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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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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熊怪已走,山顶只剩两人:沉思的藤戎以及心如死灰的石杯。
山顶又恢复了寂静,一如往常。
只是等第二天清仙的信徒进观参拜时便会发现,那锃瓜瓦亮的指路石碑不见了。
石杯必须要大腿绑一起了。
只不过和预想的不同,这次是为了寻回自己的本命。
这天杀的大白熊!
白熊怪和那类魔大军已经不知所踪,也无从得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可两人也不能在此浪费时间,先下山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认真思考的藤戎后面紧跟着发呆的石杯。
两人一高一矮,穿着一大一小同样的墨绿色长衫。
藤戎想到什么,便停了下来。
石杯跟在藤戎身后,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藤戎被撞的身子向前一倾。
这小石头,果然够硬。
藤戎转身看着失魂的石杯,轻声说道:“望仙楼的事我已清楚,我还有要事,便在此告辞。”
告辞?
石杯心说不好,自己下山本是寻求机缘,探探情爱为何物,可没想落得丢了本命的下场。
不仅如此,因自己只是个预备仙,未登仙籍,无法寻求仙尊和众仙家的帮助。
食不果腹,无依无靠,命悬一线,该怎么寻回本体?
“那石头对我极为重要。”
石杯看向藤戎,眼神真挚而急切,“藤兄刚说它们要的不是石头而是其它,若你知道什么,可否告知?”
藤戎摸了摸手中的藤鞭,低头思索一番,问道:“你可知那石碑身上的字是何人所写?”
这可问对人了!
石杯速速回答:“是个年轻道士!”
藤戎手中的动作暂停了一刻,“是隐国的大国师,朝生。”
隐国?
这不是清国吗,哪儿来的隐国?
“不知这隐国是?”
“这清国所在,便是隐国。”
石杯更糊涂了。
藤戎口念一声法咒,手中那长长的藤鞭逐渐缩小,最后只剩一节嫩绿的枝丫悬在藤戎手心,枝丫上还带有两片嫩芽。
藤戎握拳,将嫩枝收回体内。
“这里原本是隐国,这仙山原不是仙山,山上没有清仙观,临仙镇也不叫临仙镇。是后来清国入侵,才有了清仙,占了隐国,建了清仙殿,才聚起了临仙镇。”
藤戎说的声音很轻。
“所以……那个年轻的道人是隐国的大国师。可是,这跟那块石碑有什么关系?”
石杯不解。
“两百年前,朝生大国师在抵抗清国的交战中被俘。这石碑上的字是在清国胁迫下,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自那天后,朝生国师不知所踪。虽已过多年,但那石碑上,或许还残留着国师的印记。”
残留个屁!
石杯心里愤愤道。
他努力回想,难道自己初生意识的那段时间,那年轻道人除了写字,还做了些其他的?
藤戎抬头远望,似乎也在回想什么。
过了许久,两人都默不作声。
“带上我吧。今日你不登仙榜,定是有想做之事还未做成。又这样四处打探白熊的事情,想必一定会探查下去。我也要追那白熊,夺回石碑。”
石杯眼神坚定,仿佛转眼之间,那个刚下山的小少年突然长大。
“那白熊身后可能还有其他魔族,此行危险重重,在危难之时,我可能……护不了你。”藤戎说道。
闻此,石杯泄了气,他垂下眼帘,看着地面,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的确,自己虽说只修行三百余年就变成了预备仙,算是修行中少有的成绩,可这主要是蹭清仙观的香火得来。
这三百年间,自己一直在山上修行,对三界之事一无所知,又无实战经验。
这么一想,自己果然是个累赘。
石杯轻轻叹了一口气,刚长大的小少年又被打回了原样。
藤戎看着低头的石杯,问道:“那石碑……?”
他顿了一顿:“罢了,那石碑对你如此重要,你想跟便跟吧。”
下山第一处,藤戎带石杯去了隐国的王宫旧址。
隐国的王宫旧址早已破落不堪,杂草重生,唯有地上开的几朵小花像是被血浸泡了许久,颜色深红。
两百年前,隐国动用所有的兵力抵挡清国进攻,殊死抵抗数月,还是被攻破。
清国破城,大肆抢掠数日。
将军战死,国师被俘,隐国毁,百姓亡。
藤戎走在这断壁残垣中,一言不发。
石杯跟在藤戎身后走了良久,见他停在了几颗树前。
几棵树虽粗细不同,却开着同样的白花,一簇簇点缀在枝头。
这花未经战乱,雪白夺目。
“朝生国师喜欢梨花,何奈将军便也喜欢。何奈命人修建了这片梨园,经历战乱,又过两百年,如今只剩下这几棵了。”
石杯看着藤戎的身影,心中一阵落寞。
将军?
梨花?
石杯想起早些时候,那洞中的坟冢前便有两支梨花。
“那洞中的是?”
“是何将军的衣冠冢,在与清国的交战中,将军战死,尸首全无。”
藤戎转身看向石杯。
大将军何奈出生于良将世家,深得国王王后喜爱,自小被养在王宫,受高人教导。一生守疆卫国,战功无数,曾被国王钦此生祠,香火鼎盛。
隐国务实,虽说也崇尚修仙,但更信人。重用良将,重视百姓,一时风头无两。
“那朝生国师又是何人?”石杯问。
“我是两百年前被国师带到王宫的,我来时国师就早已在王宫。传说,三百年前,一道金光落到王宫门前,那便是国师第一次出现。国师法力高强,守护隐国百年。历代君主尊其为国师,破例在王宫为其修建府邸。”
藤戎又向王国旧址深处走去,当他走到一片空地前,突然一愣。
“国师府邸的残骸不见了!”
从断墙到石板,原本的残迹像被人抹去痕迹一般,消失不见。
难道是白熊怪?
竟做到如此地步?
藤戎心说不好,转身朝仙山上飞。
石杯赶紧跟上。
上了山,石杯认出这是前往那洞口的方向。
藤戎飞的极快,先一步进入洞中。
慢了几步的石杯,穿过洞内的通道,便看到跪倒在地的藤戎背影。
那坟冢已被刨开,将军的衣衫不见了!
香火留下的灰烬还在,两支梨花竟也不见踪迹。
先是国师,后是将军,到底是何人?
藤戎仍跪在地,双手握拳,狠狠砸向地面。
这洞穴所在,原本是将军生祠的旧址。
战乱时,生祠被毁,又过几百年,地基早就塌陷。
是藤戎亲手,一块石、一抔土的搭起了洞穴,做了这衣冠冢。
两百年了,这里像是最后的一丝念想,连接着藤戎记忆里仅有的好友,也支撑着藤戎代替将军和国师完成他们的遗愿——守护百姓。
这坟冢,是藤戎可从深渊中探出头来呼吸的所在。
藤戎存世,无谓仙职,但求弥补过去的错误,代替那二人守护隐国遗留的百姓后代。
只是一座衣冠冢。
仅剩这座衣冠冢。
为何不能留下?
看着跪地的藤戎,石杯不知所措。
到底是爱人?亲人?还是友人?
石杯蹲下身来,跪在藤戎身边,扶上藤戎的臂膀,轻声说道:“节哀。”
藤戎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天色渐晚,藤戎与石杯离开洞穴,下了山。
两人不知该去向哪里,便在临仙镇暂寻了一客栈住了下来。
已是深夜,月明星稀。
躺在房间的石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身,敲响了旁边的房门。
“我刚下山不久,知之甚少,可否将将军和国师的事讲给我听,或许我也能帮上一些。”
石杯站在房门外轻声说道。
片刻,房门被打开。
借着惨淡的月光,石杯看到藤戎坐在桌前,坐得笔直。
石杯觉得有些心痛。
走进门,石杯来到桌前,点燃一盏灯。
灯芯摇曳,照不亮整个房间,但是还好,照亮了眼前人。
藤戎坐在桌前,就着烛光,说起往事。
三百年前,国师沐浴金光出现在王宫的那一年,将军还没有出生。
传说,那国师生的俊俏,法力高强,像个仙人,只是他记忆有缺损,记不起自己从何未来、为何而来。
国王见他气质不凡,法力高超,当做贵人款待。
也就在国师来的那一年,距离王宫不远的一处山上,出现祥瑞之兆。
国王命人前去查看,发现山顶出现了一株巨型藤蔓,仙气萦绕,距离藤蔓极近的物体更受仙气浸染。因此藤蔓,那周遭原本平常的物体,竟有些开始生出意识。
国王得知,便请国师一探究竟。
国师来到山顶,仰望许久,对着藤蔓说:“我似与你有些渊源。”
于是,藤蔓被隐国上下好生对待,安心修炼。
转眼过百年,藤蔓那纤嫩的本体枝丫上已生出了两片叶子。
又过几年,将军何奈出生,逐渐长大。
他们各自过得安逸,以为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藤蔓将修行圆满,成为仙人,为隐国来来福泽;国师将辅佐隐国历代新主,宣讲道德礼仪,施法抵御外敌;何奈将军如期长大,上阵杀敌,百年之后化为尘土。
转眼,将军何奈弱冠。
这一日,何大将军又带了一堆人进了国师府,一进大门就嚷嚷着:“朝生,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早已说过,我年岁大你不知多少,你应同旁人一样喊我国师。”
“我才不要和旁人一样!对了,朝生,快过来看!你说你喜爱梨花,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品种,花朵极大、极白、极香。你一定喜欢!”
从此,国师府便多了一片梨园。
转眼又过十年,这十年间,只要将军人在王宫,便每日登门。
只要将军登门,国师府总会多些什么,今日是好吃的糕点,明日便是街上新奇的玩意。
可是有一天,将军人在王宫,却没来国师府。
下人说:“清国偷袭,将军受伤,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了。”
国师知晓,去国王那里了解事情始末,便去见了将军。
将军右臂已断,剑穿胸膛。
一向稳重的国师,进门时竟差些被自己绊倒。
即便他看到将军第一眼便知这伤势不难,容易施救。
国师掏出丹药让将军服下,又施法接好右臂,不出片刻,将军呼吸就已平稳。
国师久站床前,看着将军,思索良久,直到傍晚才出了将军府。
这一晚,国师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