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0、比试

　　然而楚况从出道江湖至今，也并非一帆风顺。

　　像是楚况这样自己摸索还能成功的情况，自古以来实属罕见，而他的江湖闯荡之路，注定了会因为绝佳的天资而从非同寻常，但由于缺少父辈的助力与积累，没有师父和门派的引导，终究是多出许多波折。楚况能有刀神的今日，是凭借自己一点一点挣出来的名望，他只有才华，而身处盛世之中，才华并非是最稀缺的东西，钱和权才是。

　　曾有一个名叫赵琛的人慕名而来，要与楚况共同在中原武林做出一份事业，他与那人奔波两年，却始终没有一个适当的落脚点——中原武林局势已成形，抢人地盘是断人财路，不啻于杀人夺命。更何况楚况本来就因为是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而受到不少人的嫉恨。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开宗立派本来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而那些年四处奔波，楚况任劳任怨，以一腔赤诚对待那个他视为朋友的赵琛，却料想不到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赵琛背信弃义在先，楚况怒而与之决裂之后，江湖中便开始流言纷纷，矛头均指向楚况，“恃才傲物”，“刻薄寡情”都在其中，甚至于有些其他更不堪的传言，就不是一句脾气不好的所能概括的了。

　　叶长生不太知道后来的事情，他只听说到楚况与赵琛闹掰之后便很少在江湖中行走，没想到楚况结识了萧疏，对萧疏百般照顾，那种感觉，好像是真的把萧疏当成弟弟一样喜欢。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也有些唏嘘，在家中的时候他曾听父亲说过，楚况应当是现在这一辈中展现出来的天资最高者了，虽然在战力上应当不能和当年的江成鹤相匹敌，但是他在刀法上的造诣，实在是老天爷赏饭吃。

　　原先没有察觉到，等到真正接触了楚况本人才感到，即使是这样的英才豪杰，还是会遭遇到这许许多多不顺心与不如意。

　　正在沉思，耳边响起萧疏轻轻的一声叹息，只听萧疏继续道：“不实之言，不必管它就好了。你若是真心喜欢刀，不防与楚大哥切磋两招，他人好不好，你试着接触一下就明白了。”

　　萧疏的声音温柔动听，在冯青青面前也仿佛一个哥哥一般，而冯青青微笑着点头，又主动找了些话来说。她言辞爽利，活泼健谈，萧疏见她喜欢习武，就主动与她论及武学，长生也顺势在一旁搭话。

　　这三人均是从小习武，交流起来并无障碍，冯青青开始时有些惊讶，萧疏就把自小仰慕江湖豪客，却因身体不便习武、只是搜集些门派信息的说辞拿出来，冯青青倒也不疑有他。

　　冯青青和叶长生都是少年心性，等真正说开了以后便忍不住比划两招，于是两人到庭院中去，而萧疏就在一旁靠着门抱着手臂看着两人过招。

　　冯青青用刀、叶长生则是赤手空拳，两人分站庭院两侧，此时落在萧疏眼中，能看见那少年仍然带着一点稚气的俊美面容。

　　很神奇的是，叶长生的长相其实也是俊美逼人的，但是他身上的气质却常常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实际上他的眼尾微微向上，眼睛形似花瓣而睫毛浓秀，鼻梁高挺，脸型窄瘦，从侧面看时，轮廓不像楚况那样硬朗，但是线条流畅分明，十分好看。

　　而他的气质自带一种淡漠，有时候就连垂下眼睫的时候，都仿佛是带着一种对周遭一切都浑不在意的随意与不屑。

　　此刻他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穿着一身灰色武服，身材很高，身形虽带着少年人的瘦削，却已经可以想象到来日长成时如同松柏一般高大挺拔的模样。

　　长生身上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
　　其实他应该是适合穿青色的衣服。萧疏心想。

　　从冯青青握起刀那一刻开始，两个人就仿佛都发生了一点奇异的变化，冯青青脸上是认真肃然的盖过了本身少女气质的神情，而叶长生则稍显淡漠、仿佛举重若轻。

　　萧疏知道若是拼内力，冯青青绝无可能胜过叶长生，若是仅依靠招式，毕竟冯青青手中有刀。但是他很相信这两个人的分寸，期待着这两人比试会是如何。

　　冯青青的那把细刀长约三尺，刀身细而薄，起手时横刀于身前，冷铁寒光映照着少女一双杏眼，显示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气势，冯青青在出刀的一刹那间道声得罪，便合身而上，她手中的刀在空中一扬，横斩下去，在空中发出一声龙吟似的嗡鸣声。

　　想来这当是一把专为她锻造的兵器，萧疏暗自在心里为冯青青的身手喝了声彩，同时虽然明知道长生的身手极佳，却仍不由的有些担心。

　　却只见叶长生侧身一避，挑了挑眉，道：“冯青青，你这是要认真和我比试吗？”

　　而冯青青那看似凌厉的刀法却全然没有后招，似乎是在空中起跃之后就已经收住了自己的刀势。
　　等她这一刀落下，萧疏也看出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冯青青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道：“虽然我觉得你的武功应该是在我之上的，但是我还从来不习惯和赤手空拳的人打，不好意思，我们再比过。”
　　叶长生道：“你尽管打，我用掌法对你的刀，你试试就知道了。”
　　冯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能打了，来吧，这次你先出招。”

　　叶长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拉开架势，立刻开始动手。
　　这一次冯青青不再有所顾忌，招式便行云流水般的施展开来，萧疏侧目望去，惊讶地发现冯青青刀法还挺好。

　　她招式中能看出来刀法的八式基本功练得都很稳，虽不远像楚况那样圆融，但是动作潇洒，看起来毫不吃力。

　　用刀之道，不像剑法那样讲究招式的繁复多变，而是更讲究凌厉狠准，冯青青的身形干脆利索，手中的这一套刀法已经练得极为纯熟，几乎看不到任何刻意的痕迹，而她用刀时眉梢眼角的那种干练洒脱与凛冽刀意，更显得英气勃勃，萧疏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赞叹。

　　叶长生则是以一套掌法应对着冯青青的长刀，自来兵刃对击，一寸短一寸险，但是自始至终，叶长生的面上都显示出从容不迫的神色，他的轻功卓绝，躲避那刀锋时悠然如闲庭散步，有几次刀风几乎从他的鼻尖削过去，却始终也没有斩断他的一根头发，撵上他的一片衣角。

　　除此之外，他的掌法潇洒极为潇洒，有几次在刀背上轻轻一碰，或是在冯青青腕上一悬，都含劲不吐，否则以他的内力，冯青青只怕是早就要败下阵来。

　　萧疏也慢慢看出来了，原来那天叶长生同百里当过招，所采用的“刀法”就是从这套掌法中化用出来的。

　　两人身形都是干脆潇洒，长相皆是俊美秀逸，对战之时的情景令人心旷神怡。

　　等到冯青青一套刀法打完，叶长生终于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拂，冯青青右手放刀，左手顺势一捞，两人各自退后，依旧分站庭院两侧，冯青青垂下头去，若有所思。

　　叶长生回头望向萧疏，正看见萧疏也在看他，目光中是温柔的赞许之色。叶长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在心里瞬间明白到，萧疏不是赞他的身手好，而是赞他耐心同冯青青切磋。

　　冯青青将方才的招式反复在心里过了一遍，隐约感觉到了一些，叶萧二人也不打扰她，过了片刻，冯青青还刀归鞘，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向叶长生拱手道：“多谢你陪我练刀了。你的武功真的很厉害。”

　　叶长生道：“没事的。”

　　“你的刀法也很好，”萧疏温柔一笑，“你小小年纪，能练到这样已经是很厉害了，我瞧你这套刀法，在招式上很有些像张家的雁翎十三式，却显得轻灵得多。”

　　冯青青笑了：“你的眼力真厉害，这套刀法是我小时候去宸都专门求张平叔叔教给我的，很多招式是从雁翎十三式中化用的，连我手上这把刀，也是张叔叔亲自设计找人打好送给我的。”

　　“雁翎十三式以刚猛凌厉闻名江湖，他给你改的这些招式确实很适合你。”冯青青闻言抬头，原来是楚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屋顶，说完这句话便潇洒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萧疏微微有些惊讶，叶长生耳目聪明，却早就知道楚况在这里。

　　冯青青顿时露出了既局促又隐含期待的神情，顿了一顿，笑着说道：“刀神你好。”
　　楚况连忙摇摇手：“姑娘叫我名字就好。”

　　萧疏笑道：“楚大哥，青青姑娘是特意想来瞧瞧刀神风采，你愿意给她演示演示秋风刀么？”
　　楚况便将背上所负长刀取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言毕长刀出鞘，刀身嗡鸣一声，犹如龙吟，长生、萧疏和冯青青三人眼前皆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