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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新星”们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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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鲤不明白伊利亚在说什么,于是迷惑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伊利亚看着有点凶,但是对待阿莱之外的人都很和善。他下意识摆了摆手,对季鲤说:“一些麻烦事,你知道我和马克都很感谢你就可以了。”
伊利亚走后,季鲤苦思冥想终于想起前几天他跟马克聊天的时候提起了阿莱的叔叔,虽然季鲤并不了解阿莱,但是他猜想阿莱在莫斯科一定受这位叔叔照顾。这么看来,伊利亚是去找阿莱的叔叔解决了阿莱的事。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阿莱,阿莱却正坐得离他们远远的,在角落里系鞋带。
因为这时候制冰车上冰了,冰场上所有的人都被赶了下来,阿莱无处可躲,最后还是被马克和伊利亚逮住。不过伊利亚并没有凶神恶煞的对待阿莱,而是很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也没特意看一眼阿莱,一边换冰鞋一边和旁边的马克谈笑风生。
阿莱也不敢和他多嘴,抱着杯子想跑,本来还在聊天的伊利亚把眼睛一横:“你去哪?”
“我……我去洗手间。”
阿莱快哭了。师兄的威压让他虽然说着正当的理由,但脚底下也不敢再迈出一步。当然也有这个谎扯得很离谱的缘故,他没换鞋手里还抱着水杯。
就在昨天,伊利亚去商会找了阿莱的叔叔,阿莱的叔叔也是个体面人,在欧洲待了很多年,对于阿莱的行为很是震惊。于是当天晚上一通电话打给了阿莱家里,那场面简直比三堂会审还严格。阿莱腿都软到今早不想来训练了,但是毕竟比赛要紧,最后晨间训练开始之前他还是溜了进来。
“坐。”
伊利亚没理他的谎言,拍拍身边的椅子。
阿莱乖乖坐下了,脸上的表情就像下一秒要哭出来。
“给我振作起来,你这怂蛋。”伊利亚一拍他的后背,阿莱整个人都炸毛了。“我和你叔叔谈过了,你是他们的骄傲,这副样子到底是想干嘛啊?”
“欸……?”
不仅仅是阿莱,连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季鲤都愣住了。
伊利亚这人看起来带着戾气,但是这句话是在……鼓励阿莱?
制冰车正好轰隆隆从他们旁边的冰场开过去,看起来是在绕场最后一圈了,阿莱像是见了救星,立刻站起身来:“马克!”
马克充耳不闻,继续和奥列格聊天。
眼看伊利亚越来越暴躁,阿莱缩起头来,季鲤靠得近,都看见阿莱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阿莱的国家里,花滑还是一项只闻其名不见其实的运动,也可以说,阿莱就是整个花滑荒漠的国家第一位能够以均线以上水平参加国际比赛的选手。伊利亚虽然暴躁,但是对于阿莱叔叔的恳切言辞还是很动容的。谁知阿莱这家伙一提到这些就王顾左右而言他,简直让他想亲切也亲切不起来。
季鲤自己揍阿莱的时候很痛快,但是后来还是后悔了,见伊利亚的拳头蠢蠢欲动,为了防止他俩真的在冰场里打起来,季鲤还是及时上去拦住了伊利亚。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季鲤,但我不是,放开我。”
伊利亚是咬着牙根说的。
“别冲动,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让我们看看他的表现吧。”
季鲤小声劝解他,伊利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时制冰车结束了工作,阿莱几乎是逃一样钻进了冰场。
场下怎么样就不提了,但是上了冰伊利亚是绝对不会碰阿莱一根手指头的。季鲤怀疑伊利亚一秒不走,阿莱就能在冰面上待到他离开的那一刻。
奥列格看得好笑极了,虽然其实伊利亚这种行为并不合规矩,但是他也和马克他们也懒得管,毕竟阿莱实在是太爱惹事了。
季鲤见奥列格也在那里偷偷笑,无奈的捂脸。
下半场持续到午饭时间,季鲤不想耽误,径自滑进冰场,活动着四肢,准备继续练习自己的跳跃。
本来他是很讨厌阿莱的,但是一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软了,就算能理解奥列格他们为什么笑,也不想跟着笑。
因为暂时还没开始正式训练,季鲤沿着冰场滑了一段,试着跳了两个没试过的三周连跳,脚感还行,新浇的冰面滑起来就是舒服些。
奥列格在一边观察了几分钟,这才滑过来:“你刚刚是跳了个3lo+3lo吗?”
“对啊。我第一次跳。”
奥列格看着他:“……有的选手看见你的连跳会疯掉。”
“为什么?这又不难。”据季鲤所知,俄罗斯小女单里面都有人会做。
“……”关键难道不是第一次跳?
既然奥列格过来了,季鲤就开始正式练习了。他和奥列格拉开一些距离,脚底滑出一个乔克塔,转体,点冰起跳,一切一气呵成。
还是熟悉的4lz。季鲤落冰后没有降速,直接就着这速度再次起跳了。
练习了无数次的连跳,曾经在他看来还是很久以后的计划,但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他抓在手里的底牌了。季鲤落冰后展开双臂任由自己在冰上滑着,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知道加速度消失他才慢慢放下浮足,往奥列格那里滑去。
奥列格还是一手撑着挡板一手比划着:“很好,练习其他跳跃吧。”
他的肯定让季鲤有些心花怒放,因为奥列格很少这样直截了当的表示肯定,季鲤当即拍了一下挡板,正趴在挡板上面休息的组员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季鲤非常快的往冰场中间滑过去的背影。因为滑速太快,季鲤的背影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雀跃。
季鲤决定在午饭前继续强化自己的4lo。尽管4lo并不如4lz那样熟练轻松,但是奥列格还是那样静静看着,偶尔会给季鲤提一点建议,季鲤也点点头。没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季鲤因为4lo没跳好,还想赖在冰场里多滑一会,但奥列格不允许他延迟进食。虽然午餐也是淡而无味,但是吃还是得吃的,不但吃还得按时、规律的吃。
一想到要吃那饭,季鲤的脸就苦了下来。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嚷着“能吃是福”的孩子变得吃饭像上刑?那当然是奥列格秘制爱心小便当。如果可以选,季鲤宁愿一天三顿喝蛋/bai/ 粉。
季鲤端着餐盘,心不在焉的嚼着草。这时他想起了方知桃早上发给他的选拔赛文件,于是点开来看。
扑面而来的长篇大论看得季鲤眉头一皱。他按着目录找到了选拔赛规则那部分,惊讶于这次国家队以外的选手也可以参加选拔赛,而据他所知国家队之外的选手大多来自各地的省队或者是自费训练,也算是一件奇事。
接着看下去,选拔赛由以往的五轮改为三轮,当然每一轮还是以短节目自由滑的形式来比,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因为赛次变少,随机性也就更大,选手上高级四周的时候也需要更多考量自己的状态来谨慎定夺。
当然,季鲤是一定要上全自己所会的四周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有个刷分神器4lz给自己托底,不至于沦落到只要失误就会失去竞争力的境地。
他慢慢看完比赛积分规则,又翻回去看目录。这才看到一个有关团体赛的标题,赶紧又翻回去看。
一看之下他就懵了,本来团体赛他了解不多,但是也不是没考虑过会参加的可能性,结果这文件上的规则直接把季鲤排除在外了。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一遍,确实是说世界排名前五的选手原则上不参加团体赛。虽然中国队也没有那个绝对夺冠的可能,但是这样安排基本上就是放弃了在团体赛拿牌子。季鲤也不知道是谁疯了,他看完像方知桃一样骂了一句脏话。如果奥列格熟悉方知桃,那么他一定会说:“你和方女士简直是克隆人。”
季鲤就这样咂着嘴巴继续往下翻。只见团体赛规则下面写着一行注释一样的小字:“为了保护种子选手个人项目的竞争力,团体赛应合理安排资源。一切视情况而定。”
也就是这并不是硬性规定,不管怎么说还是有转弯的可能。
这份文件挺长的,大概是出自那个新来的小秘书之手,季鲤看得晕头转向。
放下手机,季鲤整理了一下思绪。总的来说就是季鲤要面对一位不熟悉的竞争者,然后团体赛大概率是不会参加。GPF以后季鲤的世界排名正好上升到第五,这条规则好像是专门针对自己出现的吧?当然双人滑还有一对不错的选手,季鲤要发作,别人也会拿双人滑那一对来堵他的嘴。
他又上下翻动了一下这个文件,最后心里给出了评价:还行。
看了半天一口菜也没吃进去,季鲤他丢下手机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绿叶菜,呱唧呱唧的嚼了起来。
午饭后季鲤坐着和奥列格商量选拔赛的事情,奥列格听完季鲤的转述,耸耸肩:“很明显团体赛他们已经有人选了,虽然这个人在个人项目无法拿奖牌,但是团体赛还是有机会的。不用在意,你的目标是你的单人滑奖牌,这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
季鲤点头表示明白。他和奥列格分析了一下自己选拔赛的优劣势,奥列格也不确定国内裁判比较看重哪一部分,以及季鲤在pcs分上面的待遇。但是季鲤的难度无疑是遥遥领先的,因此奥列格让他放轻松,选拔赛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奥列格很欣赏周答杉,但是对他之前在法国杯的表现很奇怪,因此在他心目中周答杉只是一个备选选项。樊苏上个赛季没有参赛,所以奥列格所掌握的数据也不多,本赛季樊苏在日本站拿了铜牌已经足够引起重视了,尤其是当季鲤提到,上上个赛季,樊苏就已经可以在一场自由滑里面编入三个四周跳的时候,奥列格还是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是个威胁。他的教练是谁?”
樊苏的教练就是国家队里的普通教练,履历里的最光辉一笔就是在大奖赛青年组拿了个铜牌,这还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虽然正和奥列格是同期选手,但奥列格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位是谁。最后他放弃了回想,研究了一下樊苏在日本站的比赛视频。
樊苏真是个奇人,上个赛季因为伤病退出了国家队,窝在商业冰场里面自己训练,竟然还能奇迹般地找回他的四周跳!虽然这一个赛季他没出新的跳跃,但是按照这样的成长速度,没出新跳跃才奇怪吧?
谁也摸不清樊苏的底牌,但季鲤的底牌倒是被别人摸得差不多了。樊苏刚回国家队那会儿,季鲤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训练视频发给樊苏看,估计樊苏早就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透彻。
因为这件事被方知桃骂了个狗血淋头,季鲤也没敢告诉奥列格这件事。他只是一个劲对奥列格说:“我觉得谨慎一点好,选拔赛就上4lz3t和4lo吧?”
奥列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先不说樊苏的腿伤是不是好利索了,就说这三局淘汰制,樊苏那从没在比赛里跳过的高级四周,是不是会每轮都上呢?这都是个未知数。他劝季鲤还是审时度势再决定,季鲤一个劲摇头。
樊苏3A质量比他高,季鲤这是要和他拼了。虽然参赛名额有两个,但是除去那个未知因素,季鲤也只想当唯一的那个种子选手,让大家都更加期待自己。
奥列格劝不动,摊手道:“那就加倍练习吧,孩子。”
午休以后季鲤出发去芭蕾课,林霖开着车在“新星”楼下等他。上车的时候季鲤看见阿莱站在健身房的落地窗那里看他,毛骨悚然,赶紧关上车窗。
林霖没注意到楼上有什么,很奇怪的问季鲤:“外面很冷吧?要不要我把暖气开大一点?”
“……不用了。”
芭蕾课又是一番折磨,季鲤就奥列格一直强调的“手臂姿态的抒情感”请教了塔季扬娜,塔季扬娜笑眯眯的:“现在想象你是一只天鹅。”
“哦……好的。”
季鲤赶紧伸长脖子,踮起脚尖,背部挺直。
“你会怎么扇动翅膀呢?”
季鲤学着塔季扬娜教的,扬起了一只手臂,伸展开去,然后放下。
“模仿得很到位,但是真正的天鹅不应该只局限于这个动作,还有其他的吗?”
这可把季鲤难住了。他的芭蕾基础摆在那里,就是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再多,他也想不出来了。
绞尽脑汁之后,季鲤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周答杉的《天鹅》,这支曲子滑过的人很多,比如羽生结弦。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所看过的所有版本,最后好像有些模糊的动作片段出现在他脑中。
当然这印象还是很模糊,他试着回答了:“肢体舒展……吗?”
“是这个词。接下来我来负责教会你如何舒展开来。”
她本来也没指望季鲤可以无师自通的做出来。要做出“天鹅”的抒情感其实就是需要让动作随着情感延展开来,季鲤这样做挥臂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季鲤把这个动作生硬的拆开来了。她做了和季鲤同样的挥臂动作,除去更加优美,在放下手臂的中途,很自然的在腰际将手又向前推去,温柔而舒展,虽然并不是天鹅的代表动作,但也活脱脱就是一只温柔吻水的天鹅。塔季扬娜一下子就把季鲤的动作升华到了另一个高度。
季鲤咬咬嘴唇,他意识到这就是奥列格在自由滑开场时跟他强调的那个舞蹈动作技巧,虽然他在合乐时做的不错,但是到了另外一个课题,他居然就又一无所知了。
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是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世界上的奥秘太多了,学习的时间只能占据一小部分,如果不能灵活的运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那么谈何创造呢?
时隔很久,季鲤再一次感受到了羞耻。上一次还是世锦赛的时候,他对于摔倒以后坐在冰上愣了两秒的糟糕表现感到无比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