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荻间萤（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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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九十九朝控制着安倍晴明的身体行动自如。
他走回房间，坐在案前。
“好了，让我们的阴阳师学徒解释一下，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吧？”
虽不及贺茂氏，但安倍家也是贵族出身，安倍晴明独自一人的住所占地不小，看起来还挺舒适。九十九朝又细细感觉了一下，发现宅邸中有两三个纸式在作为下人行走，估计是用来照顾这座宅子的小主人。
这些纸式不是出自安倍晴明的手笔……也是，这只年轻的小狐狸还只是学徒，要掌握这样的术还太早了。九十九朝想。
很久，身体中安倍晴明的声音才闷闷传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至少能猜到和你有关系。”
感觉到心中冒起的疑问，九十九朝语气轻松地向他解释：“房间里没有休息用的衣服用具，你穿着整齐，就证明你这一晚上都在做着其他事。刚刚你只问了我的身份而没有问我是怎么来的、怎么会跑进你身体里的，显然代表了你是知道出现这个状况的原因。所以我想猜，这肯定和你有关系。”
何况一个阴阳师学徒晚上能干什么，无非是研究术式或者挑灯夜读而已。那不管是术式出了问题还是从书中读到了怪力乱神的变化，就更有可能发生这种事了。
不过这一点九十九朝再说出口，就会显得他很可疑了，所以他只是又笑起来，等待回答。他是个常笑的人，安倍晴明平日总是保持着严肃脸，现在由他一笑，就像是变个人一样，显得更好看亲和许多。
安倍晴明已经被他的推理堵得无话可说。
这个人……光凭点细节就猜到他的身上，从他的身体里醒来后也没有一点惊慌，反倒是自己……
“没记错的话，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去学堂的时间了。不要发呆啊，小狐狸。”九十九朝出声提醒。
“一个小时？”
“小狐狸”这样的称呼让安倍晴明感到前所未有的古怪和无所适从，又隐隐感觉对方不会在他的纠正下改口，憋了一下，决定无视。
“大概就是太阳出来到一半的时间吧。”九十九朝给他比喻。
屋外的天边已经隐隐有一丝微亮，给苍茫的山影树林渡上金色的轮廓。安倍晴明意识到这点，开口回答他。
“我，做了辻占。”
辻占，又叫做镜兆，是安倍晴明在昨夜做的占卜的名称。
阴阳师占卜的方法多种多样，晴明的老师——贺茂家的当代家主贺茂保宪在昨天白天见到平安京中下了一场半晴半阴的雨水，便要求所有学徒进行一场镜兆。
镜兆的仪式十分简单，太阳雨之后沐浴净身，手握镜子放入水里，闭上眼以听到的第一句话为预兆，作业要求的占卜内容是时间较短的日常琐事，方便验证占卜的结果是否准确。
这句预兆要在第二天上课时写在纸上交给贺茂保宪，不得拖延。
安倍晴明说道：“昨晚同样是月圆之夜，我的灵力和灵魂都不稳定，一直占卜不出结果。”
有趣的是，占卜需要听到的“第一句话”并非一定是要从人嘴中说出“话语”，只要是听到任何所能理解出意思的声音都属于获得预兆的范围。可安倍晴明是个半妖，连贺茂保宪都忘了，月圆之夜是半妖的力量最为躁动的时候，恰好因为晴明灵力不俗，加之着急想要得到占卜的结果，就导致了灵魂的不稳定。
——因为灵魂只有挣脱了肉‖体，才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更多信息。
九十九朝了然：“所以我这个路过的孤魂野鬼就不小心被吸进来了。”
安倍晴明猜也是这样，而且会在他灵魂不稳挤入身体里的，只有无害的、善良的，或者是和自己有关联的灵魂才能办到，不然会被他的灵力灼伤。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无比强大的妖怪或者神明想要借用他的身体，但目前来说也没有哪个神明和大妖怪会如此无聊，更不可能在占据这个身体后还让正主保持着意识在身体中说话。
安倍晴明问：“你是哪里的人，有什么心愿吗，等身体换回来后，我可以帮你成佛。”
九十九朝噗地一声笑了。
安倍晴明：？
“我没什么需要你现在帮我实现的心愿。“九十九朝说，“倒是你，占卜没成功的话，今天要怎么答复你的老师？”
他看向窗外，天亮了，太阳的浅霞晕染天际，照亮整个古屋延绵的平安京，现在恰是初夏，庭院芊蔚丰茂，露水淋漓，无处不散发着勃勃生机。
九十九朝欣赏了一会儿，拿出纸笔在案上铺好：“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让我们来想一下作业的内容吧。”
安倍晴明反应了一下，才讶异起来：“你要装成我去上课？还打算瞎编占卜的内容？”
他意识到九十九朝真要那么做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不可置信道：“你会被发现的……”
不管是占据他的身体，还是瞎编占卜的内容，都会被贺茂保宪发现。
“那要不要我们打个赌，赌我会不会被发现？”九十九朝浑不在意，拿起笔，“再说被发现又怎么样呢，你的老师说不定还会提前帮助你让我离开你的身体吧。”
安倍晴明没出声。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的老师知道他是半妖，也不会随意就把孤魂当成恶鬼，肯定会好好让九十九朝离开。只是这么一想，他突然又对这个人的提前离开又有一些抗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候安倍晴明还不能理解，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是开心的事，可会那么温柔地摸他耳朵说他可爱的人就要这么走了，是难过的事。矛盾的两个心情交织，化成了疑问充斥着他的内心，同样的，第一次引起他这样情绪的九十九朝，就越发让他在意。
他都还不懂。
未来的大阴阳师如今才十岁出头，九十九朝一边蘸墨一边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果然还是个孩子。
“既然我害你没能做好功课，就会尽量帮你好好的度过这一关。不然你要是再冒出什么问题，即便老师理解，同学也只会更加编排你的不是，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九十九朝一笔一划写下文字，一边说。
安倍晴明当然不想。
那不就结了。
远天晨曦的霞光斜入和室，安倍晴明突然像是能以旁观人的角度看到自己。
黑发灰瞳的年轻人又以延伸的虚影勾勒出现，他的脊背自然笔直，高挺的鼻梁与薄唇染在这明丽的清晨中，沾上了点柔和的水一样的光斑。好似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动，都含着与生俱来般的写意风流。
“那么，一期一会。今天就请多多指教了，晴明。”
“！！！”
安倍晴明整个人都要因为这近在咫尺的，突然出现的，青年的原本音色炸开了。
他一愣一愣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回荡着对方念出自己名字的那番语调。
“请、请多指教，九……”
“嗯？”
“……九、朝。”
半天，红着脸的白发少年才憋出这么一句奇怪的称呼，“九十九阁下！”
“噗。”
九十九朝这回终于没有忍住，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荻间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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