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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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清颇为无语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露出一脸傻笑的弟子，从山上下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副表情，想也知道他回去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想把这没出息的家伙赶出师门的。
“之维啊……”张静清拧开水囊喝了一小口，幽幽地问道，“你是喜欢上那小狐狸什么地方了，就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张之维：“欸？”
张之维：“什么喜欢？？”
张静清：？
张静清：“你天天念着人家可不就是喜欢她？”
张之维面露疑惑：“……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张静清：……
张静清：“那你回这一趟山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他还以为这小子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是因为脑子开窍了，再加上回来时那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应该是跟霍伶把话说清楚了。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张之维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清醒了的样子。
“我……”张之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是啊，他回这趟山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因为临行前没见到霍伶所以心神不宁，去而折返地跑回去，就想再见她一面。见到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磕磕绊绊老半天，才说出一句“等我回来”。
张之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张静清看他这副别扭样，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小子肯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懒得再去看张之维一眼。要说在练炁上的天赋，张之维确实是同辈人望尘莫及的，但是在为人处世和感情纠纷上，张之维连个六岁孩童都不如。
这也是他这次带他出来的原因。
希望经过这次的外出历练，可以稍微让张之维长点脑子吧。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许是连年的战争太苦，才显得此刻的安逸更加难能可贵。赶上这一年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圈子里的大家也都愿意借这个机会带着孩子们聚一聚，互相乐呵乐呵。
张之维从小在山上长大，过惯了清苦的日子，哪见过这么大的排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过生日的时候还能这样声势浩大。天师府里多的是在战争中没了爹妈的孤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有几个知道的，也不过当天的晚饭中多一碗窝了鸡蛋的长寿面。
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霍伶。狐狸崽子看起来就一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模样，她过生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景呢？会不会也有很多人从天南地北地赶过来给她贺寿呢？
张之维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天师，久违了。”
师徒两人刚准备走进去，就听到有人叫住了张静清，他回过头，声音的主人是个颇为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比张之维大不了多少。有着淡藕粉色的头发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赤着脚，乍一眼还以为是哪家的神仙下凡了。
张静清抱拳回礼道：“左门长，少见。”
“自从上次罗天大醮一别，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天师的雄风还是不减当年……这位是？”左若童礼节性地客套了一番，转首将目光投向了跟在张静清身后的张之维问道。
“我府中的弟子，小子拜入我门下也没出过远门，此次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张之维！”
张之维闻言赶忙上前，对着左若童行了一个标准的抱拳礼，字正腔圆地道了声“福生无量天尊”。
那时候的张之维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照理说引不起左若童的注意。偏偏左门长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上下仔细打量着，本就细长的眼睛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缝，许久，才态度暧昧地笑了笑：“张小友这般年纪却有仙气绕身，怕是近期有过什么奇遇？”
张之维听着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多亏他愣的这一秒，让张静清有机会打个哈哈把话题转移了：“哪有什么奇遇，小孩子闹着玩的事。左老弟，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可别让陆公等急了。”
像是为了给天师捧场似的，还没等左若童说什么，一个身穿红衣，梳着背头，脸上还带着半熟青涩的少年从会场里面跑了出来，对着左若童就是一声脆生生的：“师父！”
“瑾儿。”左若童点点头，原本玩味的笑容里多了些许宠溺，想来应该是很看重自己这个弟子。
“太爷和父亲，还有吕家和王家的两位伯伯，听说您和天师来了，都说要出来迎接您们呐！”
“欸，你太爷是寿星，哪能让他出来接我们——我们这就进去。”左若童摆摆手，对着张静清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是陆瑾的师父，倒也能算是半个主人家。张静清顺势和左若童一起走进了会场。
张之维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在张静清和左若童的衬托下实在是有些不起眼，走进会场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位门长身上。不过没人注意也好，他也算是乐得清闲自在。张静清和左若童按身份自然是跟陆老太爷坐一桌，张之维环顾一圈，最后自己坐到了茅山派弟子的那一桌。
可能是道士间的相互吸引吧，张之维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坐在旁边的茅山弟子上前和他搭起话来：“这位道友看起来有点面生呀，道友是哪个山上来的？”
“龙虎山天师府的，我叫张之维。”
“哦？‘张’之维……是本姓吗？”
张之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冒姓。”
“嚯！未来的天师跟我坐一桌呐，真是荣幸。”那人略正式地向张之维行了个抱拳礼，“茅山派，陈照清。”
陈照清看起来比他年长些，身体已经是长开了的样子。张之维也没有攀大，恭恭敬敬地回了个礼，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陈师兄说笑了，龙虎山上被赐姓的可不止我一个。”
陈照清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一阵哗然打断了。两个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腰别玉佩，看起来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男子信步走入会场。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男子头顶两只明晃晃的狐狸耳朵。
“冀州有苏氏，有苏牧，见过陆老太爷。”
白发红眸，狐狸耳朵。
好像他家的那个谁。
“居然连有苏家的人都来了，陆老太爷还真是有面子啊。”
张之维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也注意到——他真不是个爱察言观色的人，但陈照清的动作实在太过于不加掩饰，他想不注意到都难——在看到有苏牧的一瞬间，陈照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甚至隐约泛起些仇恨的光。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处绷起白色。
陈师兄和这个有苏牧是有什么过节吗？
张之维是直率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这次也不例外。“陈师兄，你是认识这个有苏牧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个家族，在山上时只听师父说过四家。”
没等陈照清回答，旁边另一位茅山弟子主动接过了话头，回答了张之维的问题：“有苏氏是是商朝苏妲己一脉的后裔，一个以动物修仙为主的家族门派，与东北萨满那边联系比较多。和在人间活跃的四家不同，他们这一族是只在圈子里有名的。”
张之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茅山弟子也借机揶揄了他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劝张之维不要总是在山上待着，偶尔也该出去云游见见世面。张之维听着也不恼，笑一笑，也就糊弄过去了。
后来吃饭的时候，他依稀听到陈照清和茅山弟子的谈话。陈照清一脸的阴翳，而另一位弟子正在努力宽慰他：什么“他不是「她」”“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老是这么耿耿于怀的”云云。
嗯，听起来还是个大故事。
张之维默默又给自己拿了一个馒头。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宾客们零零散散都回了陆家帮忙给安排的客房。张之维没有洗漱过后没有急着回去睡觉，确切的说，他有点睡不着。直到现在他还在想张静清今天在路上跟他说的话——你到底喜欢那狐狸什么地方。
喜欢什么地方，前提条件是他得先“喜欢”人家。张之维长这么大，一直都过得挺无欲无求的，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要过、或者喜欢过什么人或东西。所以师父当时为什么要说他喜欢霍伶呢？
情窦初开的张道长想得头都疼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出来转悠两圈，散一散心。他对自己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毕竟他可是天师府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说不定就想开了呢？
张之维走着走着，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石板凳上，有一团粉色的朦胧，被月亮倾泻而下的光辉镀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边。
他定睛凝神，那是个看起来就像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姑娘，生得一副可爱面貌，粉色的裙子上点缀着白色山茶花的图案，皮肤比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还要再苍白细腻点。女孩深灰色的瞳孔飘散地看向前方，似乎正想着什么事情。听到声音后转头望向了他，原本空洞的双眸顿时染上了神采，使她整个地活了过来。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她对他露出了甜美的笑。
“晚上好呀，道长。”
那声音也如山涧泉水撞在磐石上一般的清脆悦耳。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