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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任重道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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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淡,冷风卷起,院内萧条而寂寥。
秦桑自远处缓缓而来,整个人莹润如月,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蓦然挪不开眼。
她不安地迈着碎步走近,身后牵着裹着棉衣的安儿。
此趟回府,虽然少不了舅母的刁难,可她想着有了舅父的庇护,舅母再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桑拉着安儿恭敬地给两人行礼,白氏嗤鼻不屑,宋知州瞪了她一眼才略收敛。
“舅父不在,你和安儿受委屈了。”,宋知州愧疚地望着秦桑,又慈爱地摸摸安儿,目露疼惜。
他往日也受到妹妹,妹夫不少提点和馈赠,如今却照拂不了他们的一对儿女,不免心中愧疚。
“秦桑一切安好。”,她犹豫地望了望白氏,勉强地笑着。
“委屈的不是她,是我淇萱!”,白氏望着她此刻的温柔乖巧,只觉得是矫揉造作,又想起淇萱如今水深火热,不禁怒火中烧。
“够了!”,宋知州训斥道,“若不是你贪慕虚荣,淇萱又怎会…..如果不是看你为我生养几个孩子,我早该休了你!”,他甩袖冷哼,坐在一旁背过身去。
白氏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她颤抖地指着他,胸腔忽然迸发一阵哭腔,“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操持中馈,养育子嗣,又拿嫁妆给你打点上下……你竟然要休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她猛然拽起宋知州的衣领不依不挠,宛如市井泼妇一般,又是揪头发又是掐脸,场面顿时打得不可开交,准确来说是宋知州被打得四处逃窜。
秦桑和宋淇玉几次想要拉开两人,都敌不过白氏的拳脚相加,推搡中宋知州脚一滑,直接撞上白墙,倒地后呕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老爷——”
“父亲——”
“舅舅——”
........
忠勇侯府门前,贺兰昭挺身而立,如松柏般站在烫金匾额下,他抿唇不语,直到看见带着家徽的马车而来,他面色稍软快步走上前。
“母亲。”
马车停稳,车夫麻利地搬上马凳等候主子下车。贺兰昭则上前掀开帘子,亲自扶长公主下了马车。
“母亲一向不喜附庸风雅的诗会雅集,怎么今日去了齐康王府。”,他略微蹙眉,心里十分厌恶这户权贵,连听都不想听见这几个字。
“齐康王妃多次下帖我都借口推辞,这次她盛情难却,我总要露一次面。”,瑞阳长公主走到前厅,接过婢子刚沏好的茶,轻轻用杯盖挂着翻滚的茶叶,神色淡淡道,“况且咱们祖上是远亲,总得走动的。”
“罢了。”,贺兰昭欲言又止,又想到母亲四处走走总比闷在府中强,便压制了对齐康王府的不满,让人传膳。
晚膳都是齐康王妃的素日爱吃的,做的甜腻清淡,爽口开胃。
他亲自布菜盛汤,十分孝顺,长公主失落的神色露出一抹欣慰。
“坐下吧,母亲有话同你商议。”,长公主放下竹筷,面色严肃,“今日齐康王妃同我闲聊,说她有一个义女,原是官家女子,性格温柔宽厚,有意想让她的义女和我们忠勇侯府结亲。”
“什么?”,贺兰昭面色一沉,不悦道,“她想打我的注意?那怕是痴人说梦。”
长公主摇摇头,“齐康王妃是想将她的义女嫁给你哥哥,为你哥哥守节。”
贺兰昭微怔,本以为她是为了义女谋前程,没想到是为了自己的权势牺牲义女,这攀附权贵的龌龊手段着实让人不齿。
“没生养过的女子果真狠心,拿别人家的女儿卖好。”,他捏断竹筷,嗤之以鼻。
“不可诋毁长辈。”,长公主瞪他,训斥道,“若是你哥哥还在,小门户家的女儿断做不了咱们侯府的世子夫人,可你哥哥如今不在了.......那姑娘倒是配得上,况且咱们也找不到官家女子自愿给你哥哥守节.......”
贺兰昭不置可否,可不明白为何母亲定要身份尊贵的官家女子配兄长,他人都不在了,再好的婚配也是无意义的。
许是是母亲的执念吧。
他掖着眉心,淡淡道,“大哥的事母亲自己做主吧,只要那姑娘身家清白,嫁过来我定尊她敬她,让她此生衣食无忧。”
闻言,长公主展露笑颜,“我也会善待这姑娘,不会像其他婆婆那样让她站规距,给脸色的。”,话锋一转她盯着贺兰昭,面色凝重,“你哥哥的事大抵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你的婚事。”
“怎么又提到我了?”,他额头作痛,扬手拒绝,“长幼有序…....长幼有序….....”
“你严肃些,我和你说真的!”,长公主拿出帕子作拭泪状,贺兰昭连忙正襟危坐,“母亲说归说,何必哭呢?”
“咱们忠勇府一直人丁稀少,你父亲和哥哥也没了,就你一人延续香火。”,她捂着心口,怅然道,“世事无常,唯有你早日成婚生子,母亲才放心,侯府不能在你这断了香火,你得赶紧给我生个孙子.......一个不够,得生五个.......”
贺兰昭:“.......”
他倒吸一口气,觉得任重道远,压力无限大。
“母亲,这事急不得…....”
长公主面色一冷,厉声道,“这是重中之重,你若不上心,我替你打听,你要什么样的…....”
贺兰昭烦躁地起身,他也不知要什么样的妻子,可母亲选的人他很确定是不喜欢的。
“只要你喜欢的女子身家清白,母亲可以不在乎门第家世…....”,长公主软了声音恳求,贺兰昭不知道她是因为大哥的前车之鉴,还是看重香火超越了门第。
他扶额叹气,眼前的膳食顿时失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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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知州撞墙吐血后,便一病不起。
他本就单薄的身板刚经历了日夜赶路的奔波,又受到家中剧变的惊吓,还被白氏闹了一场,气血交加,差点人没了。
白氏并不觉得和自己有关系,她理所当然地将一切怪到了秦桑身上,什么丧门星,克父克母又克舅舅。
因为老爷回来好好的,可她一露面老爷就吐血,这煞星简直是板上钉钉!
秦桑既委屈又害怕,她除了担心舅舅的病情,也害怕没有依靠,便忍气吞声听着舅母的怒斥,大气也不敢出。
可来府里诊断的大夫一茬接一茬,皆摆手无言。
白氏慌了神,孤儿寡母的凄惨生活她想都不敢想,于是四处奔波,力求更好的大夫为老爷诊治。
可他们宋府本就在此地根基浅,白氏想方设法融进贵妇圈,也不过交情泛泛。她们一听到白氏要求助便关上门来称病的称病,归宁的归宁,就连被认作密友的齐康王妃,竟也去了郊外,即使差人赶过去也要三五日能回来。
她四处吃瘪,含恨拍腿,忽然想起来姻亲沈家,她抱着一丝希望,命人备了薄礼,又叫上秦桑,准备上门求助。
至于她叫上秦桑,也是有私心的。
一是沈府水深,除了臭名昭著的姑爷,还有几位沈公子也是勾栏院的常客,清白女孩进去总是会危险,二是她生怕沈家人不愿出手相助,想着借机可以将秦桑送给他们家,为奴为妾都行,不禁能出了心口的气还能救了老爷,一箭双雕。
秦桑知道白氏所想,所以换上了衣柜里最朴素的粗布麻衣,素钗银环全部褪下,妆容也不化,就惨兮兮地跟了过去。
白氏见秦桑如此装扮,骂了几句,往沈府赶去。
两人刚到沈府门口,就吃了下马威。
“咱们沈府何时有宋家这门亲戚?”
“别是打秋风的吧——”
“难保呢!哈哈哈——”
白氏羞红了脸,咬碎了银牙拉下脸,“前不久进门的新夫人,正是小女…....”
几个小斯对视一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将她们请进府安置在偏殿。
白氏干坐了许久腿也麻了,腰也酸了,才看到仆妇不急不慢地上了壶茶,还不等她问话,就扭着腰走了。
“贱蹄子!”,白氏啐了一口,愤愤不平,瞥见一旁低头不语的秦桑又火气上涌,正想动手时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体态丰腴,身着华服走来,她连忙理了理衣裙,谄媚走去,“想必是亲家母吧 ,我家淇萱给你添麻烦了…....”
“宋夫人说笑了,老身是夫人的陪嫁嬷嬷,您怎么连亲家都能认错?”
她似笑非笑地嘲讽,眉梢眼角皆是不屑,白氏蹭地红了脸,怔在一旁张嘴无言,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当初淇萱出嫁时,自始至终沈家夫妇都没有亲自过问,她也未曾见到本人,刚才以为这妇人气质不凡,没想到一下子认错人。
可转念一想,自己被冷落许久,他们沈家竟派个嬷嬷敷衍自己,白氏窝着火,暗暗地安慰自己。
“敢问亲家母........”
“夫人身子不适,您有事和我说便可。”,嬷嬷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白氏咬牙陪笑道,“姑爷的岳丈前几日摔了,至今也没有大夫瞧好,我听说三品官及以上的朝臣可以请宫中太医为家眷诊断.......便想着麻烦亲家一趟........”
“奴婢知道了,会帮您带话给夫人的,就不送亲家母了…...”,那嬷嬷略福身后便走得头也不回,留下白氏和秦桑大眼瞪小眼。
“这沈家欺人太甚!”,白氏憋了半日淬出这句,冷着脸离去,忽而在半路忽然想到了淇萱。今日来都来了,何不多陪些笑脸看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