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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一切从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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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京城,从太医院院使被捕入狱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平静过。
三卫的人抓了一些人,审问后又将无辜的人放了出去,那些臣子回府后,便又见龙卫司出了宫门,径直去了丞相府。
阮丞相与长孙太傅是一朝的臣子,若说长孙家是逆臣贼子,那他应是君王良臣才对,只是不知为何连他也叛了君。
丞相府的正院中,阮丞相坐在桌案前,静心写着什么,一旁放着丞相袍,官帽威严立在上头。
阮丞相不明白,为何自己完成了赤衣阁的任务,却没有半分喜意,反而是心中有愧,坐立难安。
他望着桌案上的丞相袍,视线定格在官帽上,他一向喜欢这顶镶着珠玉的官帽,其间的红色珠玉,像极了忠臣的赤子之心。
他今日却没有戴着,更是不敢触碰,许是帮了赤衣阁,自知有罪吧!
为何要帮呢?
他亦是纠结过。
阮丞相与长孙太傅都是安插在西景的棋子,他的身份本就不干净,再者他不敢忤逆温扶南,又恐赤寒毒要了性命,终是懦弱罢了!
以往他一直暗中等着赤衣阁的吩咐,但温扶南真找上他时,他发现自己犹豫了,假传圣谕后,他在皇陵站了许久,醒悟时已无力回天。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赤衣阁的人,不是西景丞相。
可错便是错了,这一步错,便也没了回头路。
元皇后温良贤德,勤俭不奢,京城的施粥铺子,外墙下的雨棚都是她最先安排的,随后带动了旁人,西景不常提起女子的功绩,阮丞相却都是知道的。
当年,肃远王世子有意阮家小姐,元皇后也是说过几句好话的,她帮过他的女儿,可他还是害死了她。
阮丞相许是怕,怕自个的身份泄露,怕没了这身官袍,他终究是自私的。
大抵是善人演久了,忘了自己原本是恶人,赤衣阁里头哪有善人?便是有也被赤寒毒控制了良心。
当龙卫司的人出现时,他有几分解脱,任由他们将自己押去青鸾宫。
一路进宫,便见到狼卫正清理着暗处的血迹,阮丞相见自己害死了这么多人,终是明白长孙太傅临死前,为何要同他说后悔了。
如今他也悔了。
西景国泰民安,未有不平之事,所有的动乱皆由赤衣阁而起,该除掉的是温扶南才对。
阮丞相到了偏殿,径直跪了下去,西景帝不敢相信害元兰若的真是他。
“丞相,朕需要一个理由?”西景帝的声音在空荡的殿中回响着。
阮丞相没有抬头,只是高举双手,奉上了那本他写了许久的奏折。
“臣本是青阳山上的孤儿,后被温扶南收留,与长孙太傅……皆是赤衣阁的人。”
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西景帝愈发心凉。
“兰若她未曾与你有怨,为何要害她?”元皇后在睡梦中死去,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偏偏是他最看中的臣子害死了她。
“臣……”
阮丞相莫名顿住,当温扶南找上他时,他虽有犹豫,却还是应下了此事。
阮丞相似是想起,当年景文帝问长孙太傅为何要反时,他亦是答不出个原由来。
因了温扶南的吩咐,为了赤衣阁的谋划吗?
不知怎的他答不出口,幼时温扶南就是这般同他讲的,赤衣阁才是天下之主,他以往一向认可,如今却半个字也不愿说。
他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变的僵硬起来,赤寒毒开始发作了,想来温扶南也舍了他,阮丞相眼前微暗,有些看不清上座的西景帝,做了帮凶,他也该是这种结局。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西景帝赐死,不曾想是死在了温扶南手上,那人说过事成之后会给他解药,如今看来温扶南对谁都只是利用。
阮丞相身子一软,倒地抽搐了一阵,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没有动静传出。
西景帝眉头微拧,这般死法也太奇怪了些,可惜他没问出什么关键信息。
“陛下,这里还有一份奏折。”
徐北殊见奏折上满是阮丞相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方才呈给西景帝。
“呈上来吧!”
谋害元皇后的帮凶皆除,西景帝总算恢复了几分气力,他稳了稳心神,随后翻开奏折,只见里头是一份名单,皆是朝中的大臣。
元竹枝隔的近,自是瞧见了上头的名字,不过是否可信,还得查一查才知。
奏折中所写,这些人都被赤衣阁控制,若不除去,西景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此事,便交与龙卫司去查。”
西景帝将奏折交与心腹,随后看向下方的阮丞相,此人原是忠臣,却也听了温扶南的吩咐,为赤衣阁做事,看来温扶南这人才是大患。
比起肃远王,他更加可怖。
待一切平静,元竹枝缓缓开口说道:
“陛下,竹枝想去搜寻温扶南的踪迹,为姐姐报仇。”
今日入狱的,皆是被温扶南利用的帮凶,主谋逃之夭夭,她不想在宫中等着,再者元皇后薨逝,她与皇宫便也没了牵挂,便也不想再留在宫中。
她住在长安殿,是因为姐姐在青鸾宫,姐姐不在,长安殿于她而言,便只是个陌生的地方。
“兰若一向疼你,你若是出了事,她怕是会怪朕。”西景帝没了方才的威严,眼中尽是落寞,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朕也曾答应她不会逼你做不愿的事,你既是想为她报仇便去吧!兰若那般在意你,即便成了亡魂,也是……也是会护着你的。”
西景帝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吩咐完事情,便命众人都出了青鸾宫偏殿。
元竹枝临走时回望了一眼,她赫然瞧见西景帝面上多了些光泽。
他坐在元皇后常坐的黄木椅上,身形端正仪态威严,那袭龙袍生人难近,可她分明看见这位帝王微微颤抖着。
他细细护着,宁愿疏远也要守着女子,在他爱意尽显时薨逝,他如何能放下。
他蓦地想起上元节那日的初遇,元府的嫡小姐将他错认成进京赶考的书生,此后结缘,又逢皇室羸弱,不曾想他与她的缘分只有三年。
这三年中,他大多时候与汐妃在演戏,忽略了她,想到此他便愈发悔了。
倘若他再励精图治,深谋远虑一些,将后患除尽,再与元皇后相濡以沫,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温扶南盯上了。
元竹枝将殿门轻轻关上,后头守了不少人,大概也是担忧西景帝,既是有这么多人在,那便也不需要她。
皇室办事的效率很快,礼部的人收到消息便到了青鸾宫,外头守着不少人,皆是来为元皇后办丧葬之人,丧礼所用一一具备,便是皇后的丧礼服与陪葬品也带了过来。
西景帝尚且没有任何吩咐,这些人便急着将元皇后下葬,元竹枝隐隐有了怒气。
“你们这是何意?”
“元二小姐莫要动怒,我等还没有这般不知礼数。”为首的礼部尚书上前解释道。
“你连下葬时的物件都带了过来,准备的这般齐全,难道不是要将守灵一事直接划去么?姐姐虽已薨逝,但她依旧是西景的皇后,岂容你们这般轻视!”
礼部尚书一惊,似乎没想到一向温婉的姑娘家,也会有这般气势的时候。
“元二小姐误会了,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生前的吩咐,礼部只是照着她的意思一切从简罢了!娘娘说西景尚有外敌未诛,丧礼不需太过隆重,要将银钱用在将士身上……”
礼部的侍郎与管事也都应道:“那日我们也在场,不敢欺瞒姑娘,皇后娘娘还说不忍陛下为她伤神,将她早日下葬,也能让陛下不因此事长久守在她灵前……”
礼部尚书只恐言语不被人取信,他取出两封信,将其中一封给了元竹枝。
“元二小姐不信我们,也该相信皇后娘娘。”
元竹枝展开信,里头是一副画,画中是慕阳侯府那处熟悉的院落,东方轻禾正教着元皇后舞剑,而她坐在院子里吃着糖葫芦,痴痴笑着。
见到儿时的一幕,元竹枝鼻子一酸,已然信了礼部众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