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羊蹄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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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手一扬，抹去地上的“山离”二字。她摸了摸沙洲的头发，轻声安抚：“莫怕。”
沙洲点了点头。她品味出乔木话里的亲呢意味，有点害羞地抿起嘴，随后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她对大师姐的形象有过许多猜测。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寒枝楼身为仙道幻术门派的头筹，楼主一定是个神秘莫测的前辈。得知师尊对大师姐的态度后，她又觉得大师姐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居然让师尊都嫌弃，这究竟是何等神人是也？
然而万千想象信马由缰，终究不敌此时亲眼所见来得奇特。
只见青烟瘴气缭绕的山林中，赫然竖着一个通体漆黑的十字形木桩，上面粘满了乌黑、深灰和幽蓝的三色羽毛，看上去像是一个造型怪异的稻草人。
稻草人头顶草帽，上面插着几根格外纤长的靛蓝色尾羽，顶端缀着几点雪白的绒毛，在微风中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既别致又诡异。
就在沙洲仔细观察的时候，稻草人微微一动，没有五官的脸对准了沙洲的方向，然后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一路往她所站的地方滚过来。
沙洲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双手挡在自己身前。
随着她的动作，平地上卷起了一阵狂风，将那个头颅直接吹得滚回去，而且直接滚过了木桩的位置，滴滴溜溜地进了树林深处。
稻草人：……
稻草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横木一端原本平放的幽蓝羽毛陡然旋转，变成了竖直向上，给沙洲比了个大拇指。
稻草人一蹦一跳地去捡滚远的头颅，沙洲惊恐地望着它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半晌才说出话来：“……我师姐是个稻草人？不对，稻草人是稻草做的，木桩上只有鸟毛，没有稻草，难道我师姐是一个鸟毛人？”
话音刚落，沙洲就听到身后传来“扑哧”一声怪音。
她唰地回过头，然而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乔木冷若冰霜的俏脸，没有丝毫刚才偷笑的迹象。
作为一个尊师重道的乖徒弟，沙洲虽然心中狐疑，但她只能假装没听到，默默维持师尊高岭之花的形象。
乔木轻咳一声，和颜悦色地解释给沙洲听：“山离不是……咳，鸟毛人，她是一只化了形的鸟，你可以唤她鸟人师姐。”
乔木说到最后尾音都在发颤，明显是在憋笑。
沙洲瞄了眼乔木，嘴里没来由地尝到一丝酸味。她心想，师尊这会儿突然变活泼了，是因为她的玩笑话，还是因为师姐呢？
鸟毛人捡回了头，还没有从山丛里蹦跶回来，那个阴柔娇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喂，小冤家呀，你怎么又开始编排我了，真讨厌啦。”
小冤家？未免过于亲近了吧？“又”开始编排，就说明她和乔木也曾经这样嬉笑打闹过。沙洲微微皱眉，莫名觉得这鸟毛人的长相和声音就很阴阳怪气。师尊的判断英明神武、毫无谬误，大师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哼。
“这位妹妹，”鸟毛人动作诡秘，前一秒还在几步远的地方，说话的时候便瞬移到沙洲的面前，空荡荡的面孔正对着沙洲，“便是我的小师妹吧？瞧这水灵灵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小脸蛋，哎呀……”
鸟毛人突然凑近，几乎和沙洲脸贴脸。
沙洲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好在她对鸟毛人的糟糕性格有了认知，没有被吓得灵力爆发，把鸟毛人连头带木桩一起吹飞。
沙洲想象了一下师姐离开后她和师尊的二人世界，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向往和窃喜。
“妹妹，你在想什么呀？”
沙洲想象的美好图景被鸟毛人打断，她不太高兴地撅了撅嘴：“反正没有想你。”
“哎呀呀，妹妹这张小嘴真是一把刀子，把姐姐我的心扎个透心凉啰！”鸟毛人说起话来一曲三折，听得沙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这些天本来就心情低落，听了妹妹冷冰冰的话，我寒凉的心里都结出了冰疙瘩！”
“几日不见，你废话更多了。”乔木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快点带路，没看到你小师妹都累得脸色发白了吗？”
沙洲默默低下头，她其实一点都不累，气色不好纯粹是因为师姐三两句话刺得她心情郁结。她嘟着嘴，暗自心想——什么嘛，别以为你自己和师尊关系好，其实师尊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我才是现在受宠的小徒弟！
沙洲兀自吃了会儿飞醋，直到乔木牵住她的手，磅礴灵力传递到她的周身经脉时，她才猛然脱离那个妒火中烧的陌生状态，重新露出清纯无辜的神情来。
“嘻嘻嘻，师妹刚才的样子好诱人哦，含羞带怯，脸上那么红，一口咬下去肯定会爆汁。”
沙洲唬了一跳，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脸蛋，果真摸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你别用幻术折腾她了，这可是个好苗子，你别把人家带上歪路。”乔木听不下去了，瞪了一眼鸟毛人，开始护犊子了，“沙洲，别听她瞎讲，她就是只吃虫子的灰喜鹊，根本吃不了肉。你准备好，我们要传送过去了。”
鸟毛人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整个身子突然爆裂开来，木桩瞬间化为齑粉，那些羽毛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将她们包裹在一片流动的羽海之中，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等眼前的羽毛散去，沙洲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雕梁画栋的屋内。
沙洲正打量着室内摆设，突然手中一空，原来是乔木松开了她的手。沙洲目光一暗，静静地握紧了手心，想要将那点温热的气息留得更久些。
——在离开山林之前，乔木警告师姐不要再用幻境折腾她，或许她见到的鸟毛人并不是山离的本来面目。在遇见山离的时候，沙洲便觉得自己心境浮动，杂念丛生，对乔木的独占欲空前强烈。她心中赧然，觉得方才的自己十分不得体，竟然对师尊生出那些……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实在是大逆不道。
沙洲不敢看乔木的脸，怕对方察觉她的小心思，只好眼珠子乱转，试图找出一个话题来。
她慌乱地四下张望，没瞧见鸟毛人的身影，疑惑地问：“师姐去哪里了？”
乔木默然不语，冲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沙洲这才注意到那个地方并非空无一物，几道帷幕垂落到地面，隐藏在其后的妖娆身影若隐若现，前方还有另一个清隽细长的身影，两道身影亲昵地贴近在一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笑语。
此刻，沙洲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原来她的师姐不是鸟毛人，而是真的有人形的！
乔木率先往那处走去。
沙洲跟在乔木后头，悄悄地探头探脑。她看见一个身着黑纱的妖娆女子歪躺在软榻之上。
黑纱罩住曼妙身形，女子贴身的里衣若隐若现。更过分的事，女子两腿交叠，里衣从小腿处滑落，于是露出白花花、嫩生生的小腿来，叫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旁边女子身着青衣，三千青丝如瀑。此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多一分则明媚，少一分则乏味，不偏不倚地卡在老成持重和端庄娴静的中间。
若说黑纱女子妩媚似流风回雪，那这青衣女子便皎洁如清风明月。
这般风雅端凝的一个人，此刻正耐心地剥好葡萄皮，笑意盈盈地送到黑纱女子的嘴边。
黑纱女子檀口轻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舌尖有意无意地在对方指尖打了个转，这才将那饱满的葡萄卷入口中，狭长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来。
沙洲：……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处弥散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燥热氛围，就好像她不小心撞破了什么很私密的东西。她偷偷地瞟了乔木一眼，见她的面色依然冷若冰霜，于是又去偷看那两个女子的表情，她们同样神色自若，沉浸在那种独特的氛围中，丝毫没有害羞的模样。
她不由踌躇起来，觉得是自己哪里出了毛病，不然如何解释她控制不住地去眼前的画面，边看还边害臊呀？
黑纱女子吃完葡萄，便坐起身来。她躺着的时候没个正形，坐起来的时候也挂在青衣女子身上，像是一株菟丝子缠绕在别人身上。她将下巴搁在青衣女子肩膀上，媚眼如丝地看向沙洲：“妹妹，我可不是鸟毛人，你看我这么貌美如花，至少也得是一只孔雀呀。”
沙洲心想，看来这就是山离了。
她的视线在山离娇媚的面容上扫过，随后挪向山离倚靠着的青衣女子，不知道这是何人。
山离笑嘻嘻地看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妹妹，猜猜这位仙女是谁呀？她在咱羊蹄山可有名啦！”
仙女？这也是修仙的人吗？沙洲迟疑地看向青衣女子，觉得此人通身气派贵气逼人，比山离更像是名门正派出身。
“的确有名，坊间传闻羊蹄山是个邪门地方，这里住着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妖女，还抢了一个前朝小王爷当相公。”乔木淡淡地说，“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在拢霞岛解决了闹事的蜃妖，此妖曾被我重伤，不过数十年竟然修为回复到当年巅峰时期的七成水准，我怀疑这和那个组织有关。”
山离眼珠一转：“等等，你解决的那个蜃妖呢？你不会私吞了吧？”
“……怎么说话呢？给你师妹炼制法宝，这能叫私吞吗？”乔木嗔道，只是和平时相比，她明显有些气虚。
山离捏着嗓子，嗲里嗲气地说：“行吧行吧，喜新厌旧的女人，有了小徒弟就不要我了！”
青衣女子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山离秒乖，连忙改口：“喜新厌旧就喜新厌旧吧，我才不稀罕呢，我只稀罕我家清桉小心肝儿！”
她看向乔木，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眉毛微微皱起：“你是说，这和‘沉舟’有关系？”
乔木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手压了压沙洲的头发：“你先和清桉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沙洲的视线在乔木和山离之间转了一圈，悻悻地想，师尊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她不好忤逆师尊，只好跟着清桉出了屋子，左拐右拐一番，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庭院。
清桉长身玉立，微微笑着，眉眼深邃，中间敛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微光：“你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沙洲确实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她挑来挑去，不知道从哪个说起比较好，最后决定从一个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入口。
沙洲便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你、你就是师尊说的那个，我师姐抢来的那个前朝小王爷？可是……你不是姑娘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羊蹄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