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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新星”们之七 ...

  •   季鲤看见那孩子笑得皱起鼻子,自己也笑了。这时候有人过来带她们离开,于是这两个孩子有些恋恋不舍的脱下冰鞋跟着走了。那个冷静镇定些的孩子透过走廊玻璃看了季鲤一眼,被季鲤旁边的人捕捉到了,笑着说奥列格挑中的孩子眼神像狼一样。

      “好事呀,将来一定是冠军。”

      有人附和道。

      这时奥列格来了,一群自己还是半大孩子的选手们赶紧作鸟兽散。

      “早上好。”

      奥列格看起来心情不错,季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冰场上的奥列格还是让他有些害怕,虽然有时奥列格也会让他觉得温暖而风趣,但是基本上季鲤训练出问题的时候,奥列格还是会板起脸来教训他。

      “昨天我们聊过了吧?关于你的自由滑。暂且先尝试一下。”

      奥列格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昨天下午没有芭蕾课,季鲤和奥列格就在办公室里多呆了一会儿,把整个节目的几次比赛视频都扒过,捋了个大概。奥列格对于他的林场表现倒是非常满意,但就是因为临场表现的问题,导致季鲤节目的水准忽上忽下,而且也没有一个统一的风格分类。

      季鲤听得蔫儿吧唧,他不是不喜欢听别人指出自己的不足,但是奥列格已经非常的熟悉季鲤,知道他某一场的某个细节是因为分心导致,即使季鲤在表演中很快补救回来,但和训练中完美的表现,还是差距挺大的。这样的细致观察,给季鲤巨大的心理压力,他需要集中精力主义的也不只是跳跃和滑行,还有每一个他平时根本就不会特意注意的地方。

      这支《兰陵王入阵曲》是季鲤自己挑选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在当时某个电影用了这段配乐,季鲤虽然没去看电影,但是这支破有气势的曲子倒是记住了。不滑不知道,一滑才知道这曲子是真的不太好驾驭。

      虽然这曲子是一首宴曲,但到底还是以金戈铁马为主题创作,季鲤的动作在奥列格看来还是不够有力和利落。

      他试图让季鲤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举起右手模仿季鲤的开场动作比划起来:“首先是这里,手势上需要保持情绪的饱满,艺术性是体现在每一个部位的,在挪开它的时候,指尖最好是添加一些动作。”

      奥列格随手的一个示范里,手掌从他脸前下移,眼神倒是没有刻意控制,但指尖却紧紧绷着,从胸前的右下方切出,在身侧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从这一点上来看,季鲤觉得奥列格比自己更像个中国人,因为他这指尖的变化简直是塞进武侠剧里也毫无违和感的程度。季鲤试着学了一下,果然全力绷紧指尖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顿时不一样了,虽然没有音乐,但铮铮琵琶声,如在两人之间萦绕。

      “我明白了。”

      自由滑的舞蹈动作比《爱之悲伤》更加辛苦,奥列格建议他去参考一下自己国家的武术神韵,季鲤也连夜研究了两小时,得出的结论是,这不比做三个四周跳轻松。

      有艺术追求固然是好事,但是季鲤的体力始终是个大问题。虽然因为新的营养师的介入,季鲤在莫斯科待了几个月就肉眼可见的变壮了,体力也稍微提升了一些。但这远远满足不了他自由滑高强度的表演需求,奥列格和季鲤上冰以后才没练半小时,季鲤就累趴了。

      因为和舒缓的短节目不同,自由滑的第一段全身都是紧绷着的,一秒钟也不能放松……季鲤想摸鱼都难,因为奥列格那双视力极好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每个动作。

      “绷住,绷住……唉,停。”

      奥列格无奈的叫了停。季鲤如蒙大赦,“啪”一下跪倒在冰面上,完全也不顾膝盖底下的冰寒冷刺骨。

      这第一段开场,他们已经连续练习五遍了,季鲤手指尖都在抽筋儿。

      奥列格看他实在很累,再练也不出什么效果,于是把水杯递给他。

      季鲤像渴死鬼投胎似的拧开杯盖就往嘴里灌。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累过,跳个四周接三周连跳,季鲤都没什么感觉,但是在这看似简单的舞蹈动作面前,他竟然累趴了。

      他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水,接着就在冰场旁边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冰场里面的音乐还没结束,季鲤听见琵琶声调突然升高,紧张得整个人汗毛都紧急起立了。

      奥列格没跟他一起出来,而是在冰场里滑来滑去,指导着其他选手。他指导其他人的时候也同样亲力亲为,这名选手并不是今天特意约了他来的,但由于也有合作关系,奥列格说着不尽兴,又亲自在冰面上滑了几个动作,给那个选手参考。

      神奇的是,奥列格已经退役很多年,但他的滑行技术毫无改变,身材虽然有点松懈下来,但是比起普通人仍然精干有力。他刚刚示范过季鲤的动作,这回又在示范女选手的节目,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累。季鲤看过他年轻时的节目,倒不如说,年轻时的奥列格,举手投足间缺乏现在这个中年奥列格的力量。

      假如不卷跳跃,奥列格凭借优秀的表现能力也能继续在国际大赛与年轻人一争高下吧?季鲤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又喝进去半杯水,水杯彻底空了。

      “……”

      季鲤看了一眼空掉的杯子,起身去饮水机那边接水。累出了一身大汗,喝水也变成牛饮了。

      途中,他远远看见阿莱也走过来,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想等阿莱接完水自己再去。谁知阿莱接水接了半天,季鲤等得不耐烦,心里一横,就走了过去:“你接完了吗?”

      阿莱没想到季鲤跟自己说话,又惊又喜地转过头来:“没……嗷!”

      他忙着转头看季鲤,没想到水漫出来浇到了他的手上。

      季鲤本来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但是看见他这副惨样,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小心一点。”

      接完水走回冰场边,季鲤始终觉得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背后。他就不该开口多说话的!季鲤捂脸。

      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奥列格始终也没停下在冰场上四处乱遛的脚步。季鲤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精神,奥列格却神采奕奕:“继续刚刚的动作,我想你应该有在休息的时候整理思路?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季鲤刚刚休息光想着别的事去了,硬着头皮滑回去,伸出右掌,虚虚掩在眼前。

      “咚——”

      沉重肃杀的鼓声响起,回音袅袅不绝,季鲤绷紧右臂,缓缓放下。中途,这只右臂在腰部上方的位置由右侧而出,再伸展开来,已经是持剑的姿势。

      少年与剑的组合很适合季鲤略带青涩的脸庞。手臂动作结束后,脚下带出一个外勾步,此时开场时若有若无的琵琶声钻进耳中,飘渺又遥远,军帐中起舞的舞姬似的,虽然轻盈但手足间充满傲然。

      兰陵王高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纤细美丽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战士的铮铮铁骨。

      这支曲子虽然并非单纯的琵琶独奏,融合有大堂鼓、编钟等乐器的伴奏,但是最终还是都被琵琶声给艳压了过去。季鲤一直觉得琵琶这种乐器很奇妙,和古筝一样属于刚柔并济的类型,可以柔情万种,也可以气势如虹。

      第一部分的合乐动作在3A落冰以后戛然而止。季鲤看附近的冰面没人干扰,也没放过跳跃的机会,抬脚就跳了。这次他特意试了一下前几天刚刚发现的起跳技巧,滞空感更加强烈了。这一遍练习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3A,总觉得慢慢找到了跳3A的诀窍?

      奥列格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明显的喜悦或者不悦,只是伸手示意季鲤可以趁着状态再试一次。

      季鲤耸耸肩,看着奥列格重新调回这一段开头,闭眼,伸手覆面。

      漫长的合乐训练结束以后,季鲤坐回场边,抱着水杯又开始往嘴里灌水。不过这一次他明显没有刚刚那样疲累了,大概这就是奥列格所说的,融入音乐的情绪也是一部分动力。

      不过这时他听见从冰场那一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啪”。抬头一看原来是阿莱练习跳跃的时候摔倒了。虽然阿莱嘴里的马克刻薄又歧视他,但是季鲤眼瞅着马克慌忙从不远处冲过去扶起阿莱。他不明白为什么阿莱要编造关于马克的坏话,即使他那个不好惹的师兄伊利亚确实对待阿莱不太好,但是他没有必要对季鲤中伤马克啊?

      大概是因为季鲤的目光太热烈,阿莱和马克都感觉到了这道视线,同时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季鲤看见阿莱的眼睛里冒出来了似曾相识的神采。

      “……啊。”

      季鲤后悔了,拧上杯盖,拔腿就跑。

      如果说,森川那一类选手就像一匹好斗冷静的狼,那么阿莱就像是一头在背后窥视你的豺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然后怎么都甩不掉。

      马克看见季鲤的狼狈样子,也猜到他是为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他不喜欢和别人对视。”

      阿莱没说话,一骨碌爬起来,娴熟的滑行、转体,为再次跳跃做准备。

      之后季鲤开始了跳跃练习。以前在国内,季鲤花在跳跃上面的时间可比合乐多得多。在“新星”的日子,跳跃练习花费的时间少了,但是质量却不断在提高。这是个好消息,季鲤不免想起自己还没升组的时候,因为整天泡在冰场上,俱乐部联赛的时候居然跳得一团糟。也许对于跳跃技术的总结远比盲目的试错要有用一些?

      他首先试跳了几个4lz,因为很久没有专门针对4lz单跳进行练习,季鲤的难度步法进入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最开始的几个都是质量普通,不过因为这是他最擅长的跳跃,所以这里的普通,也已经是可以在正赛里打出正数GOE的水平。

      简单熟悉脚感以后,季鲤慢慢开始加入滑行中的难度步法。

      难度步法进入会提高选手在起跳时脚上的取速的难度,但是季鲤几乎是不需要太多压步就可以足周,可以说是季鲤这个人在国际大赛中保持顶级水平的必杀技了。

      对于4lz他还是心存感激,这个跳跃给他的其他部分争取了多少容错率啊。

      奥列格也知道季鲤在这种跳跃上无需指导,只默默站在AI打分机器旁边,看着不停变化的数据。

      其实他不说话并不代表就没有想说的,比如他透过数据可以看到季鲤的高远度时而会发生一些波动,前后相差能有五公分开外。虽然不管怎么样,对于普通选手来说,这都是很好的数据了,但是既然是大杀器,那就应该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

      每天下午下训以后和季鲤谈话时所说的素材就来自于此。因为当场提出这些问题可能会影响心态,奥列格一般会在办公室整理一下这些数据,用最直观的曲线图展示给季鲤看。这样短期和长期的状态也一目了然,解释起来也更方便。

      季鲤练习了一会儿难度步法进入的4lz,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挑战性,改换了4LZ+3T的练习。和普通跳跃不同,常规连跳的中间不可以夹有换足或步法(因此一般第二跳为TOE LOOP或LOOP),第一跳落冰后的姿态也就直接影响了整个第二跳。4lz落冰相对游刃有余的季鲤在不降速的情况下干拔一个3T果然还是较为轻松,虽然只是经过了GPF前的突击式训练,但现在再跳,质量也和GPF之前完全不同了。

      “怎么样?”

      他兴冲冲的问奥列格。

      “一如既往的完美。”

      奥列格也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也只能说,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指导季鲤的Lutz跳。虽然比季鲤更完美的也有,但是很可惜,除非季鲤主动去找,否则这辈子也没什么可能碰到了。

      不过就像是有人在反驳他这个想法似的,季鲤接下来的跳跃就开始出问题。第一次是完美的4lz,但第二跳3t起跳的时候,季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是在起跳,实际上下一秒就“啪”的摔倒在冰上。

      “怎么回事?”

      奥列格看他摔得不轻,大步蹬冰滑过去查看季鲤的情况。

      季鲤似乎是摔懵了,被奥列格扶着才爬起身来。

      “好像被绊住了……嗯?”

      他低头看去,脚底下是个小小的冰洞。

      这么个小玩意害他摔得够呛,季鲤揉了揉屁股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没出问题才放心滑开。

      奥列格拿来补冰的小桶蹲在那里耐心的补好冰洞,拍拍屁股就滑走的季鲤自觉有些羞愧,于是也滑回去,蹲在奥列格旁边。

      “小心一些,等会儿制冰车就来了。”

      因为距离上一轮制冰车出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算着也快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了。季鲤放松了一些,趁奥列格低头找其它冰洞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冰场,发现阿莱的好师兄伊利亚来了。

      伊利亚的个子在花滑单人选手中真的算是很高了,在不少冰场挑选越来越矮的选手的大趋势下,奥列格和马克竟然挑中了这样的选手加以培养,也真是一件奇事。本来大家还以为伊利亚铁定会转去双人滑或者冰舞,但是几年过去了,伊利亚仍然坚强的站在男单赛场上,不论是谁看了都要称奇。

      他没有去找马克,而是直直朝季鲤走过来。

      季鲤赶紧回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奥列格,并没有其他选手,有些吃惊。

      但躲不掉的永远躲不掉,伊利亚走近季鲤站着的那一片冰场,隔着挡板对季鲤说:“忘记跟你说谢谢,现在来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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