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极东】完美世界》还没馊

43、第四十三章：成仙

　　第七单元：回魂

　　第四十三章 成仙

　　中国自古以来的道，就是大同之道，周之时，大抵有了伏羲女娲，又有西王母，周穆天子传曰：“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既然有了西王母，那相对的东王公也便就有了，唐宋之时，道教增添了许多雷神，明清之时，似乎常说的那些个神仙才出现，或者道从佛中借了些，或者佛从道中借了些，佛教本外来之物。既者，外来之佛回应信徒所愿，可成本土之仙，便只要回应本土信徒之祈愿的，又何须争辩其来历呢？

　　信徒之众，亦非仅人，也可为鬼，凡万物有所祈愿，皆可为信徒。故仙者受信徒供奉，所担信徒祈愿之责任，方能泽披众生。

　　于是本田菊回应众鬼的祈愿，在他现在的眼前，他略一施术，即将王光正的虚假伪装收回，金色的光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散逸，王光正渐渐再度变回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样子，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现在他的面容更为苍老颓败，头发灰白，已然是五十多岁的老者模样。

　　他试图捞回那些散逸的金光回自己的身体中，最终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面色木然，喃喃道：“你怎么会成仙？你怎么会成？”

　　本田菊蓦地觉得他很可怜，他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将时间留给了王光正和王耀这对父子。

　　“你的道心已经破碎了。”王耀语气怜悯，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时间也不多了。

　　“我这一生，都错了吗？”

　　“爸爸，我一直觉得你说的不对，大家常以为仙人不能有七情六欲，其实不是，仙人既然被称为仙人，成仙之前还是为人，人有七情六欲，那仙就有七情六欲，但是仙人必然以众生为先，有大爱，再有私情。”王耀轻轻笑着：“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清楚这点，爸爸，现在我大同之道已证，你可安心去了。”

　　王光正似乎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又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婴儿，王耀出生的时辰极阳，是妻子难产死后才生出的孩子，妻子死前看着耀眼的日光，明明处在妊娠的疼痛中，却突然与他说道：“这孩子不如就叫王耀吧？”

　　他想，他大概是很恨王耀的，这仇恨自妻子的死开始不断累积，竟而成了仇敌一样的存在，这孩子用自己的道打败了他的道，现在他发现王耀的眼睛还是更像妻子多一点的。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光正淡定地交待着后事，他先是看向那个无辜的女人，还出于昏迷之中，她的命格与妻子一样：“给她压一下命格，她命太轻，容易被鬼盯上。我死后一半的遗产给她，剩下的一半你留着吧。”

　　“我会捐出去。”

　　“也好，也好。我这一生执念太重，害了不少人。”

　　王光正的记忆停留在了他与妻子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那会儿刚出了意外很是狼狈，浑身上下都带着伤，还沾着泥，又很久没有洗澡，无力地瘫倒在森林里的溪边，他觉得他这就快要死了，心中反而还带着得意，他要用死亡来反抗这被强加的命运，如今他就是高尔基笔下对抗暴风雨的海燕了。一个少女声音清凌凌的，他去看那少女，她笑得无忧无虑，好似向日葵一般，她还说着，这里怎么有个受了这么重伤的人啊，真可怜。

　　现在他又看到了那个笑容了，美好的，纯真的。

　　“王耀是你妈给你取的名字。”

　　王光正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极细极细的雨，他的面容难得不再冷肃，而是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和王耀有七八成像，确实是亲父子无疑。他的尸体被雨冲刷着，又化为了极细极细的尘，有些就随着风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这样，又怎么不算是成仙呢？”王耀感叹道：“毕竟能成仙的都是死人。”

　　“诶，诶？”本田菊很是惊诧。

　　“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你去看看那些个仙哪有生前成仙的，不都是死了才成。”

　　此时的保安齐斋终于哆哆嗦嗦地从附近的一根柱子后绕了出来：“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他拔腿跑得飞快，只希望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些场景，更何况本田菊都成仙了还不知道要对他怎么报复。

　　本来王耀也好，本田菊也好，都是打算叫住保安，至少让他打个120把躺着的裴若运走，实在是他跑得太快了，王耀便建议：“我还没见过真仙怎么个仙法，要不然你试试？”

　　本田菊心随意动，顿时带着王耀和裴若到了医院门口，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本田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慌忙告诉他们自己本来就在这里，周围的人则自我进行了逻辑修正，他们只是抱着一个女人急匆匆地闯入了急诊而已——就是跑得太快了。

　　“下次还是得设定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到了急症室，科室的医生急忙带裴若去做了各项检查，而剩下两个热心无关人士和剩下的医生大眼瞪小眼。

　　“你说你们只是路过，看到这位患者躺在地上，就好心帮忙送了过来？”

　　“医生，你这样像是在审讯，不像是在问诊。”

　　“年轻人，我看你头发都白了，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要不要挂个专家号？”

　　“我少白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熬夜生活作息不规律，又爱吃垃圾食品，说吧，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少白头的。”

　　本田菊听着医生教训王耀，王耀连连点头称是，像模像样地又开始胡编乱造起来，至于本田菊现在为什么能看出他是胡编乱造，还是因为太了解他了。等到他说出其实我还和我男朋友纵欲过度，本田菊慌忙捂住他的嘴把他带走，拍下一沓他兑换过的现金，足够担负裴若的各项检查费用，更何况本田菊也检查过裴若并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还在摇着头：“年轻人，年轻人啊！”

　　他们再度回到了那个山中的小院子里，王耀走之前应当是有认真打扫过，院子还维持着干净整洁，是他们最初的家的模样，缸中的莲花开得正是灿烂，偶有蜻蜓落下，又高高地飞走了。王耀干脆往院子中摆着的摇椅上一躺，一幅惬意的样子：“还以为回不来了呢。”

　　“那么，是该和在下说有关您的事了吧。”本田菊面色严肃。

　　“哎呀，都打完boss了，我们不能轻松一点吗？比如出去约个会唱个歌吃吃饭？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可以结个婚。”王耀摇着摇椅，语调轻松，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算了算了，结婚不好，万一哪天我走的话你还得担个寡妇的名称，多难听。”

　　“您还是时日无多了是吗？”本田菊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耀，如今他看到的王耀，已然大多被涂上黑白的色泽，原来他早就应当知道王耀时日无多，只是被王耀诓骗了过去，原来就算成神成仙，却连爱人的性命都无法挽回，他甚至只能看着，只能看着生命在他的身上渐渐衰落。

　　王耀面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本田菊，眼光温柔地如同一池融化的纯水，仿佛是要把本田菊烙到自己的心里，镌刻到他生生世世的记忆之中：“我都把你供奉成仙了，你应当像仙一样轻松逍遥才是。”

　　“那，您呢？”

　　“王耀，你呢？”

　　本田菊话语未竟，王耀似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他想说的话。

　　“我知道我很残忍。”王耀平静地说道：“从来都是。”

　　“阿菊，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因为你才愿意接纳这个人间，喜欢这个人间的。代替我，超越我，替我活下去，在这人间行走好吗？为我活着好吗？去看那些我没有见过的风景，去结识那些我不曾结识过的人，去做一些没有做过的事……”

　　十八岁的本田菊用他的死亡叩开了王耀的世界，王耀时常在想，如果当时的他能够体会到本田菊的情感，如果当时的他能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如果他不那么执着于普通正常，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这世界上往往是没有如果的，王耀因此去见了很多人，面对了很多事，他想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普通正常呢，人们因为相合群聚在一起，于是群聚在一起的人便认为彼此正常普通。他拥有了很多很多的情感，正面者有高兴欣喜，负面者有恐惧害怕，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会害怕的，他会害怕失去，会害怕孤独。

　　以及，他现在的确是很爱很爱本田菊的。

　　这个世界终于在他的眼前绘成完美的模样。

　　这是他的世界，不是本田菊的世界，本田菊应该需要的是属于自己的人生，他之前任性过很多次，也隐瞒了很多，原谅他最后一次做一个任性的哥哥，将他的想法强加于本田菊的身上。

　　“不，”王耀叹气，却又笑着说：“为你自己活下去吧。”

　　“就仅仅是作为现在的本田菊。”

　　本田菊小声地啜泣着，他捂住脸：“骗子。”

　　“你这个骗子。”

　　王耀的白发落在本田菊的眼中，犹如昆仑山顶经年不化的积雪，那么冰冷，又那么孤独。

　　“我爱你。”其实王耀之前也表白过一次，他心知肚明他的离去，他想，可能时间不多了，可能再也见不到本田菊了，他是得告诉他他爱他的，只是场合不怎么合适，他大抵知道本田菊的心思肯定皆在如何破解锁链上，本田菊却不知道其实王耀渐渐地渐渐地失去了所有法力，若王耀死了，本田菊照样可以离开。

　　那些以血绘制的符阵从来不是什么同生共命，王耀发现这天道就是公平且吝啬的，当他需要一个人活过来时，就必须付出百倍的代价，他根本以自己的生命为献祭，供奉了一个名为本田菊的神仙。

　　王耀执起他的手，他们的身高没有相差很多，本田菊便刚刚好在他的眼中了，他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本田菊刚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颊边还挂着泪，弄得王耀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他哭了王耀的心就疼，像有一只婴儿的小手自那泪水之中揪住了他的心脏，于是王耀抬手拭去本田菊颊边的泪水，却又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王耀只得无奈地说：“多陪陪我吧，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