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不同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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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再往前可就到了安斯卡监狱的监控范围，接下来，可都要靠你自己。”老太太的声音略带沙哑，她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幼崽：“害怕吗？小姑娘。”
老式的飞车悄无声息地靠近着那座夜色中的钢铁巨兽，探照灯的光束堪堪从车顶划过。
希娅将安全带解开重新将背包背好，眼神坚定：“我不怕的。”
老太太闻言眼中升起了赞许的目光，岁月使她的皮肉失去光泽，但那双眼睛中闪烁的光芒却一如当年。
“你会责怪你的朋友吗？她作出了别的选择。”
希娅手里的动作一顿，轻轻抠着安全带的金属锁扣，想到了艾莉丝醒来后和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眼泪，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艾莉丝没有错，她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有一些路，只能我们自己去走，她帮不了我，正如我也帮不了她。”
艾莉丝是是从噩梦中哭着醒来的。
她做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
梦里的她，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毒辣的阳光带走了一切水分，那些滚烫的沙砾一点点漫过她的脚背，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将她吞噬。
她大喊着救命，呼喊着母亲的名字，父亲的名字，亲卫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在沙砾淹过头顶时，那些尘封的痛苦回忆接踵而至。
她想起了塔米葬礼，她的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明明悲痛到了极致却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
而她的父亲呢？虽然面带悲戚地接待着那些前来参加葬礼的商业伙伴和达官贵人，但那些悲伤是属于失去了一个继承人，而不是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儿子。
塔米就那么安静地躺在花丛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愤怒的火焰冲破了理智，她哭喊着扑上去大声地质问她的父亲，却中途就被警卫拦下了，他的父亲只隔着骚动的人群向她投来了一个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警告，有不悦，却没了往日的宠爱。
仿佛平日里那些百依百顺都只是一种假象。
十六岁那年，她和所有的雌性一样，去了基因塔检测自己的进化等级，去揭示自己今后的命运走向。
她不负众望地得到了一个“A”，拥有了入住玫瑰园的资格。
她的父亲喜出望外，第一时间就将她带到了提尔皮诺夫·诶拉翁的面前。
“埃拉翁大人！您看！这是我的女儿，她的进化等级有‘A‘！一点儿都不输麦卡锡家的尤娜小姐！”
她穿着华丽的礼服，打扮成最精致的洋娃娃模样被推上舞台，为那些隐藏在暗处、看不清面貌的大人物们表演了她精心准备的钢琴节目。
他的父亲比起介绍自己的女儿，更像是在推销他的得意商品。
好在最终还是入了高高在上的诶拉翁家的眼。
那位提尔皮诺夫议员的一个点头，他的父亲就拿下了海嘉德所有地下管道的修理权。从那天起，她虽然表面上还姓希尔科，但实际上早就是诶拉翁家的“女儿”了。
这样的身份，进了玫瑰园怎么讨得了好？
麦卡锡家和诶拉翁家不和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和尤娜同期进入玫瑰园，简直就是直接被摆在了对立面上。
她们从外貌、成绩、举止都要被拿来比较，哪一次落了下风被传进那位大人的耳朵里，她就得迎接来自父亲无数个责问的电话。
“你为什么做不到？”
“你应该拿第一的。”
“艾莉丝，没有诶拉翁家的支持，我们就得收拾东西滚出海嘉德！”
他们只会问她为什么会输，却从来不关心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况且尤娜·麦卡锡是什么人？那可是个疯子，最喜欢用排挤的手段。
“艾莉丝！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们没有生在好的时代罢了。”
她唯一的好友，那名叫安妮的平民雌性被提前定下了亲事，还没有成年就被“送”出了玫瑰园。
安妮是外边来的雌性，比谁都用功，比谁都努力，就是想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可惜尤娜小姐的一句话，她的婚事就被定给了一个偏远的小家族。
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安妮时对方神采奕奕地对她说：“我是出生不好，我是不如其他人聪明，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得到我想要的生活的，雌性的确不如雄性身体强壮，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方式，不是吗？”
从梦中惊醒后一直在大哭的艾莉丝，逐渐收敛了哭声。
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战斗方式。
她低着头，盯着棉被上那些粗糙的纹路，思绪也仿佛被那些横竖交纵的线条拉平了。
“希娅，我一直都高估了我自己。”艾莉丝有些黯然。
“我以为我可以适应外界的生活，像你一样坚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她看着自己手上那些细小的伤痕、被风吹得粗糙的皮肤，感受着那些伤口传来的疼痛，眼里再度凝聚了泪水。
“我想通过帮助你，去重新证明我自己，但是……我做不到，希娅，我做不到……”她有些崩溃地抱住自己：“我也想成为一个和你一样勇敢的、不会退缩的雌性，可我做不到……我讨厌脏兮兮的环境，讨厌食不饱腹的日子，更讨厌拖后腿的我自己！”
“我知道的，这一路上你都在无形中迁就着我，无论是放缓赶路速度还是把食物和水都让给我，我不但没有帮上你的忙，还在不停地给你增加麻烦……”
“希娅…之后的路我没办法陪着你走了，这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我希望你能够不被限制住脚步，大胆地向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艾莉丝粗鲁地擦去眼泪，认真地握住幼崽的手：“而且我想明白了，希娅。我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地方帮上忙，我的能力在这里毫无用处……”
就像老太太说的一样，这一段非凡的经历，并非毫无用处。
它教会了艾莉丝成长，去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去探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承认自己的平凡和弱小，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更不容易的是，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依旧不会放弃成为更好的人。
“希娅，我想回去，去做那些我真正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
说着艾莉丝逐渐直起了肩膀，那些璀璨的光芒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中。
比最珍贵的宝石还要美丽。
希娅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艾莉丝被哭花了的脸，忽然笑了。
但握着艾莉丝的手同样用力。
她认真地说：“我相信艾莉丝一定能做到的。”
——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老太太还是穿着那身半旧的棉布裙子，一条棕色的头巾包住了她的头发，明明裙子也很长，款式也很老旧，却硬生生被她穿出两分洒脱来。
她斜靠在门边，像是在看希娅，又像是在透过希娅在看别的东西。
风吹起了她花白的发丝，她重新带上手套，向希娅挥了挥手：“去吧，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的朋友我会替你照顾好的，等风声过去了，我就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幼崽弯腰向她表示感谢，然后就冲进了黑夜里。
不一会儿，耳旁就只剩下了风声。
老太太收回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发出一声轻叹。
“都是好孩子……”
她们都很勇敢。
不论是希娅，艾莉丝，还是玛莎。
她们都在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一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不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