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不知意》叶含九

4、就去见见

　　到医院时，已经十一点半。
　　照顾秦奶奶的阿姨提前得了消息，也准备了她们两人的午饭。
　　秦奶奶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和人交流时难掩虚弱，聊不了多久就会累得喘不上气。

　　看到秦西南和秦宁进来，秦奶奶脸上露出笑意，手指往上抬了抬，招呼她们过去。
　　秦西南一左一右地围坐在秦奶奶床前，拉着她的手，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秦奶奶开心。

　　秦奶奶说话费劲，于是只笑着看着她们，表示自己在听。听到秦宁说秦西南昨天发烧了，秦奶奶转过头，声音弱小地问秦西南：“好了吗？”
　　秦西南点头：“好啦，我的身体奶奶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生病有超过三天的？”

　　这倒是。
　　秦奶奶笑意加深，但笑着笑着，又露出担忧挂念的模样。
　　秦西南感受到秦奶奶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些。

　　终究是自己挂在心尖尖上的孙女，秦奶奶撑着一口气，放不下心地念叨：“你呀，之前非要找个女生过日子，我那时候就不同意，可又拗不过你。”
　　“虽然现在婚姻法变了，两个女生可以登记结婚了，可你们要不了小孩啊，光靠感情，能维系到什么时候？你看，这才几年啊，婚还没结就分手了。”

　　秦宁在一旁替秦西南说话：“奶奶，就算是男生，该分手也还是分手啊。这和性别没关系，看得是人。”
　　秦奶奶不赞同地说：“有个孩子总归不一样。”
　　秦宁也不敢和秦奶奶斗嘴，怕将她气到，于是笑着不反驳了。一旁的秦西南更是顺眉顺眼地望着秦奶奶，没有丝毫辩驳的意思，任由秦奶奶念叨。

　　“奶奶老啦，身体也垮了，说不定哪天就醒不过来了。奶奶不怕死，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啊。”说着，秦奶奶的眼角浮现泪意。
　　秦宁鼻尖一酸，跟着骤然红了眼眶，她说：“奶奶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傻话，”秦奶奶喘着粗气平息了一下呼吸，好一阵后又接着说，“奶奶不想长命百岁活那么久，就想你们好好的，这样奶奶走的才安心。”

　　“宁宁虽然是妹妹，但奶奶更放心你，你这丫头打小就聪明，心眼也活络。不像你南南姐，看着是不傻，其实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住。”
　　秦宁连连点头，哄秦奶奶：“奶奶你放心，有我呢，我指定拉住她。”
　　当事人秦西南想为自己辩解，但对上秦奶奶盈泪不舍的目光，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南南，昨天有个老朋友来看奶奶，她跟奶奶聊天的时候，说她有个孙子，比你大两岁，还没女朋友。”说着，秦奶奶看向床头柜的抽屉，示意秦西南打开。
　　里面有张纸条，内容很简单。
　　一个日期，一个地址，一个姓名，一串电话。

　　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秦奶奶的力气已经见底，她艰难喘着气：“你要是愿意，就去见见……”
　　秦西南忙接话，她一连串点头：“我知道了奶奶，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知道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照顾秦奶奶的阿姨端着一盆净水走了进来。
　　她招呼道：“老太太，来洗个手，南南宁宁，你们也去洗洗手，咱们准备吃饭了。”
　　“好的顾姨。”

　　秦奶奶住的是单人VIP病房，没有其他病患，不怕影响到别人，秦宁直接搬了个小桌子来到病床边，近距离陪秦奶奶一起吃饭。
　　顾姨按动病床控制器，将床头抬高，让秦奶奶上半身半躺半立地坐了起来。

　　秦奶奶没有力气，吃饭需要人喂。
　　秦西南上前，将顾姨手里的碗勺接了过来：“顾姨，我来吧。”
　　顾姨是个很仔细的人，碗里食物的温度刚刚好，可以直接入口。秦西南将食物一勺一勺地送进秦奶奶口中，极尽耐心。

　　看到秦奶奶配合地吞咽食物，顾姨在一旁开怀地说：“老太太很久没这么好的胃口了，你们今天来陪她，老太太高兴。”
　　但秦西南也不敢让秦奶奶吃太多，毕竟秦奶奶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躺在床上，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好，等秦奶奶吃到七分饱秦西南就停了手。

　　午饭后，祖孙三人又看了两集电视，阵阵笑声从病房里传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西南轻轻拍了下秦宁，比了个“走”地手势。见秦西南轻手轻脚的，秦宁往后看了一眼，秦奶奶已经精力耗尽疲惫地睡了过去。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秦宁才忍不住道：“奶奶是放心不下你，不是非逼着你要小孩，你过得开心对奶奶才是最重要的。”
　　秦西南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今天奶奶虽然说了两个女生过日子不长远的话，但当初她和宋疏在一起时，当着她的面嘴上反对的秦奶奶反而是行动上最支持她的。
　　因为她和宋疏的事情，与她冷战了一个多月的秦爸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西南，我和你妈想通了，其他那些都不重要，你过得健康幸福才重要，只要你和你那女朋友在一起能开心，我们就不反对了。”

　　秦西南惊愕之余又很欣喜：“谢谢爸妈。”
　　秦爸说：“别谢我们，是你奶奶把我们骂醒的。奶奶说得对，日子是你自己的，我们只能旁观，没办法替你身受，什么样的生活最让你舒服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们不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强迫你。”

　　“……想什么呢？”秦宁推了一把秦西南的胳膊，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秦西南摇了下头，将情绪压下去：“没什么。”
　　秦宁瞧着她，又问：“西南姐，你不会真想去相亲吧？”

　　秦西南将兜里的纸条拿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信息说：“去，怎么不去？”
　　相亲又不一定要成功。

　　于她来说，对方高矮胖瘦俊与丑都不重要，她并没有因为一场失恋就生出随意找个男人结婚生子的打算。
　　秦西南只是想给秦奶奶一个交代。
　　一来对方是奶奶老朋友的孙子，既已约好，那就见一面，二来是让秦奶奶知道她没有孤独终老的心思，以后别再为她那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