的，还能听出不是睒子的脚步。
千南停留在原地有些踌躇，谁知老妇身旁的老翁倒是颤颤巍巍地支起拐杖走来了，一边来，还一边从茅屋旁的粮食垛里抓了一把干草，走到千南跟前慈祥地说：“小鹿乖，帮我们去看看睒子吧。”
千南满头黑线，最可恶的是，他真的很想啃一口那把干草！但是，绝对不行！
青年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动物，出声答应了老妇的请求，但没想到老翁还是继续说道：“老婆子，我就说吧，是只小鹿。”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很大。千南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朝老妇所指的河边奔去。
他必须快点推进画中世界的故事线，在被同化之前。
***
丁海看着地上搭档惨死的尸体，几近崩溃。
他不明白一只野兔怎么会变成自己搭档的模样。对，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只要赶快从这个副本出去，就能拜托梦魇了！
神情癫狂的男人抓起草地上的“野兔皮”，朝森林中狂奔而去。周遭环境急速变换，一座茅草小屋出现在眼前，屋前还坐着两个NPC模样的人。
丁海清醒了几分，刚想上前问询，那老妇和老翁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象坐牙死，犀坐角死，翠坐毛死，麋鹿坐皮死。而今我儿无牙、无角、无皮，肉不可食，是因何罪，横遭射杀？”那声音凄厉无比，闻者心碎。
丁海一时无言以对，不知两人所指为何，又被痛哭闹得头晕目眩，心中邪火顿生，大喝道：“老东西给我闭嘴，你们说的什么玩意儿我听不懂！”
老妇眼泪不止，只是停了喉中呜咽，心碎欲绝地指向不远处一座隐于林间的高峰：“客人来此地，已犯下五戒中的杀戒，唯有送我等归于山上佛寺，了却我儿心愿，诚心忏悔不偏不移，方可赎却罪孽。”
“这神山有天、龙、鬼、神四道关口，神佛在上，若客人回头是岸，过了这四道生死关，便能身无所累而去。”
丁海费力听了半天，才抓到几个关键词，送这两老东西上山，还要闯过四道生死关，成功了才能离开。
威胁生命的事情落到头上真是让人窝火，他一个猎人凭啥要遭这个罪？不过也别无他法了，丁海语气不善，恶狠狠地推搡着两个老人，让他们赶快带路，可别耽误时间。
那山瞧上去远，谁知也没几步路就看到了山脚。还没靠近，就听得一声让人两股战战的龙吟，丁海闻声一看，差点没吓晕到——
一头满身漆黑的巨龙盘绕在山脚，龙爪雄劲，反射着阵阵寒光，可以一下抓断自己的脖子。两眼大如铜铃，正目光如炬打量着这边，像是盘算着如何把自己一口吞下。
丁海冷汗直冒，上山的路都被这龙给堵死了，自己怎么可能在它手上活下来？眼睛滴溜溜地转向一边，却发现那山脚下也立着一座寺庙样的木屋，离巨龙还有些距离。
先去探探这里，说不定还有条生路。丁海悄悄地甩开那两个老人，又乘着巨龙不注意，一溜烟钻进了屋子。
这果然是座小庙，一进门就见蒲团和贡台，台前插着两柱冒着青烟的香，台上供奉的正主神仙是——
这是一幅巨大的挂画，色彩艳丽驳杂，画中绘着一位面容娇艳无比的女子，身披九色彩衣，头戴金冠珠帽，喜笑颜开，尽态极妍。
如果丁海意识还算清醒的话，他一定能一眼认出这画上女子竟有八分像第一天那个极尽娇媚的王妃。但现在，他只听到脑中似有天女显灵似的呼唤声：
“我忠诚的信徒啊，我善良的猎人啊，把你的贡品放上贡台，天女便赐予你渴望的一切。”
丁海顿觉头脑发昏，没半点犹豫就将“野兔皮”放下，还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如果此时他能抬头，便能看到那幅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挂画上娇笑的女子撇下眼角，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诡笑，像是在打量势在必得的猎物。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美味的食物，天女舔舔嘴角，收回了三寸长的舌头。
一道水帘出现在丁海面前，他拿起弓箭，兴奋不已地踏了出去。
皮肤上又出现一个新的骷髅头，待它显现时，丁海手上所有骷髅头都闪过一道暗紫色的光，似在提着下颌骨咯咯窃笑。
***
韩衣心下有些烦躁，若真如他所想，猎人必须狩猎才可以离开，就意味着他必须杀死一个变成动物的玩家。
就算在他眼中是动物，他也知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天平在不断动摇，韩衣还是跟着自己的队友——变成黄羊的非羽在森林中穿行。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茅草屋，他们突然听到一位老人的呼喊：“我儿睒子，是你回来了吗？还带着一位客人。”
老妇人指着非羽，柔声唤道：“我有些口渴，你且提着这瓶子去河边打水吧！”不等韩衣挽留，黄羊蹦跳着跑了过去，衔起瓶子就往另一条小路去了。
她这才侧身看向一旁的韩衣，长叹一口气，好心指路：“这位客人虽无杀孽，已被邪气所侵，唯有爬上神山，过天、龙、鬼、神四关，抵达山顶佛寺，方可得解。”
“切记，神山只现山顶佛寺，而无其它。”
韩衣看向远处那座高耸的山峰，心下叹气，只得只身前往。
山脚下盘旋的巨龙让他心生畏惧，可他竟然瞥见一旁立着一座古朴的小寺，脑中似有一刻混沌，却警记老妇的提醒，这山上只有一座寺庙。
韩衣甩了甩头，毅然走向巨龙所阻的那一条路，便听得这灵物雄浑的声音：
“畏生畏死？”
韩衣一头雾水，丝毫不知从何说起，正无比焦急，却觉得脑中金针一刺，意识渐远，目光散乱一瞬，又恢复清明。
他神色自若地看向巨龙，眸子明亮如星，洞察天地万物，从容答道：
“无生不死，皆心所为。”
巨龙沉默许久，收起龙尾，让出上山的石梯。
韩衣登阶而上，又被半山一鬼魅所拦。
鬼魅白衣飘飘，游荡此间，遇路人则问：
“因何徘徊？”
“一念无明，迷途知返。”
鬼魅嬉笑两声，“算你心诚，便让你过去。”在原地消失不见。
继续拾级而上，天光渐明，不可视物，忽闻远方空灵之声：
“汝观善恶？”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天光渐隐，石梯复现，韩衣知道自己已经过了龙、鬼、天三关，只需最后一关，就可以得见这幅画卷的线索。
倏然抬头，已然立于山巅。山顶佛寺巍巍，门前廊柱书一对联，但曰：
身入地狱，苦度众生。
韩衣缓步走进寺中，只觉忽入云端，不见神明真颜，但闻庄严之音：
“何以惩戒？”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韩衣终于开口答道：
“善恶有报，但凭因果。”
远方撞钟声响彻，一切幻境皆空，韩衣抬头，佛像庄严，眉目慈祥。
台上尊者再次发问：“所以你作何选择？”左手妙法生莲花，右手结印燃魑魅，正好对应着玩家获得的两种纹样。
在关乎生死的抉择面前，韩衣难得清醒半刻，刚想开口选择莲花，张开的嘴却无法说出半个音节来。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抱歉，保持原来的选择。”
意料中的雷霆之怒没有到来，本可看清相貌的佛像再次隐于缥缈的薄雾之中，一声叹息似有似无地传来，又逐渐远去。
眼前徐徐展开一幅水帘，那是通往宝塔五层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佛骨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