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20、吾亭(十二)

　　吃过饭，二人借着外地来打量进购墨台的名义来拜见高老爷，下人带着他们在偏厅等了一会儿。

　　“你跟我来，不怕那怪物晚上又出现了？”兰淙看着明言故意问。“怕什么，早知道那是一条狗，我就不用躲在床底下了。”明言捂着袖子假装咳嗽。

　　兰淙在回去的路上告诉了明言，原来早上在高石溪房间中出现的怪物其实是一只浑身金色毛发的大狗，大概是岐凉山灵力充沛的缘故，所以长得大了些，又闻到了高府中的血腥味才发了狂。

　　高府前厅，两人未见高老爷，便听见了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高某来迟，怠慢了，二位公子见谅。“兰淙看向声音来处，只见来人身穿一件黑色长袍，头上带着镶着玉的冠。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倒是不像前日街上那两人所说，已经垂暮之年，急着找寻继承人的样子。

　　“高老爷哪里的话，我见高老爷气色着实不错，近日听闻高老爷有退隐之意，看您容光焕发，我看还言之尚早呢。”

　　高老爷听明言的话更是眉开眼笑：“明公子说笑了，听闻二位是从黔府而来，我知道那里是个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的地方，只可惜未得一见，实属遗憾。近日见二位公子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也能窥得其一二 。”

　　高老爷抿了口茶：“二位公子年纪轻轻便承袭了家业，真是后生可畏，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真是云泥之别。”

　　高老爷将两个人从头到脚狠狠的夸了个遍，似乎恨不得明言是自己的儿子一般，一谈到高石溪字里行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高老爷言重了，在下去贵府公子的布庄买过几件衣裳，不是我说抬举您的话，公子的手艺在我们黔府最好的布坊都能称得上数一数二。”明言察觉出了高老爷对自己儿子的不满，这些话，明言不是特意为高公子说好话，他见过高石溪做的几件成衣，手艺确实不是一般师傅可比。

　　明言又与高老爷斡旋了几句，兰淙听着并没有任何线索，便向高老爷借口，说是要带回给客栈中的亲友品尝，再决定购入数量，便跟着管家去了后院仓库取酒。

　　二人带着两瓶墨台，趁着管家与仆人议事，告辞出了仓库。兰淙在走廊的拐角将墨台藏了起好，在前厅附近找了一间小柴房中躲了起来，等着昨晚未见的真相。

　　刚过丑时，前厅想起一阵吵闹声，两人赶忙起身上前查看，因为两间房屋离得不远，兰淙用手指在窗上糊的纸戳开一个小洞将前厅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高老爷坐着前厅中间的太师椅，身旁站着之前见过的那个管家，高石溪则坐在那张之前发现血迹的椅子上，只听见高老爷声色俱厉地指责着高石溪，面对高老爷的呵斥，他任旧是坐在椅子上，并未反驳一声。

　　“叫你读书你不愿意，我只当你是年纪小，贪玩。现在叫你帮忙看管家业，为父亲分担点事情，你又不不肯，跑去黔府学什么做衣服，现在更不得了，天天跟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弄得镇上的亲朋好友，人尽皆知，你让我这老脸往哪里放？“

　　高老爷说着，提起手来便要打，不过高石溪也没有躲闪，他目光坚定：”老爷要打便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本来我就是因为老爷身体不适才来探望，如今看来，老爷的病定是大好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回了。“

　　在明言看来确实如此，外传高老爷身体不大好的消息属实是有意之人的谣传。

　　“我跟老爷曾多次表明过心意，我对老爷要交付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恐辜负了您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您要给谁我也决无异议，老爷如果还认我这个儿子，我就喊您一声爹，伺候照顾您一日，要是老爷实在见我烦心，我以后便不来了，只是一点，我和芳楚的事情您都知道，他是我今生唯一所爱之人，何来不三不四之说？“

　　高老爷听着高石溪的话，手越攥紧，猛地往桌子上一拍：“你这个不长进的畜生，你娘当初怎么生的你，她带你到这么大，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老爷怎么还敢提我娘，要不是您当初为了扩大家业，巩固地位，娶了好几位姨娘，又整日不回家，我娘又怎么会被几个姨娘合起伙来害死？我娘死了的时候老爷何曾关心过一句？“

　　高石溪一串话直戳高老爷的痛处，他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了下里，但这位高公子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老爷，何苦用这种借口逼我回府里，这府中不单我一个，我的那些姨娘生的弟弟妹妹也不算少，为何单抓着我不放？我看还是趁早再选位听话又会管事的人才好，免得老爷再被我这个不肖子气出病来。”

　　不知高老爷是才喝了酒还是被刚才那番话气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家里的产业非同儿戏，石溪你再考虑一下吧。“高老爷的态度不知怎么的又软和下来。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今天来就是跟老爷说个清楚的，我是绝对不会接管酒庄的，老爷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高石溪将手上的玉戒指摘下：”这枚戒指，我还给老爷，希望老爷能找到一个真正有能力的，配得上它的人。“

　　“你......你真的想好了？”高老爷想不到自己亲生的儿子竟然做的如此决绝，但他的语气中还逞着最后一丝作为父亲的威严：”这枚戒指还给我，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高老爷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知道，这不就是老爷你一直想要的么？三弟聪慧又愿意听老爷的教诲，让他来继承家业是再好不过，那就祝老爷财源广进。我便不叨扰了。”

　　高石溪向高老爷作揖正要走，谁知高老爷开口道：“慢着，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你娘留下来的。“高老爷吩咐下人都退了下去，又跟管家嘀咕了两声，众人都退了下去，霎时间偌大的前厅就剩父子二人。

　　高老爷从前厅的柜子中捧出一个木盒：“这件东西是你娘留下来的，那时候因为你年纪尚小，给你怕你弄丢了，所以一直放在我那儿保管，现在你要走，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高石溪将那个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封信，他坐着将信封拆开。

　　“这是你娘走的那年，仆人打扫她屋子时，发现的书信。”高老爷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

　　高石溪读着信，高老爷就这样在背后看着他，脸上露着不似平常的笑容，那边屋子的明言和兰淙继续看着前厅二人的反应。

　　椅子上的高石溪表情有些不对劲他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高老爷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他猛地拔开刀鞘，一阵冷冽的白光闪过，就狠狠的往高石溪的脖子上刺了过去，高石溪大叫了一声，捂着脖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高老爷静静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任凭高石溪怎么挣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是正在欣赏着一副名家字画，嘴边似乎还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血正不断地从高石溪的指缝中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