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独自前行 ...
-
坐落在无人之地的安斯卡监狱，就像俯卧在荒芜大地的凶兽，漆黑的墙壁高耸入云，一座座哨塔就像巨兽发红的眼睛，巡视着它的领地。
宽几十米的护城河仿佛拦腰斩断了一切和城市的联系，只留下了一道窄窄的桥被重兵把守。
距离监狱百米开外就都密密围上了高压电网，守备之森严，就算是苍蝇都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们一定想不到，这座像堡垒一样的监狱居然会有一处隐蔽的小道直通监狱内部。
那就是排水管道。
这其实是希尔科家在重新改装安斯卡监狱管道时留下的一处疏漏，被艾莉丝发现了。
以艾莉丝的权限，想要接触到家族里一处已经改装完毕的管道设计图并不困难，但更重要的是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根本没有接手过家族事务的雌性小姐，居然能看懂设计图。
艾莉丝轻易地就将它拷贝到了自己的终端机上，带给了希娅。
星际的设计图已经可以使用全息3D投影了，看似庞大而复杂的管路被立体还原后清晰了很多，艾莉丝将那处管道标红，示意希娅记住：“就是这里，在护城河下一到两米的位置，这处管道是多余的，根本没有投入使用，但当时急着交差，也就瞒着上面没做拆除……”
体型娇小的幼崽落入河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在快要靠岸的时候，一个深呼吸，猛地下潜，在夜色中深不见底的河水下更是漆黑一片，但敏锐的听觉还是让她找到了那处不同。
那里有一处并没有运作的排水口，有着上了锁的铁栅栏。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开锁小玩意儿，希娅逼迫自己沉住气，一步一步回忆当初卡尔是怎么教自己的。
在飞船上赶路的日子总是无聊的，卡尔有事没事就会教希娅一些简单的机械拆卸和组装技巧，那些捡来的破烂们不一会儿就会从他的手中大变身，成为一个个可爱的小玩具。
他们没有条件给希娅准备雌性们喜欢的娃娃玩偶们，希娅的玩具大部分都是这些金属疙瘩，玩得时间久了，希娅自己也会组装一些简单的机械构件。
希娅装乖的那些日子可不是白装的，她在各种撒娇卖萌下终于拿回了她的小背包，小胡子管家反复检查过，里面不过是一些半旧的玩具和装饰品就还给希娅。
这个简易的开锁工具就是用那些玩具的零件组装的。
她还记得当初利澳问卡尔，为什么要教她这个时，金毛狗狗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了，虽然希娅小姐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我还是希望哪怕在小小的地方，它能帮上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没有想到一语成谶，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它派上了大用场。
听到锁芯响起“喀哒”的一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小精灵将头露出水面，重新吸了一口气，再重新回到水下。
废了一点力气，将生锈的栅栏挪开，希娅一头钻了进去，奋力往上游。
很快就见到了光亮。
抓住边缘，一跃跳了上去，幼崽有些狼狈地呛了几口水。
这段管道比她想象中的要长，她差点成了第一个被水淹死的精灵。
说起来有些丢脸，虽然每个精灵天生都会水，但希娅的水性并不是很好，因为她实在不太喜欢把自己泡在冰冷的水里，弄得湿哒哒的感觉。
细小的水流顺着金发、衣服很快就在脚下聚起了一个小水坑，衣服紧紧贴着皮肤风一吹冷极了，希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头发扭干，从防水性极好的背包里翻出老太太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换洗衣物。
将试衣服脱下，换上干爽的衣服，希娅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虽然衣服是旧衣服，却意外的合身。
老太太说这是她从前为女儿准备的。
她和她的女儿分开时，她的孩子正和希娅差不多大，虽然知道此生可能都不能再见面，她却依旧固执地留下了这些衣服，作为她接下来人生的一份念想。
知道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是希娅并不愿意收下，可老太太态度很强硬：“拿去吧，孩子，在我这里它只是件寄存着回忆的无用之物，但如果它能帮上你的忙，它就已经实现了它最好的价值。”
“况且……我也想通了。”老太太微笑，颇有些释然，抚摸着布料的手似带着无尽温柔：“知道她还活着，也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衣服上，仿佛还留有莎莎果的香气。
将湿衣服全部收拾好藏到角落里，幼崽打起精神开始仔细地观察四周。
和设计图上标注的一样，这里是一处不常用的地下设备间。
她们逃跑时并不能携带终端机，所以她将整个结构图都背了下来，这下可派上了大用处。
设备间不能从内打开，但是通风管道是可以的。
将一旁的废旧铁桶拖拽过来，垫在脚下，希娅爬上了通风口。
通风管道的设计无意是窄小的，但这是针对体型高大的成年兽人而言，而不是身材娇小的雌性幼崽。
希娅还觉得比想象中的要宽敞一些，甚至还够她坐直身体。
关押犯人们的地方有很多处，她也不知道迦勒他们会被关在哪里，只能一点一点的寻找。
好在没爬出多远，就听到了两个狱警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语气略不耐烦：“上个月进来的那几个家伙，上面的大人们有什么说法吗？这都一个月了，就这么关押一层？”
另一个笑了笑，挤眉弄眼道：“你小子着急些什么？怎么，你又和老孟下注啦？赌那几个新人被分流到‘上层‘能活几天？”
“说的像你没有赌似的。”黑胖的狱警推了一旁不正经的同伙，抱怨道：“我可赌了一万星币进去！赌他们离开‘安全盒子’后绝对活不过三天！除了那个银头发的感觉还有点儿东西以外，那两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想要在安斯卡监狱活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嘛，哥达奇会撕了他们的。”
“行了行了，听说最近外边儿发生了大事，那些大人们还在焦头烂额呢，一时半会儿这盘是开不了了……”
——
安斯卡监狱，一层安全区。
“看什么呢，吃饭了！”
门外的警铃声一响，又到了每天吃饭的时间。
刺眼的光线涌入黑暗里，很快一袋营养液被丢了进来，但平时很快就会重新关起来的小窗今天半天都没动静。
贴墙而坐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
银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
小窗外的中年人穿着整齐的正装，胸口位置绣着麦卡锡家的族徽，面容沉稳而毫无波澜。
是法瑞纳的副官，丹特，也是缪赛尔的父亲。
他当年和墨熙礼在第三军团共事时，没少在军中见到这位副官，但大部分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友好的会面。
世家大族们总是会有很多附属的家族，就像依附那些苍天大树而存活的藤蔓一般，这并不少见，但像猞猁一族这样完全舍弃掉自己本来的姓氏，世代做对方家臣的，却只此一家。
丹特是法瑞纳的第一副官，缪赛尔也是墨熙礼的第一副官，他们都姓麦卡锡。
但和尚年轻冲动的缪赛尔不同，丹特古板而守旧，外界都说他说法瑞纳最忠心的狗。
“这并不是个困难的决定，迦勒长官。法瑞纳大人给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思考，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法瑞纳大人很欣赏您，即使您曾拒绝了尤娜小姐的婚事。但现在，法瑞纳大人愿意不计前嫌地给您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重新回到我们中来。”
丹特双手交叠，语气平静有礼，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很客气：“只要您愿意对外宣布归附麦卡锡家，并替我们重新寻回希娅小姐，我们就会为您恢复一切荣誉。否则，您只能在安斯卡监狱度过余生了。”
可男人听完，却重新阖上了眼睛，重新将自己融在黑夜之中，不为所动。
丹特却也不急，缓缓道：“您是能力不凡，武艺高强，想必一个人也能在安斯卡监狱过得很好，但是您的那两位同伴呢？他们可就不如您身强力壮了，一出‘安全盒子’，想必很快就什么都不剩了……”
“安全盒子”，指的就是他们被单独关押的单间监狱。
安斯卡监狱会根据罪犯的危险程度将他们分到不同的楼层来管理，过的都是集体生活。但将这些性格迥异的罪犯们关在一起，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出一两起械斗，死伤一两个人，都再正常不过了，监狱的管理还对此总是熟视无睹，肇事者最多罚一两天禁闭。
新来的家伙们都有个过度时期，在分级前会被关在一楼的这些独立的安全盒子里，一直到上面的指令下来。
房间里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以外什么都没有，连顶上的灯都时开时关，你只能通过每天一次的食物投放来计算时间。
今天是第三十天。
卡尔默默将那袋营养液捡起。
撕开，倒进嘴里，是十年如一日的寡淡味道，让他想起了培育室的那些日子。
他才恍惚想起，自从希娅来到小队以后，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回过餐餐营养液的生活了。
也好久不曾想起那些在培育室里度过的黑暗时光。
希娅小姐……
金毛狗狗垂下了头，落寞地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
他不是害怕黑，也不是害怕饥饿，只是害怕孤独，更担心希娅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那些牵挂就像弥漫在空气里的尘埃，你看不见，却无处不在。
“卡尔……”
“卡尔卡尔……”
金发少年猛然抬头，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出现了幻听，直到脚被一个小东西碰了一下，他才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缓缓地下了头。
“卡尔！卡尔卡尔！”
金属做的小鸭子扭着屁股，被他的脚挡住了前进路线，不满地转着圈。
卡尔眼眶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是希娅小姐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独自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