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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惊心动魄的二十分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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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资料室的小胡同志如鱼得水,放弃了之前精致匠气的打扮,一应衣物首饰以舒适为主,除了手腕上的檀木手串,项链戒指和夸张的长耳坠子几乎统统撂在首饰盒里吃灰去了,耳钉也要选不起眼,睡觉都不用摘的那种。
大约这样舒适的生活很让人放松,薛白也是又省心又给力,胡秋荻在某天中午一口气吃掉了半只奥尔良烤鸡,余下半只交给薛白和西洲一齐分食了。当然男士们是在有一份盒饭打底的基础上。
胡秋荻正想把这个消息当做趣事分享给在外学习的张舒心,顺便问问她午饭吃的怎么样。张舒心的消息就来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张舒心的急切心情。
“秋荻宝贝,下午没事的话麻烦帮我在资料室里找找一份文件,大约是三四年以前的一份关于我的嘉奖令,市委制发的,就一张纸。我这边管档案的人说寄过来的档案里没有。我刚找邰总说了,她让我直接找你们帮我找就行。这对我还挺重要的,我工作了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像样的荣誉。”
胡秋荻没有二话,直接就答应了。
“好的姐姐,把资料室翻个底掉我也给你翻出来。”
下午执行的难度稍微有点超乎胡秋荻的想象,她和薛白先是在奖惩存档的专柜里把所有纸质材料一张一张掰开翻找,没有发现。又在个人档案柜里一本一本地翻,看有没有夹带和存放误差,还是没有发现。甚至他们俩不死心的把各部门思想汇报材料都翻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然后打开了各部门发展规划和立项报告的保险柜,按理说这都算比较敏感的材料,平时甚至很少打开放东西,但即使如此翻箱倒柜之下依然一无所获。
胡秋荻的几缕碎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简直不能相信,这可是所谓材料最周全严密的资料室,终日打雁竟然还能叫雁啄了眼?嘉奖令就是嘉奖张舒心在资料维护整理上的突出工作的,要真找不着了,再怎么证明张舒心的工作能力和本事呢?
大抵薛白也是真累了,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抽了张面巾纸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秋荻姐,确定这份嘉奖令真的在这里面吗?三四年前咱都不在这,要不找当时的人再问问?”
胡秋荻掏出手机看了几条消息回复,回应薛白道:“三四年前资料室里就邰楚阳、张齐齐和舒心姐,最多再加个西洲哥,我刚分别问他们了。张齐齐的答复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当时她资历尚浅,没沾过手完全不知道。邰楚阳说得就更离谱了,说什么这份文件好像是他领回来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谁收拾了。西洲是说知道这个事但完全没碰过,秘书办公室还有一个临时存放文件的小柜子和几个箱子,他委派李允墨找来着。”
“委派?总裁又带着西洲哥出去视察了?”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一无所获之下胡秋荻只能带着薛白把资料重新归置好,缩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吨吨吨补水发愣。“到底会在哪里呢?总不能是叫人吃了吧。不在个人档案也不在集体奖惩,哪里还能再找漏了呢。还是他们谁跟我说谎了?但都跟舒心姐没仇没冤的,谁会做这种事情呢?难道当时出什么变故了吗?算算时间线这个文件下来的时候正好是舒心姐刚当资料室主任不久,也就是说是宋密那个事不久,人心惶惶一片混乱还有相当频繁的人事调动,再加上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来,救命啊,完全无从查起。”
胡秋荻觉得身上的汗稍微干了一点,让薛白在资料室看家,下楼找李允墨问问那边的情况。
楼下办公室里只有李允墨一个人在,里间通向总裁办公室的小木门紧锁,屋子里弥漫着香甜的蛋糕和饼干香气。是的西洲和李允墨聊不到一块去,但真的能吃到一起。那些胡秋荻吃着牙疼发腻的小饼干,西洲和李允墨一人一口白嘴能吃一大袋。他们俩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偶尔谁来等邰总办事都能被分到一点,再加上西洲经常陪邰总和罗密在外面跑,胡秋荻走后,内部的常务工作就由李允墨全盘接下,成为西洲结实的后盾。
“墨墨,你这里有发现吗?”
“并没有。你也知道咱们柜子里本来就是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几个纸箱子里又基本上是近一两年的作废材料。我来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以前的事就更不清楚了。要是有编号或者存档的话咱再补办一个行吗?”
胡秋荻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指望李允墨能找到。她在秘书办公室呆了一年半,大小材料都沾过手,目前现存的文件基本上都是她整理归置的,没找到也在情理之中。胡秋荻向李允墨道了谢,说下次给她买甜品吃。李允墨很爽快地接受了。
胡秋荻自我烦恼了一下午,构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又觉得是庸人自扰。联系了一下张舒心汇报情况,顺便问问能不能采用补办的其他方法。
回复很让人难过,颁发单位当时公示只有第一人名字,张舒心因为姓名首字母原因被“等”掉了,根本没法补办。邰楚阳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好像之前在邰总的桌子上看见过一份关于张舒心的证书,具体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案头放了挺长时间,后来也就不知所踪了。
可是如果在邰总那里,邰总为什么不拿出来给张舒心呢?说邰总压着张舒心不让她进步胡秋荻根本无法相信。要么邰总就是根本不知道这份嘉奖令自己那里,那么就得有人进去找找。和邰总说邰总未必会同意,毕竟只是邰楚阳不靠谱的模糊记忆,邰总的办公室装着太多东西了,怎么会允许她们进去找东西呢。要是自己能偷摸进去看一眼就好了。
新的问题出现了,堂而皇之的进邰总办公室找东西必定不行。李允墨得瞒过去,西洲会支持她吗?薛白……胡秋荻瞥了一眼坐的板板正正的薛白,算了这个孩子太老实了还是瞒着好了。张齐齐和邰楚阳已经是两家人了,有了新的圈子,对他们直接就闭上嘴就好了。
胡秋荻计划了一晚上,期间安慰了一下在外学习的张舒心,说明天再努努力去找一下。在小胡同志的计划中,明天早上正好有一个高层会议,邰总、罗密、西洲和李允墨他们肯定是在会议室里的,一个会至少二三十分钟,总裁办公室没有摄像头,可以从秘书办公室内侧的小门进去,她知道秘书办公室里的备用钥匙在哪。胡秋荻晚上下班的时候还压了一份没盖章的普通文件没送去秘书办公室,可以借这个由头问西洲拿钥匙。会议室在资料室旁边,薛白还可以听这声音给她通风报信。
这似乎是一个极周密的计划。胡秋荻把一切盘算好以后,习惯性的问了自己一句“为什么?”“值得吗”。计划看起来很周密,但风险性很高,首先要瞒着一堆人,撒了一个谎以后还要用无数谎言去圆谎。再者她就算翻到了,直接拿出来还是放在那里。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邰总发现自己的办公室被翻动过,那胡秋荻这几年就约等于白干了,哪个领导还会亲近一个有二心的下属,即使平时领导表现得极其喜欢也没用,一旦产生怀疑,关于人心的试探足以逼得胡秋荻没有容身之地。胡秋荻不禁要问自己值得吗?这份奖状如果没有了对于张舒心而言可能是一次晋升机会的丢失。邰总的办公室是张舒心最后的希望,可是冒险失败的代价胡秋荻能承受得起吗?办公室里没有摄像头,但走廊里有,邰总真要查,胡秋荻是完全瞒不住的。再者,如果邰楚阳是在下套设计她怎么办?
胡秋荻头一次感觉到这么纠结,心乱如麻,她回想起刚进公司的时候一门心思做老实本分的打工人,可是现在知道的多了,心就再也不能平静了。夜里她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静静凝望着公寓窗外的万家灯火,搂着枕头出神了好久,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阴天的早晨,胡秋荻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工位上,看着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和早上来又复印了一遍的备用文件发愣了小半个小时。没吃早饭但是她一点也不饿,本该在手腕上的檀木手串紧紧捏在手心里。薛白被她打发去送东西了。资料室目前只剩她在里头。直到闹钟响了,他们还有两分钟开会了,她刚从门缝里眼看邰总进了会议室。胡秋荻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把手串套进手腕,捻起桌面上的A4纸,飞快往外跑,逮住了捧着一摞纪要用纸准备进去的西洲,说道:
“哥,这份文件还没盖章,挺急的,你们锁门没有啊。”
西洲没跟胡秋荻客套,扭过身子露出外套口袋,回道:“在这,你自己去就行。弄完了记得锁好门。”等胡秋荻掏出钥匙以后西洲就快步跑进会议室了,不等胡秋荻说谢谢,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胡秋荻捏着钥匙,转身飞快往楼上跑。路上估摸着会议应该开始了,给薛白发了个消息:“小白,我有点闹肚子,先上个厕所,资料室门我没锁,邰总一开完会赶紧告诉我哈。”
薛白回复:“好的姐,我刚回来。”
瞧瞧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后,胡秋荻熟练地开门进来,顺手反锁秘书办公室。拉开西洲办公桌最下面一个抽屉,捏出那把备用钥匙。把文件上的章火速盖残以后,连同备用文件压在西洲的鼠标下面。转身打开连接邰总办公室的小门,先掏出手机把邰总办公桌各个细节角落拍照记录,瞥了一眼时间,距离他们最早散会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她定了一个十五分钟的震动闹钟。
胡秋荻极其麻利地抽开抽屉,全神贯注的排查这些文件纸张。因为重要资料存放有资料室和隔壁秘书办公室,邰总的抽屉里都是和自己相关的一些材料。胡秋荻打开抽屉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拍下来抽屉里各种东西的排列布局,看完了以后再一比一复原。
各种东西很杂乱,胡秋荻在第二个抽屉就发现了邰总在七八年前获得的荣誉奖励,这让她坚定觉得邰楚阳的记忆是对的。一堆文件纸张下面压了一个本子,胡秋荻轻轻的抽出来,小心打开发现是邰总的工作笔记和日记,首页日期在十年以前,胡秋荻粗粗翻了一下没有夹带,就小心翼翼合上再慢慢送回去。虽然没看里面内容,但胡秋荻看见最多的两个字,是“宋欣”。她对邰总的私人感情和心事不敢感兴趣。
大约还有两三分钟,她还剩一个抽屉没翻,紧张加上全神贯注,胡秋荻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最后一个抽屉,一拉开纸张都是泛黄的,一看就是很有年份没有碰过的东西。有相当厚一沓宋欣的工作总结和思想汇报,他的字写得很好看,胡秋荻没空欣赏宋欣前辈的文笔,只想一张一张掰开来找那张嘉奖令。
突然地,胡秋荻感触到有两张纸的厚度明显偏厚,遂把其抽出来,应该是沾到了一点胶水,两张纸糊在一起了,胡秋荻用指甲轻轻拨开粘合的纸张,里面赫然是一份A5大小的纸质嘉奖令,上面工整打印着楷体字的“张舒心”。胡秋荻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一看前后文件的时间,正是四年前!大约是当时邰总看完以后夹在一起收拾了。胡秋荻顾不得欣喜,她十五分钟的闹钟到时间了,那一下一下的震动叩击着她的心脏,她连忙把闹钟关上,一看屏幕,薛白没有给她发消息。稍稍歇了一口气,把这两张纸重新合在一起。再按照手机里刚照的照片,把这个抽屉复原。
站起身来胡秋荻一阵眩晕,蹲的太久又没吃早饭,她稍微有点站不住。掏出口袋里的面巾纸,把抽屉上印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调出手机里最早照的照片,一一对照物品摆放。又格外留神鞋底和地面,确保与自己没进去之前一模一样以后,胡秋荻从小门退回到秘书办公室。先把盖废了的文件放进碎纸机。然后把备用文件盖好公章,把嘉奖令和文件藏进怀里,备用钥匙放回到西洲办公桌的最下层抽屉。抽了一张西洲的面巾纸把脸上的汗擦干净。胡秋荻无比庆幸早上出门的时候完全没化妆。用手机当做镜面,把自己状态调整到和早上没有差别后,解开反锁的秘书办公室门,昂首阔步地走出去。给西洲发了一个消息:“哥,原来的文件有一点格式错误,我借你电脑重新打了一份哈。你办公室的门我锁好了,一会儿散会给你送钥匙。”
胡秋荻知道邰总会坐电梯,尽管薛白和西洲都没有回她,她还是火速走了楼梯。回来之前,还顺便去了趟厕所洗手。
拉开资料室的门,薛白正坐在沙发扶手上透过门缝关注会议室的动静,看见她捂着肚子回来了,问道:“没事吧秋荻姐,是吃坏肚子了吗?”
胡秋荻瘫回自己的椅子,打开保温杯发现薛白给她灌了温水,感觉心头一暖,说道:“谢谢小白,我没事,可能是昨晚上着凉了。”
“好的那你中午别吃梨了,那个可寒了,对肠胃不好。”
“那请薛白同志帮我吃了好不好啊。”
“不胜荣幸。”
胡秋荻感觉自己从见不得光的特务模式一下被拉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