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时间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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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观南的事在开学第一天就传开了，彼时许愿欢刚好推着箱子走到宿舍楼下。
刷了卡推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
“她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女朋友吧。”
许愿欢手下顿顿。
世人八卦是本能，学校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些小道消息。
只是在背后非议一件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有什么意思呢？
她头都没回，把箱子提上台阶。
好不容易带着大包小包进了宿舍，许愿欢却愣住了。
郑晞和苏念一人抱个手机，面色凝重。
“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许愿欢疑惑地问。
郑晞先反应过来，机械般抬头，表情有些僵硬。
她迟疑地开口：“纪学长今天没送你啊。”
话音刚落，苏念就触电似的转头看她。
许愿欢：“……他这几天事有点多。”
纪观南的事她谁都没有告诉，也不想说。她怕看到他们痛惋的表情，怕听到他们安慰的话。
那好像在告诉她：纪观南再不会回来了。
郑晞听她这么说，才如释重负地笑出来：“我说嘛，纪学长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苏念也长舒口气：“还好还好，要不然我磕的CPBE了，我得哭死。”
许愿欢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说什么呢？”
“就一个报道说陵大一学生开车撞死人还逃逸，害的人家破不说，死者母亲更是伤心到脑溢血而亡。”
苏念注意到许愿欢面色沉下去，以为她也是在内心谴责这种行为。
“你也觉得这是个人渣对不？我刚刷到的时候简直都想去挖他祖坟。你说这种人……”
“我看看新闻。”许愿欢打断她。
苏念却有些犹豫。
许愿欢：“怎么了？”
“就是，”苏念挠挠头，“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马赛克贼拉胯……”
郑晞听不下去她的长篇大铺垫了。
“那人长的和纪学长挺像的，我们差点认错人了都。”
苏念干笑几声：“哈哈哈对。不过我就说嘛，纪学长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渣有关系。”
许愿欢急了：“我看看报道，快。”
苏念连忙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半个月前，陵江畔西提路发生一起重大车祸……死亡一人……嫌疑人季某（化名）目前已归案……庭审将于明日午时在陵都人民法院举行……”
许愿欢刷刷往下翻照片。
马赛克确实没什么作用，轮廓分明，连五官都能依稀认个大概。
苏念和郑晞只觉得像，可许愿欢怎么可能连认识了近十年的爱人都认错？
这分明就是纪观南！
她匆忙把手机扔到桌上，转身往出跑。
“哎，愿愿！”
郑晞在后面喊，可人已经跑不见了。
她回头和苏念面面相觑，两人心中都涌现出不好的念头。
……
许愿欢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地跑，哪怕连目的地都没有。
手机响了，是林瑶的。
她脑子里现在乱的很，索性没接。
一直出了校门，许愿欢才实在受不了停下来，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原来，杀人犯的女朋友说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连忙摇着头否定。
怎么可能？多么可笑的谣言。
纪观南不会杀人，更不会在事故后逃逸。他有自己的良知和底线，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一定会勇敢地承担下来的。
事情太过蹊跷，许愿欢却因着这不对劲镇定下来。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拨通了南岑的电话。
那边估计也收到了消息，很快接通后便开门见山道：“愿愿你别急，事情肯定有转机。”
许愿欢舒口气。
真好，相信纪观南的不止她一个。
此刻抱团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她反过来安抚那边：“嗯，我知道，纪观南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南岑是真的赞赏许愿欢的冷静。
“谢裴在联系那边了，我们最迟明天见到人。”
“麻烦了。”许愿欢道谢。
“不会不会，纪观南也是我们的朋友，”南岑说，“明天一早我们来学校接你吗？”
许愿欢：“来家里吧，那边好倒车一点。”
明天的课她翘了。
……
家里还是冷清。
许愿欢一一回了看上去善意的消息，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的贵妃椅里。
缘缘趴在她拖鞋上。
好几天都精神不振，可真到了事情急转弯的时刻，她却异常清醒。
比起惊慌失措，以及事情的突然性，她反而更兴奋于明天的会面。
缘缘跳上来拱她手背。
许愿欢把它揽进毯子里裹着，一下下轻轻摸它的头。
事情的结果重要吗？
我只是想你，纪观南。
……
陵都看守所。
周敬遥气得都要掀桌子了。
“你疯了？”他狠狠踹一脚床沿。
“当初某人怎么和我说的？”周敬遥掐着嗓子阴阳怪气。
“啊～资本主义的游戏～我不要做牺牲品。”
他瞪纪观南。
“你家小姑娘你还娶不娶了？”
“……”
纪观南低着头没吭声。
周敬遥一下冲上来拽住他领子：“你他妈让你女朋友等你四年？算什么男人！”
“我呸。我要是你女人，我连夜卷铺盖走。遇上你简直是倒霉透了。”
“你这黑历史会进档案的知不知道？你以后的孩子……”
“他拿她威胁我，”纪观南颤着声打断他，“你让我怎么办？”
她指的是谁，周敬遥能猜个大概。他泄了气，消了声，在他旁边坐下。
“还有我妈，她……算了。”
纪观南不想提了。
周敬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点着。
“什么东西。”他骂。
“可是这是现实，周敬遥。”纪观南躺下去，头枕在胳膊上。
“人总是不得不向势力低头。我们太过渺小了。”
“周警官，你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好了。”
又是这句话。周敬遥把嘴里的眼圈吐出来，莫名红了眼。
可是纪观南，你为了那么多人瞻前顾后，你怎么办？
＊
陵都有段时间没出过人命了。这次新闻自然引来了不少新闻媒体。
许愿欢坐在观众席上，帽檐压的很低，看不出表情。
南岑侧头看她，有些担心。谢裴在旁边捏捏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门口骚动，几名警官押着一身穿橘黄马甲，带着手铐的人走进来。
囚服落魄，却难掩那人一身如月气质。
许愿欢往下压了压帽檐，心如刀绞。
他瘦了，胡渣也长出来了。
待所有人到齐，审判长宣布开庭。
原告是死者的妻子，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又加上情绪激动，全程口里不干不净，现场失控了好多回。
纪观南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玩手铐。
许愿欢受不了有人那样说他，几次三番想站起来回怼，亏得南岑在旁边死死拉着她。
拳头握紧又松开，手心已经被指甲抠破了。
许愿欢毫无察觉，一直看着纪观南。
她的男孩，不该是坐在那里受人指指点点的，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喉头酸意上来，她强忍着又咽下去。
纪观南，你说话啊，你澄清啊。
可纪观南接收不到她的腹语。
周敬遥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看被告位子上的人没有一点生气，心上梗着。
凭什么是他？上天他妈瞎了吗？让他顶罪的那一家子都快他妈入土吧卧槽。
他在心里一遍遍骂。
……
因着被告的配合，庭审十分顺利，结束的也快。
审判官宣布全体起立，开始读判决书。
一大堆法律术语，许愿欢听不懂。
只有一句“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四年”像沉重的石头一样狠狠砸在她心头。
许愿欢心口绞痛，咳出口血来。
旁边南岑惊呼一声，慌忙从兜里掏纸巾。
许愿欢喘着气抬眼看。纪观南又被押起来往门口走。
这次是真的要见不到了。
她脑子轰的一下，失了意识般起身冲上去。
“纪观南！”
走在最前面，今日全场最安静的人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回头。
小姑娘就站在离他十步远，面色苍白。
纪观南的心狠狠揪着。
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光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女孩儿面前感到自卑与难堪。
“纪观南……”许愿欢朝他艰难地扯扯嘴角，“我好想你啊。”
她故作轻松地朝前伸出双臂。
“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呀？”
纪观南眼底神情松动，下意识朝前迈步——
身边的人皱着眉把他摁回去。
他清醒过来，哑声道：“回家吧，愿愿。”
“嗯，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许愿欢笑出眼泪来。
“纪观南，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回家好不好。”
男人喉头哽着，红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你说话啊，纪观南！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不好？求求你了。”
许愿欢视线已经模糊，朝他吼出来。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纪观南偏头不忍看她。
“我不信，我不信……”
许愿欢狠狠摇头。
憋了半个多月的泪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彻底决堤。她大声哭出来。
“……纪观南……你……嗝……别不要我好不好？纪观南……我不能没有你……”
“我没有不要你。”纪观南也开始哽咽。
他双唇轻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她的话，只能狠心催她快回去。
南岑看不下去了，想上前把人拉回来，被谢裴抓着没让。
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重看向台下。
两人此刻肯定有很多想要说的，那就一次说完吧。
许愿欢情绪已经开始失控，不管不顾就想冲过去抱纪观南，被几个瞅准机会的警员摁倒在地。
“你们别碰她！”
纪观南目眦尽裂，猩红着眼挣脱钳制冲上去把许愿欢身上的手使劲扳开。
那几个警察见人犯逃脱，欲追过去，被周敬遥挡住。
“他会自己过来的。”
许愿欢终于等到熟悉的怀抱，揽着他脖子轻轻抽搐。
纪观南心疼地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身后有人催。
纪观南身子一僵，进退两难。
许愿欢却乖乖自己退出来了。
她揉揉眼睛：“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可我想我应该理解你。”许愿欢嘴一瘪，泪水又渗出来。
“纪观南，你走吧，别回头了。不然我又忍不住。”
男人狠下心来，起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纪观南，我等你回来娶我！”
许愿欢还是忍不住哭着喊出来。
纪观南脚下一顿，猛地转身跑到她跟前，捏着许愿欢的下巴抬起来，附身吻下去。
他细细啃她的唇，将她流进嘴里的苦水吮吸了个干净。
唇舌交缠，惹人怜惜的暧昧。
男人近乎贪婪地吸着独属于女孩儿的味道。
这是令他上瘾的，最甜美的滋味。
纪观南为许愿欢俯首称臣，自愿画地为牢。
……
不知过了多久，纪观南被从身后扯离他的女孩儿。
周敬遥知他不舍，可他要是再不上来叫停，可能就会有人上来采取强硬措施了。
“走了。”
他拍拍他的肩。
纪观南最后留恋地看一眼许愿欢，朝她身后的谢裴两人点头。
“麻烦以后多替我照看一下。”
南岑捂着嘴点头。谢裴面无表情，也没说话，可纪观南知道他是上了心的。
他转身，和周敬遥往门口走。
“人你也见到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请你多上点心。”
周敬遥“嗯”了声。
一行众人继续往出走。
警车就在门口停着，纪观南一只脚踏上去。
“纪观南！”
没想到许愿欢又追出来。
在场的人手心都出汗了，怕她又情绪失控。
可小姑娘只是看着她的爱人笑。
她眼圈还红红的，刚见晴的天风也柔和，吹起她垂在额前的碎发。
阳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泛红的鼻尖和小小的酒窝上。
她好像真的是高兴的，就像平常送爱人出门一般，眉目间皆是对今天，对明天，甚至未来美好的希冀。
她说——
“回来的时候记得不要忘记买花哦。”
纪观南恍了神，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良久，男人笑着回她。
“好。”
他怎么会不懂她一直想要强调的东西？
小姑娘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她会等他。
她只当这是一场长达四年的闹剧，谢幕之后，她爱他永不变。
纪观南上了车。
路上景致倒退，他偏头静静看着。
手掌合上又张开。
他在心里默默又说了一遍好。
你要是还要我，我就永远是你的。
忠犬，所有物，囚徒，爱人，丈夫。
什么都行，我只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时间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