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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她即信仰 ...

  •   饭最后还是没吃成,纪观南脑中飞速运转,最后困到直接睡过去。
      期间迷迷糊糊看到周敬遥又进来一次,叹口气把餐盘端了出去。

      可到底还是睡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尽是些匪夷所思的情节。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纪观南坐起来无所事事。

      已经第三天了。没有日日相伴的研究资料,更没办法真实感受那些文物所带来的历史厚重感,纪观南觉得手上心上都痒的厉害。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该担心坏了。

      他叹口气,心急如焚。

      门被推开,一个从没见过的警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人想见你。”

      嫌疑人可以随便想见就见吗?
      纪观南敛了神色。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那人碰面了。

      ……

      纪观南把胳膊搭在两侧椅子扶手上,低头把玩手铐,眼底晦暗不明。

      门口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不用抬头,都可以看到一双高定皮鞋才停下。

      纪观南深呼吸,抬头——
      他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该用怎样的眼神去面对这个可能随时毁了他前程的人,可还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停顿了片刻。

      纪观南眼睛微眯,仔细思索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人。

      男人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叠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看着他的眼神冰冷而犀利。
      就好像在看一只只要一抬脚就能随便踩死的小小蝼蚁一般。

      他浑身充满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成大事者的杀伐果断,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臣服在他脚下。

      咄咄逼人的气压扑面而来,纪观南无暇顾及,皱着眉思索。
      眼熟,着实眼熟。

      男人也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才不急不缓地开口:“纪公子不愧是读史的,年纪轻轻气质却是儒雅。”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想我此次找阁下谈话的目的……”

      “纪尧?”
      纪观南忽然打断他,眼神讥讽。

      男人被猜到身份也不惊讶。一来他本就是公众人物,二来据他了解,纪观南也绝非无脑之辈。

      若非此番事情,他倒是很欣赏这年轻人的。

      纪尧转动下大拇指上的扳指,高昂着头俯视他:“跟聪明人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他把手下的合同推过去:“只要你把它签了,盛世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你只用替我那不懂事的儿子坐几年牢,这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权衡利弊下吧,年轻人。”

      只用坐几年牢?
      纪观南嗤笑一声。

      他大好的年华,几年牢出来还剩什么?再说,本来他当初一心读史,就没想过以后要赚什么大钱。

      孰轻孰重,他又不傻。

      “您言重了,不知您可否听过自由无价?这钱可以慢慢赚,多少不重要,重要的不还是享受个过程吗?”
      “我这点微薄的薪水目前养养家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不劳您费心。”

      字字谦逊有礼,却又句句带刺,纪尧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和不屑?

      可文人风骨又怎样?只要利益够大,恰逢时机,再歪的树他都能给扳直了。

      纪尧眼中寒光忽闪一下,面上却依旧轻描淡写地笑着。
      “哦?真的够吗?你母亲查出肺癌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纪观南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纪尧抓住这一下乘胜追击:“钱还会有人嫌多吗?这进了医院之后花的钱还叫钱吗?”
      “要我说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果然还是要属母爱。你母亲肯定是因为怕加重你经济压力所以没告诉你吧。”

      “那又怎么样,”纪观南咬牙切齿,“大不了我贷款。”

      “可如果没有一家医院敢收这么一个病人呢?”

      纪尧坐直身子,牢牢盯着他。

      “我去国外,找遍天下所有的医院,这世界之大,总有你手够不到的地方吧。”纪观南冷笑。

      “也是,”纪尧漫不经心地靠回去,但目光仍锁着他不放,“那如果在找到医院之前她就已经不幸暴毙身亡呢?”

      他说到最后打了个响指,在寂静的房间里就像鸣响的丧钟。

      额上青筋暴跳几下,纪观南忍无可忍,猩红着眼倾身向前用两只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衣领。

      “纪尧,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制的手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怒吼把守在门外的警员引进来。
      正是那天把他押进来的那两个。

      此刻他们一如初见,又把他死死地摁回椅子上。

      纪观南到底拼不过两个练家子,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双唇都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瞪着纪尧不放。

      纪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子,看他情绪稍平稳一些,才轻轻挥了下手叫那两个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怎么尊重长辈了吗?”他语气薄怒。

      “呸。”
      纪观南所有教养都在他不知廉耻的步步紧逼下散了个干净。
      “你算哪门子长辈?”可笑。

      忽然他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纪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纪观南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我妈是谁吗?”

      纪尧还是皱着眉。

      前一秒还惊讶于他竟然连医院的病历都能搞到手,后一秒却是如此。

      有钱人都不顾小节成这样吗?还是他已经把过去种种都忘了,看谁都不过贱命一条。

      哦,也对,纪尧还能有什么良知呢?

      纪观南冷笑。也罢,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再提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纪尧眯眼:“你也别和我打什么哑谜。就说,这字你是签还是不签?”

      纪观南却铁了心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抬手隔空遮住男人的眉眼和鼻子,细细观摩他的嘴和下巴。

      “像,真像……”他喃喃。

      小时候许榆其实和他提过,当时他不以为然,可真的见到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可以像到这个地步。

      纪尧有点摸不清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了。

      纪观南忽然朝他笑,问:“我妈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温婉。我眼睛额头鼻子,好多地方都随她,你知道我哪里不像她吗?”

      纪尧眉头皱的更紧了。

      “嘴,”纪观南自问自答,“遮住我上面三分之二的全部。”

      他忽然抬手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嘴。
      “以前不觉得,现在我已经恶心到想把头整个割下来。”

      纪观南手下不停,鼻子以下的细白皮肤很快泛红。纪尧不知怎的,心下一动,下意识就站起来去拦截他即将落下的又一巴掌。

      “别打了。”他皱眉。

      纪观南挣开手腕上的枷锁,却也是终于停下了动作。

      笑话,疼的是自己,气撒完谁还下得去手。

      纪尧见他恢复冷静,眼神意外的不敢去看他红肿的下巴。

      他定了定心神,开始亮出自己最终的筹码。
      “非洲那边有人在和我商量要几个好货色。”

      这货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纪观南嘲讽:“哟,纪大董事长还干这行当呢。”

      其实也不难想,纪尧当初在短短一年之内让孟氏重新崛起,并迅速成为各行龙头,又怎么可能真的手上干净。

      纪尧倒无所谓说出这个,只勾了勾唇继续说:“我看你身边那小姑娘不错,估计能抬个最让人满意的价格。”

      纪观南眼神一凛,剑眉竖起,周身气压都开始冰冷。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出吐。
      “你,敢,动,她!”

      纪尧但笑不语,只低头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董事长。”

      “嗯,”纪尧应下,“人呢?”

      那边似乎在切换镜头,半天没出声。纪观南只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良久,纪尧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机举起来给纪观南看。

      视频里,许愿欢正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缘缘慢悠悠跟在她身边。
      她偶尔低头看看小狗,或是停下来等等行动不便的它。

      小姑娘低头温柔地笑,口型好像在说着不急之类的话。可她眼里没有神采,连嘴周都苍白的吓人。

      纪观南的心猛地一揪。

      他下意识颤着手向前就想去触摸日思夜想了三天的人,面前的手机却忽然被人拿走。

      纪观南清醒过来,问他:“你什么意思?”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纪尧似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我们的人就在附近,只要你签了合同,你这心上人自然平安无事,可要是你不签,”他神情倏地变得冷漠,“那指不定你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哪个不知名的小窑子里了。”

      纪观南红着眼一拳砸过来:“卑鄙。”

      纪尧始料不及,被一下砸中颧骨,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再不见刚开始的自若。

      “那动手吧。”他铁青着脸朝手机里面下命令。

      “是。”那边应下。

      纪尧又重新把手机举到纪观南跟前。

      镜头本来拉的远景,此刻却从背后离许愿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纪观南都快能看清女孩儿衣服上的线头。

      他看到镜头里多出一只手马上就要搭上许愿欢的肩。

      呼吸一滞,全身血液涌上大脑,手脚都因为供血不足开始冰凉。纪观南的心骤然紧缩。

      他喊出来:“我答应你!”

      镜头里的手已经落下去,女孩儿愣愣地回头。

      纪观南隔着屏幕,和那个心尖尖上的人对视,恍如隔世。

      他听到那边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视频中断,纪观南抱头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冷汗。

      他怎么敢拿许愿欢冒险,怎么敢……怎么可能舍得……

      胸腔里剧烈的心跳慢慢重归于静,纪观南知道许愿欢短时间内是安全的了。

      纪尧慢悠悠地鼓了几下掌。
      “纪公子明事理就好。”

      他把合同又往过推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观南深呼吸一下,抬眼定定看他,再三确认:“你保证我答应顶了这罪,就再不会去骚扰她?”

      “那是自然,”纪尧答,“签了后您就是犬子的恩人,我们怎么可能去打扰您家人的平静生活呢?”

      几分真几分假,纪观南已无心参透,因为他别无选择,也再无退路。

      那帮人可能还在许愿欢周围守着。

      他深呼吸一下:“这牢我替他坐了,狗屁合同就算了,只要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家庭。”。

      “也行,”纪尧收了合同,“合作愉快,纪公子。”

      纪观南忍不住最后又骂了一句:“你真不是个东西,纪尧。”

      纪尧顿顿,转头看他:“我自然不是个好人,我只是想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门咔哒上了锁。

      纪观南靠着椅背喃喃:“好父亲吗?”
      真是讽刺呢。

      看守所地僻,纪观南听不见从外面传进来的一点声音。

      今日天也阴着,他抬头看高高的窗户,没有阳光透进来。

      纪观南忽然想到静安,想到那些告诫。

      师傅,您是早已算到这一切了吗?您说让我慎重做决定,切勿因小失大。
      您觉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由,青春和前途是因小失大?还是上天亦如此觉得?

      你们觉得丢了的女人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找回来,这难堪的印记却是再也洗不掉的。
      你们觉得我此番决定再愚蠢不过是吗?
      那纪某从此再无信仰,也再不愿虔诚地跪拜。

      你高高在上,不懂世间情感纠葛,又怎知许愿欢即是纪观南的全部。
      为她,他万事万物,皆可抛。

      ……

      身后奇怪的男人很快离开,许愿欢嘟囔着转回来。

      他手里拿着手机好像在拍什么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她。
      后知后觉一般,许愿欢反应过来想找男人查看手机确保隐私并无泄露,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算了。
      许愿欢叹口气。这几天心力交瘁,她已无暇再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这条路静,她喜欢人少的地方,所以也爱带缘缘来这里散步。

      可以前一直都是三个人。
      许愿欢落寞地低头。

      缘缘在脚边哼哧哼哧地撒娇,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弯腰下去想摸摸它的脑袋。

      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许愿欢眼前黑了几秒。

      恢复过来后,心脏又开始极速跳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她怎么也抓不住。

      纪观南。
      许愿欢快要哭出来。
      我在乖乖等你回家,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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