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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她在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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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坐起来,摁亮了手机屏幕,十一点五十二分,和她以往出来的时间差不多。
走廊里没了动静,我往里看了看,一个身影低头杵在那儿,就是张秋。
她似乎被身前的大沙发搞迷糊了,抬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她微微躬身,我感觉不对,那是个蓄力的姿势,我立刻后退。
张秋猛地跳起来,先弯腰两手垂在腿前,随后整个人跃上了沙发,手脚并用灵活地爬过了沙发。
她本来就长得高,手长腿长,这几个动作坐起来很自然,有点像某种动物,像袋鼠......不对,手臂要再长一点,背要再佝偻一点......
像猴子。
猴子张秋成功通过了障碍沙发,又恢复了两腿支撑的站姿,她应该是注意到了光源,脸慢慢转向我这边。
我赶紧摁灭了手机屏幕。
刚刚那一瞥之下,我好像看到张秋的眼睛是睁着的。
客厅瞬间又恢复成漆黑一片,眼睛尚未适应,我悄无声息地往后退,放轻呼吸。
张秋要是想攻击我怎么办,那我就biu的一下先把她放倒,鉴于她惊人的臂力,我能不能打得过她还是个问题。
我一边退一边想把陈耀光踹醒,脚在席子上踢了个空,不对,小陈不见了。
陆主任!小陈被妖怪抓走了!
我又按了下手机,眼前一白,就这么几秒的功夫,张秋已经贴脸站到了我面前。
我方才是弯着腰的,现在比她矮一点,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喷在我脑袋上,也就是说她在低头看我。
我看着她白色的T恤衫脑补了一下她张开血盆大口咬我的场景,心想,吃我一掌。
刚把手抬起来她就走了。
她转身往那面墙走去,我把光源对着她,注意到墙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陈耀光这小崽子正缩在墙角呢!竖了根手指在唇前,冲我招招手。
我于是过去和他蹲在一起。
张秋走得很慢,像是不太习惯两腿,她走到老位置,上方有一个已经停了的钟和摄像头,然后抬起头。
“她确实在看摄像头。”陈耀光说。
我们也跟着她抬头。
“她在说话。”
“什么?”
“嘘。”
陈耀光往旁边挪了一点,和张秋的位置错开,然后站起身凑近她想听仔细。
我拉着他想让他别凑那么近,他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昏暗中可以看到张秋的嘴巴向左右两边裂开,下一个口型是下巴往下,微微昂头。
她好像不太会说话,动作幅度很大,很夸张。
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动作。
我也跟着做,思索着这是个什么词。
陈耀光转过头来和我说:“她在说你好。”
还真是。
陈耀光说:“你也好。”
张秋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了几遍,站了会儿,就又手脚并用地去爬沙发。
“现在能叫醒她吗?”
“不是说梦游的人被叫醒会被吓傻吗。“
傻不傻我不知道,应该会比较惊惶,不过张秋我感觉也不需要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喊了声:“张秋。”
她没理我。
陈耀光也跟着喊:“张秋,醒一醒。”
她已经走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我打开吊灯,和陈耀光两个人面面相觑,我们坐在沙发上喝了瓶椰汁,然后就继续睡了。
后半夜睡得不踏实,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的原因,她这样做的目的。
她走出来,看着监控说你好,她是知道那里有摄像头,还是知道陈耀光蹲在那所以和他打招呼?
到四点多,天光泛白,我才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陈耀光和张秋坐在餐厅,一股老坛酸菜的味道。
我说:“大清早就吃泡面啊。”
“都快中午了。”
“还吃老坛酸菜,这酸菜不都是脚踩的吗?”
“都曝光过了,现在应该是最干净的时候。”
我起来刷牙洗脸,烧水也煮了包泡面,加了个蛋,放了几根小青菜。
“所以,”张秋呲溜呲溜地吸面,“我半夜梦游,就是为了说你好?”
陈耀光模仿她昨晚的动作:“泥嚎~”
我看那眼熟的动作就瘆得慌。
“你以前有过什么事情吗?要不还是去看看医生?”
“没有。”张秋说。
这件事现在看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陆主任让我来,那就是之前张秋上报之后特培组觉得有必要过来看看。
我只好把记录仪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发给陆主任,让他看看有没有相似事件。
昨晚的录像从电脑屏幕上看像恐怖片。
张秋试图活跃气氛:“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小王去小陈家送礼,小陈说这么可以啊不要不要,小王多懂事啊,把人民币放下就走,小王走了之后,小陈赶紧用桌上的人民日报把人民币包了起来。”
陈耀光:“哈哈哈哈哈哈。”
张秋左右看了看:“不好笑吗?这是我以前一个老师讲的,当时我们还觉得挺好笑的。”
陆承达回消息说,行,你们先回来上班吧,路上注意点,让张秋考虑一下换个地方住,来住研究所的宿舍也行。
州海生科院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
张秋说:“不行啊,我过去了,二黄怎么办?来,二黄仔。”
我们约好了今晚再聚。
我在和平国际楼下等25路公交车。
正午时分,热辣辣的阳光刺人,陈耀光开着黑色小轿车过来,摇下车窗:“哥啊,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我哪儿好意思让领导家小孩给我当司机:“不了,车马上就来,你先走吧,慢点开。”
“好哦。”他把车开走了。
不一会儿,25路来了,车上有空调,总算舒服了些。
“扫码。”司机说,他的语气硬邦邦的。
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昨夜没休息好,一热一冷有些头疼。
公车离开和平国际,路过深蓝色的玻璃大厦,沿着松吴大道向前开,可能是太热了,路上都没什么车。
当车第二次路过那栋玻璃大厦的时候,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松吴大道上有两个这种建筑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哎,师傅,改线路了吗?”我说。
司机没理我,驾驶室里好像空的。
司机哪儿去了?车上只有我一个人?那这车怎么还在开?
我扶着前座椅背站起身,总算在车前方看到了司机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比我刚上车时看到的要矮小一些......
我松了一口气,清醒了,掰了掰手指关节。
在我的注视下,司机忽然站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个东西,僵着身体直挺挺地站在两排座椅中间的走道上。
我说:“殴打公交车司机或者抢控方向盘,干扰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驶,危及公共安全的,要判妨害安全驾驶罪。”
那男人捧着白色的东西僵着两条腿往我这儿走。
“我不能打你,你也不能打我。”
他右手五指成锥状,捞起白碗里的东西,呲溜一声。
我猛然从梦中睁开眼。
我坐在席子上,鼻尖一股酸辣的泡面味。
“哈哈哈哈哈哈。”陈耀光的声音。
“不好笑吗?”张秋说,“我以前老师说的,我还觉得挺好笑呢。”
靠,刚刚是梦啊。
我起来一看,餐桌上放着三个白碗,碗里是纠结缠绕的泡面,浮着一层红油,还有酸菜和鸡蛋:“还真是老坛酸菜?”
“没事,”张秋说,“刚曝光,现在他们不敢拿脚踩,正是最干净的时候。”
我坐下来吃面,听他们讨论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然后把视频整理一下发给陆承达。
犹豫了一下,我在邮件的文本框里输了一行字。
“主任,我好像有点事情。”
“那咱们今晚再看看情况。”陈耀光说。
我说行。
公交车站台,一辆黑色小轿车徐徐停在我面前,陈耀光探出头:“哥,你住哪儿,我顺道送你回去吧。”
我:“.......不用了,我的车马上就来了。”
好哦,我心想。
陈耀光说:“好哦。”
25路公交车来了,司机打开门,带着墨镜,脸色冷硬:“扫码。”
我说:“我不坐了。”
司机甩手关上了门。
我顶着烈日沿着松吴大道往家的方向走,7km,反正也不是很长。
街上的车辆、行人一切正常。
第二次路过玻璃大厦的时候,我停下了。
保安亭里的男人注意到我,对我笑笑。
我脑中一团乱麻,望着绿莹莹的树冠发呆,忽然中二发作,抬手对着虚空用力祭出一掌:“破——”
保安被我吓了一跳。
什么都没打到。
“滴滴。”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车头翻着绿色的空车牌子,估计司机以为我伸着手是在拦车。
“上不上啊?”
“上。”我说。
这辆车依旧是在松吴大道上打转。
我有点走神。
恍惚间发现这个司机的背影也很矮小,明明我上车时他还是个壮实的中年男子,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有点......
不对,司机哪儿去了?
我大惊。
司机不见了,发动机还启动着。
我想下车,车门打不开,摇下车窗往后一看,司机正站在车尾巴那儿打电话呢。
见我回头,他捂住听筒说:“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接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司机回到驾驶座上,呼哧呼哧喘气,又把空调开到最大。
“这天真是太热了。”
我说是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一直看着空调的出风口。
路过松吴大道的十字路路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团佝偻的黑影突然跳过来,车猛地刹起,我在后座没系安全带,整个人因为惯性一头撞到了前排座椅上,司机“哎呀”一声赶紧下了车。
撞到人了。
我也跟着下去,一个瘦小的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四肢扭曲着,像没骨头一样,也可能是被撞断了,头发花白粗糙,可能是个老人,但是很少见到老人有这么长的头发......
“小伙子,你可得给我作证啊,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路况很好,我们车速也不快,好像确实是这人突然冒出来。
“好好好,”我说,“赶紧打120。”
我们报了警,在原地等。
那司机一脸晦气地蹲在老人旁边。
其实我早就感觉现在也是做梦,但是我就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地上的身体一开始还会抽搐两下,现在已经完全不动弹了,那四肢好像也比我们刚下车时看到的长一点.......
他好像马上就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