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比天涯远一程 （阿Jen在硅谷的流年似水似水流年）》温莎林

61、爱与自由

　　2004年10月8日星期五晴

　　Hans 今天到办公室来转了一圈。他成功的战胜了前列腺癌。

　　Hans稍微瘦了一点，可是人显得相当精神。他给我们吃他母亲从德国带来的、包装精美、上面印着莫扎特的巧克力，一边侃侃而谈他最近发现中国的乌龙茶如何如何有利健康。虽然Sandy功成身退，闪电式的和他分了手；不可否认当初这个美国姑娘旋风式的追求确实点起了那个古板的德国小伙子对生活的热爱，而且让那星星之火烧得旺过去年的圣地亚哥大火，把他彻头彻尾烧成了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或许，大病一场可以帮助人看穿一些东西，反而可以放下包袱、轻松愉快的去享受生活吧。

　　Sandy功力非凡，面对刚刚分手的男朋友，她一点尴尬也没有，像对所有同事一样嘻嘻哈哈开玩笑。这样的人，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在情场上不做赢家才怪。

　　大家都为 Hans感到高兴，我看，唯一心情不好的恐怕只有 Michael了。早上开会，Kristin宣布 Hans 18号回来上班，还是做Karen他们组的项目经理。看来Kristin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谁的斤两更加重。我想，她当初把Michael摆在那个位子大概也是有点出於无奈--论资历级别好像非他莫属，放了别人只怕他也会兴风作浪；现在Hans回来了，当然叫他乖乖的让出来。虽然我觉得这样对Michael有点残酷，一块饼都衔到了嘴里还叫他吐出来，那感觉一定比没有吃到饼还糟糕。可是一想到他上次出了事情就往下属身上推，弄得 Karen打 Nancy的小报告自相残杀，而我和 Karen的关系也因此疏远，我就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种人，快点下台，对大家都有好处。

　　2004年10月9日星期六多云

　　Jason 告诉我，昨天临下班之前，Kristin 又找他谈过一次，希望他就去中国的事情及早做出一个决定。

　　我说，“她以前不是说过要你慢慢考虑、在年底之前给她一个答复的吗？”

　　“说是那么说，那些主管你也知道的，嘴上说‘慢慢考虑’，心里其实希望你最好下一秒钟就照他们说的做。而且，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Michael 好像也在积极争取。他昨天下午已经找 Kristin 表过态了，天晓得他哪里打听来的。”

　　我很惊讶，这个人的反应实在不是一般的快，上午老板才正式宣布Hans回来继续做项目经理，下午他就开始另觅出路了，而且斩钉截铁，可见他盘算这件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定是老早就开始计划这个 Plan B。假如每一个人都有动物属性，我相信Michael上辈子绝对应该是只狼，一天到晚睁着绿莹莹的眼睛算计别人。

　　我很愤怒，一股脑儿把上次Karen打Nancy小报告的事情告诉了Jason，“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能把下属逼成这个样子。看见一点什么好处就不择手段，太过分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当然，Kristin是希望我去的，否则，她也不会Michael一跟她提起就马上叫我快点拿个主意。Michael 这个人活动能力很强，本事不怎么样、可听说人际关系搞得很厉害。Kristin可能是担心他会通过别的渠道活动，给她带来压力。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这件事情决定下来，然后给老板一个答复，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Michael堵回去了。你说对不对？”

　　“这也真奇怪，Michael又不是华裔，还有女朋友在这里，怎么会突然对去中国感兴趣了呢？”一般情况下，派去中国的中层职员都是华裔。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假如我估计得不错，这一批去的员工，组建完毕回来以后，升职的机会都比较大，所以他才会那么起劲。”

　　“反正迟早都要决定的。你看，怎么样呢？” 他一本正经的问我。

　　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殷切，一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样子。在那种眼光前，什么反对的理由都很无力，於是我说，“你要觉得好就去吧，反正公司里现在人事关系这么复杂，要往上升也很不容易。万一让Michael去了，等他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终於答应放他去了，话说出口的时候，竟然意想不到的轻飘。

　　好几个星期了，这件事情一直在我们两个人中间盘旋，我知道Jason很想去，我也不是小气到一定就要他守在我的身边，况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去更加有利于他的前途。只是，只是，我心里不知那个角落依然隐藏着一点不安。

　　“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很久的。”他把我抱在用怀里，温柔的吻我。我点头，用同样的温柔回抱他。或许，爱就是要给他足够的自由。

　　2004年10月10日星期日晴

　　“小姐，你死定了。”Cindy张开她抹成酒红色的乌鸦嘴，“你们两个人现在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都有工作，又可以守在一起，人家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们呢，偏偏没事找事要分开个十万八千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长此以往，很危险的。”她的眉毛挤在一起，瞪圆了两只眼睛，倒好像我和 Jason 已经快要劳燕分飞了似的。

　　我在她提起路伟之前截断话头，“看情况，他不会去很久的，再说，这次去了是参与组建上海那边的开发点，表现得好的话，回来一定有机会升职的。”

　　“什么叫‘看情况’ ，情况要是变了呢？我就问你一句，假如到时候他发现那边好，决定不回来了呢？”

　　“应该不会的。”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用坚定的声调回答。

　　“你怎么不吸收教训呢？” Cindy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回马枪，“以前念书的时候很流行一首歌叫‘你的眼睛’ ，里面唱‘爱是绝径，幸福的人不远行’，还记得吗？那句话实在是再精辟也没有的了。爱情和亲情不一样的，它没有血缘来联系，所以，想怎么变就可以怎么变。今天你们说得好好的，过几天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我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给他足够自由啊，否则，他人是在我身边，只怕，心也不会快乐到哪里去。”

　　“所以你就选择冒着他将来人不在你身边的危险去让他快乐？”我被Cindy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天才可怜巴巴的回答，“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快乐、成功。我们那个环境，要向上发展简直是难上加难，一般人总要三、四年才能升一级。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走的吗？”

　　“所以他就要跑到太平洋对岸去？这我又弄不懂了，光这附近就有上千家的高科技公司，虽然说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可是凭他的资历和经验，一家公司不好，换一个地方应该还不算太困难吧？就算他不换，留在这里，至少还能罩着你对不对？究竟是他一个人的前途还是保证你们两个人将来可以相守更加重要？还有，他那位老相好，应该也是在上海吧？”

　　我点点头。

　　Cindy 扁起嘴，“你确定他不是为了那个人才那么想去上海的？”

　　我说不会的，Jason 早就告诉过我他和小云已经结束了。我瞒下了他领口上的“鸦片” 香水味，这件事我不想再提。我甚至没有问过Jason 那究竟是谁，因为我害怕一问就会坐实了某些我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而我不问，不知道，至少还可以相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给他足够的自由，给他足够的信任。在爱情的国度里，我是越变越伟大、还是越变越可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