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86、第 86 章

　　江三玖倒真不知道此事。
　　“暴毙？”

　　妹几点头，“是啊，那个美人日日喊着肚子疼，昨天夜里，突然就死了。”

　　江三玖张了张口，挺惊讶的。
　　但马上就要进大殿，她便没多问此事，也让妹几不要再想这些。

　　妹几脸上的疤，只剩下淡淡的红痕，并不明显，但为了遮掩，她还是让江三玖化了那日的枝上桃花。

　　天子穿着一袭黑袍，上绣黑龙纹，显得威风赫赫，而其人虽已中年，却仍旧保养得宜，身材高大，却并无体肥之态。
　　眉目清朗，只是因久居高位，看人时总带着锋芒，显得不可靠近。

　　九城城主早在入天都当日，便被天子召进宫，匆匆见了一面。
　　天后病重，天子并没有多留他们，只是因为礼仪，才召他们一见。

　　如今，九城的城主皆侯在后殿，此大殿之中，只有美人与婢女，供天子一选。
　　若没有特别不讨喜的，这些美人都会留在宫中。

　　天子姬夷，少年即位，这些年来，虽无建树，倒也一片太平，只是听闻，其素来一意孤行，偏信小人谗言。
　　此时，他以手支颐，目光向下看去，一一扫过殿中美人。

　　大殿之上，针落可闻。
　　须臾，他目光凝在一黄裳美人的脸上，一道斜红，上缀点点桃花，绮丽却又淡雅，妖娆却不媚俗。

　　天子笑了一声，冲那美人招了招手，“脸上作画的是何人？”

　　妹几心中抖了下，她不知道天子是不是在说她，万一殿中还有人同她一样，在脸上作画呢？
　　但她还是悄悄地抬起头，又怕又充满期待地抬起那双如水润过的眸子。

　　天子看清了她的面容。
　　“过来。”他的声音刻意放轻，似乎是怕惊到这兔子般的美人。

　　妹几平日里甚是胆小，但此刻，大殿静谧，她的眼前好像只剩下那个居于高位之上的天子。
　　头戴冕旒，上面的珠串轻轻颤动，而他的眼睛只看着她。

　　妹几笼在袖中的手捏紧了些，缓缓上前，一步一步往天子的身边行去。

　　“你叫什么名字？”在距离天子半步时，天子将妹几拉到怀里，轻声问道。

　　妹几不意天子的动作，不由一惊，脸也红了起来，她小声嗫喏：“妾名唤妹几。”

　　“妹几？”天子呢喃着她的名字，忽而大笑着拍腿：“好名字！好名字！”

　　天子的声音浑厚且愉悦，他的笑声轻而易举地传遍大殿中每个人的耳里。

　　妹几被天子一眼看中，底下的美人脸色各异，江三玖倒是心里为她欢喜。

　　不会因为那道浅淡的疤，而被赶回天虞城，更无需看族中人的脸色，反而，她成为天子的宠妃，她的亲族都要依附于她！

　　江三玖看着在天子怀里娇羞的她，轻轻地笑了。
　　似有所感，妹几抬头望去，与她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感激。

　　两人的这一眼，被冯曦若看在眼里，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面上依旧含笑。
　　一派大家风范。

　　她身旁的正是季萂美人，见到这一幕，拧紧了衣袖，不禁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
　　分明是丑八怪了，竟然靠化了一枝桃花而夺了宠！

　　冯曦若轻瞥她一眼，眸光微闪。

　　*
　　天子留下了所有的美人，唯独可惜没有见到岁云城的第一美人。

　　但似乎因为妹几，天子早将岁虞抛之脑后，一只手紧紧握着妹几的手，并不想松开。

　　直到宫中晚宴，天子宴请九城城主，他才舍得松开妹几的手。
　　然后，任由宫中大侍引所有美人前往自己的宫殿。

　　江三玖是卫溍的婢女，自然不能随着妹几走了，于是退出大殿之后，便乖乖地跟所有城主的婢女一起，侯在大殿之外，等着城主们从后殿出来。

　　卫溍出来时，正低首同另一位城主说着什么，他轻笑着摇头，道：“非溍不肯舍爱，而是相奚先生早已在天虞安家，先生只听其夫人一人的。”

　　他说完此话，正巧抬眸，看到那个笼在残阳日色中的江三玖，两个小花苞上缀着他送的小铃铛，风一吹过，便“叮叮”作响两声。
　　声音并不大，却极为清越。

　　注意到卫溍的视线，巫鸿子也朝阶下望去，只在一众小婢女中，看到了个脸色偏黑的小丫头。
　　不过……五官倒是极好。
　　只是——

　　看了几眼，巫鸿子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他张张口，想问些什么。
　　但不等他开口，身后九宸的小公子就喊了起来，“江三玖！”

　　那位公子依旧穿着华贵又璀璨的衣裳，行动间，那满身的金银元宝、珍珠宝石，闪得他眼睛疼。
　　巫鸿子闭了闭眼。

　　夏侯无忧兴冲冲地冲到江三玖身前，眼睛晶亮，那张红唇贴着一枚小巧的红色宝石，看起来更显得他红唇嫣然。

　　他弯着一双桃花眼，弯腰凑近江三玖的脸，左右瞧来瞧去，“好些时日未见，小丫头倒是变白了些许！”
　　顿了顿，他又叫道：“还变漂亮了！”

　　江三玖一瞬红了脸。
　　周围议论纷纷的，江三玖直觉小婢女们在打量他们。

　　她觉得空气有些闷，伸出食指，想把夏侯无忧的脸推开，让他跟自己保持点儿距离。
　　只是，那根手指才伸到一半，夏侯无忧就惊恐地远离了她。

　　她歪头看了一眼，就见是卫溍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人给拽了开。

　　“卫十三，你松手！”夏侯无忧不用猜，都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他一脸不高兴地回头瞪了眼卫溍。

　　卫溍却看也不看他，将手撒开后，嫌弃地甩了两下，江三玖很懂事，颠颠儿地上前，送上一块洁白的丝帕。

　　卫溍赞赏地看她一眼，将那手帕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尊贵的手。

　　“江三玖！”看到这一幕，夏侯无忧倒是没气卫溍，反而是那个小丫头让他气得不轻。

　　也不知道卫十三有什么好的，小丫头总是帮他！
　　他想让小丫头跟他回九宸城，让他当自己身边的第一大总管，还会给她买各种胭脂水粉，给她买金银首饰，不比卫十三对她好？

　　在上尧之时便是如此，他射杀卫十三，她就瞪他，一脸的气愤。
　　今日亦是如此，非要与他分得清清白白！
　　夏侯无忧气得要死，一双眼狠狠盯在她身上。

　　江三玖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副表情看自己，但她觉得，之前他不守信用，又在半路截杀他们，九宸与天虞就是敌人，不懂他为什么非要那么亲近地叫她的名字。

　　她清清嗓子，“无忧公子，奴婢与您不熟，嗯，叫奴婢名字恐是不妥。”

　　往常，他总是“小丫头”“小丫头”地叫，倒是有几分亲昵，但从上尧一事后，她就知道，这位无忧公子并没有看上去那般“耽于享乐”，反而胸有沟壑。

　　他与公子，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她又弱弱地退了半步，正好靠在卫溍身侧。

　　她是天虞城的人，自然要跟公子站在一起。
　　江三玖打定了主意。

　　身旁响起铃铛声，她的衣袖擦过他的手，卫溍几不可见地扬了下眉。

　　看到她的动作，夏侯无忧气笑了，不过却没再逗弄她，而是看向卫溍，冲他拱手道：“恭喜天虞城主得上尧五城了。”
　　正从几人身后走过的柳季叔脚下一顿，脸色瞬间惨白。

　　卫溍恍若未觉，只笑回：“同喜同喜。”
　　同样得了上尧五城的九宸城公子无忧：“……”

　　柳季叔险些栽倒，但这两个少年，一个比一个狠辣，他是真惹不起，只得愤愤甩袖而去。

　　这三城之时，其他几城的城主自然有所耳闻，如今齐聚天都，也不过维持着表面功夫，实则暗潮涌动。

　　便是巫鸿子自己，也想从卫溍手里得到个人。
　　想到相奚，巫鸿子蹙起了眉。

　　“巫城主，恕溍无能为力，相奚先生其人……”卫溍似乎心情很好，笑了笑，“似乎很喜欢我天虞繁华。”
　　巫鸿子：“……”

　　卫溍回过身，轻扯了下江三玖花苞上地小铃铛，轻声道：“走吧。”率先迈开步子。

　　江三玖回头瞧了眼巫鸿子，她隐约记得这位是盛产药材的乌啼城城主，他……是要跟公子要相奚大夫吗？

　　想到相奚大夫，她不由想到娘亲给她的千金粉……
　　如今到了天都，会解开这个秘密吗？

　　“江三玖，快些跟上。”
　　卫溍的声音传来，他的大袖飘飘，即便是他的背影，也能看出他心情愉悦。
　　是……因为压了夏侯无忧一头吗？

　　江三玖困惑，但望着踏进如金子般碎阳里的卫溍，她不敢怠慢，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我！”

　　*
　　四方馆。

　　如今九城的城主与美人都去了王宫，只剩岁虞一人在馆中歇息。
　　有了相奚的药，她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毕竟，相奚先生制药的能耐远在乌啼南家之上，就是巫鸿子都多次想请他到乌啼城，奉他为上大卿。

　　秋璃给她洗好一串葡萄，放在茶几之上，“姑娘，如今天子已选完美人，你我何时回岁云城啊？”

　　秋璃看着她露出的手腕上满是红点，不由有些心疼，“虽然天虞城主说，这药对您身子无碍，但这红点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岁虞轻轻笑了声，拍了拍她的头，“并不疼。”
　　“奴婢知道不疼，但奴婢就是心疼姑娘啊！”秋璃嘟起了嘴，“若是您不想选美人，只需向大人直说便是，大人那么疼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去遴选美人啊！”

　　而且岁云与天都离得甚远，天子怎会知道姑娘的美貌？
　　姑娘如今来天都，让天虞城主帮忙，实在是委屈了自己。

　　“也是我们岁云城查得严，否则姑娘也不必吃这种苦了。”

　　岁云城怕在进天都之前，城中美人会相互残害，是以在岁云城之时，每个美人和婢女都要被严查一遍，以防她们带利器和毒药前往天都。

　　听到秋璃的话，岁虞眸光微闪。
　　她同卫溍求药，并非是为逃避美人之选……

　　她只是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提起此事，秋璃也来了劲头，“听宫里回来的婢女说，天子今日见到天虞的妹几美人，欣喜不已呢。”

　　“哦？”岁虞拾起一枚葡萄，放在嘴里，“妹几？”
　　“是啊，奴婢也奇怪呢，这位妹几美人日日戴着个面纱，竟然这般貌美？”

　　似是想到什么，岁虞轻笑出声，“倒是个聪明人。”
　　早听闻，天虞城的这些美人里，最美的是冯曦若，但此女却被一个从未听说的妹几抢了风头，实在有趣。

　　“如果有姑娘在，那些美人自没有能敌得过姑娘的！”
　　岁虞只是笑笑。

　　秋璃知道姑娘不喜欢入王宫，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言罢了，只是，想到今日是天虞城的美人占了上风，她道：“看来，公子今日心情不会好了。”

　　岁虞再次悠悠拾起一枚葡萄，“那可不一定。”
　　“嗯？”秋璃诧异地看向她。

　　“如今岁云少了两位美人入王宫，兄长自然要补上才是。”岁虞唇角含笑，却神情发冷，末了，问秋璃：“对了，那个女人处理了吗？”

　　听岁虞提及那位美人，秋璃瞬间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