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说他不想上仙榜》蹬着三轮追日落

6、第6章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国师去了哪里。

　　只不过几天后，痊愈的将军心情很好，手上还多了一个藤鞭。

　　那藤鞭听得懂将军的话，也可化为人形，像个仙器，又像将军的友人。

　　“我便是那天被国师带下山的藤鞭。我本生出意识，在仙山修炼不到百年。那天国师请我留在将军身边，护他周全。”
　　温柔的烛火中，藤戎轻声说着。

　　“你答应了？”
　　石杯挑了挑烛芯，对面的人又清晰了几分。

　　“将军是人类，我只需助他数年，而国师允诺我，会助我修行至直成仙。国师本是不俗，此外，我感觉……我与他有些渊源，便答应了。”
　　藤戎看向石杯，眼神清澈，毫无保留。

　　石杯一时有些晃神。

　　“后来，清国便攻下了隐国？”
　　“没错，我在将军府呆了十年，将军为人坦率，待我极好，国师也一心一意助我修炼。”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对清国早有防备，但没料到，这十年间，清国竟谋略至此。”
　　藤戎声音满是怨恨与不甘。

　　石杯没有追问，安静听着。

　　仿佛又陷入了回忆中，过了许久，藤戎才接着说：
　　“清国不知用什么方法召集了类魔大军，类魔大军偷偷潜入隐国，残杀无辜人命。国师知晓后前往剿灭，奈何类魔数量太多，不好应对，国师有心却救不了所有百姓。”

　　“那将军呢？”石杯着急问道：“将军和你在哪里？”

　　“我化为藤鞭，与何奈将军迎战清国的军队。原本何奈骁勇善战，虽与敌军周旋数日，可仍有胜算，谁知……清国派出了一位人类修成的预备仙。”

　　“那预备仙可是来攻打你和何奈将军的？”
　　石杯更着急了。

　　藤戎摇摇头。
　　“并没有，那预备仙攻打的……是类魔。”

　　“怎么会？”

　　“类魔袭击无辜百姓，罪孽深重。那预备仙早在隐国秘密准备十年之久，这才能一举歼灭了所有类魔，得此修为，登上仙榜。”

　　“可是仙榜不是每百年才开一次？”石杯心中一凉，“所以他们这十年不只为提前布局，更是要等仙榜开启那日？”

　　“是啊，这功德算盘打的好，一旦成功便攻城，即便败了也可退守。歼灭数千类魔，挽救百姓于水火，这是多么大的功德。”
　　藤戎攥紧了拳头。
　　“第二天一早便是仙榜大开之时，不出所料，榜上有名，那人上了仙榜，被封为清仙！”

　　清仙？
　　可是清仙观的清仙？

　　石杯攥紧自己的衣袖，不知该如何问起。

　　藤戎陷在痛苦的回忆中。
　　“仙榜大开之日，清仙得道，清国获赐福泽，而隐国的国师被俘。”

　　“那你和将军呢？”

　　“我和将军拼死相博，可难敌被仙家护佑的大军。我当时刚修炼一百多年，道行尚浅，被清仙降服，失了心智，没了记忆，可后来我得知将军他……”
　　藤戎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被清国敌军所持，刺穿了将军的心脏……”

　　桌上的烛芯只有黄豆般大小，在静谧的黑夜中安静地燃烧着。
　　浅黄的烛光映上藤戎脸庞，照的他眼中的泪花也泛起浅浅的光，让人看的挪不开眼。

　　石杯望着身旁的藤戎，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跪在将军坟冢前轻轻吹去梨花上尘土的藤戎，看见那个跪在被粗暴打开的衣冠冢前紧握双拳的藤戎。

　　原来那时浓郁的情感中，是无尽的自责。

　　石杯抬手搭上藤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外衫带了风，吹的桌上的烛火抖了抖。

　　“王宫失陷，隐国被灭，尸横遍野。而国师被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后来清国民众大量涌入，大肆修建清仙观，清仙力量更加强大。清国强迫国师拜遍各处清仙观，用自身鲜血刻下路标。但在这座仙山上，国师刻下最后一块指路石碑后，突然不知所踪。如今，我在清国两百年，便寻了两百年，仍一无所获。”

　　一语终了，那回忆好似久不能愈的伤，留在藤戎心中，无时无刻不滴着血。

　　两百年前，得知一切的藤戎是如何忍着悲痛与自责四处救助隐国遗存的民众，又是如何穿梭世间打听着国师的消息？
　　石杯不敢想。

　　两人沉默良久。

　　待火烛燃灭，有光照进了窗户，已过去一夜。
　　不知藤戎一人曾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隔这一张小方桌，石杯与藤戎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一个自由自在的在这边，而另一个被困在了另一边。

　　石杯想过去。
　　也想将藤戎拉过来。

　　拿起倒扣的茶杯，石杯倒满茶水放在藤戎面前。
　　“所以，你怀疑，那白熊怪是为消失两百年的国师和将军而来？”

　　“那白熊来自极北严寒之地，如今出现在这里，又到处寻找国师所留之物，带走将军的旧遗物，像是在寻人。”
　　藤戎将眼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小口的喝着，茶水已凉，却觉得暖心。
　　“也许，是清国的人！可将军他早已……如今只剩国师，我便猜想，清国是不是还不肯放过国师？”。

　　石杯抬头，对上藤戎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白熊怪身份独特，又能驭得那类魔大军，而那清国又曾驱使类魔攻入隐国。
　　现在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
　　这清国背后，会不会就是那清仙？

　　虽无具体的线索，好在并不是一无所知。

　　两人心知肚明，清仙法力高强，又远在东方云海清仙宫，暂时不能动得。
　　而这类魔和那白熊怪，便是接下来的突破口。

　　可是看着一旁的藤戎，石杯很是心疼，
　　心疼藤戎经历的这一切，也责怪自己再次让藤戎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若是只为这个藏在黑夜中看不见光亮的藤戎，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天已大亮。

　　石杯站起身，学着人类的样子，向藤戎拱了拱手。
　　“接下来有劳藤兄，我刚下山，若是有所冒犯，请藤兄多多担待。”

　　藤戎依旧坐的笔直，只是握着藤鞭的手微微颤动。

　　见藤戎没有回应，石杯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
　　面对现在的藤戎，一向自来熟的石杯此时也没了声。
　　思索片刻，他一把便拉住了藤戎的胳膊。

　　“跟我来！”

　　小小的桌子一旁，藤戎被石杯拉起。
　　“这是要干什么？”

　　石杯拽着藤戎的胳膊，将他拉出了客栈。

　　外面阳光大盛。
　　临仙镇街上，阳光洒满街道，摆摊的小贩叫卖着吃食，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不管昨日的夜有多黑，终究会被阳光照亮。

　　见路上人多，藤戎本想挣脱，刚一用力，石杯便扭头看来，有些生气：“别动，马上就到了。”

　　藤戎还想挣脱，可石杯的手顺着胳膊向下，牵上了他的手。

　　察觉到那手很是冰凉，石杯还轻轻搓了两下。
　　藤戎顿时没了声，不再动弹。

　　石杯自顾自地拉着藤戎走在街上，说着这镇上的吃食点心，边说还边咽口水。
　　来到一处馄饨摊，石杯终于停下，拉着藤戎坐了下来。

　　“老爷子，两碗猪肉馄饨。”

　　石杯松了手，轻车熟路的从筷笼中抽出两双木筷。

　　藤戎手掌攥拳，那掌心好似还有温度。

　　白发摊主应了一声，手上包馄饨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我尝过了，这里的馄饨肉鲜皮薄最是味美，吃完我们才更有力气去查清真相。”
　　石杯将手中的筷子细细擦拭干净，又选出两只递给藤戎。

　　藤戎急忙接着，可等接过手来，又轻轻蹙了蹙眉。

　　骨汤已提前煮好，馄饨虽是现包，老爷子手上动作麻利，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出锅了。

　　石杯接过白发摊主递过的馄饨，轻轻吹着碗上的热气。
　　藤戎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一动不动。

　　看着呆呆的藤戎，石杯心中却不是滋味。
　　想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寻一摊子，吃上一碗热乎的早饭了。

　　“我不需进食人间烟火。”藤戎放下筷子。

　　“是不需，又不是不能！”

　　石杯又拿起筷子给藤戎递了过去，说道：“来，尝尝，这可是老爷子刚亲手包的，难道你是觉得难吃，想砸了人家的招牌？”

　　藤戎踌躇了片刻，夹起了一个馄饨。

　　馄饨皮滑进嘴里，带进咸鲜的骨汤，一口咬开，猪肉的鲜味四散开来。

　　藤戎想起，上一次吃这人间的食物还是和将军一起。
　　那时候，将军总抽空上街探寻美食，吃到好吃的，便让藤戎也尝上一口。若藤戎也觉味美，必定会带走一份送去国师府。
　　那些年，藤戎尝遍了隐国美味。

　　时隔太久，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味道，只回想起舌尖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藤戎又好像置身于繁荣的隐国，旁边是知己好友。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见藤戎吃完一碗，石杯才问。

　　“去类魔域。”
　　“类魔域？”

　　“那白熊怪不是魔族，却可调动如此多的类魔。去类魔域，也许能发现什么。而且……”
　　藤戎担心的说道：“这类魔域虽说危险，也算有办法应对，我还能护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