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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情咒(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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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忧郁深沉的眼神里总是隐藏着最真切的深情,他就那样望着她,一句话不说,她无论如何追问、如何哭泣,他眼中的悲伤愈甚,却依然无言。突然,一柄长剑穿胸而过,他痛苦地垂着头,看着胸下外露的肋骨,冲她惨然一笑,嘴唇翕动,轻唤她的名字——
“敏敏,你醒醒!”脸颊上的触感让她猛然惊醒,她睁开眼睛,一时却不适应眼前的明亮,但听到的呼唤是这样的熟悉,下意识反手握住那人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猫儿——”
杨淼俯下身贴着她趴下,轻搂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在这呢,敏敏,你还有我呢!”
敏闭着眼,眼泪一直流,心里却平静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淼熬红了眼低垂着头看她,见她睁眼,冲她一笑,敏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回她一笑。
门“吱呀”一声开了,敏竟瑟缩地抖了一下,淼一愣,更紧地抱住了她。开门进来的是萧庭,见她醒了,眉梢一动,却见她飞快地扭开了脸,他眉头一拧,快步走到床边,推开淼强行将她抱了起来。
淼掰着他的胳膊,惊叫:“你干什么?你放下她!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萧庭对她视而不见,抖了下肩膀就将她撞开,淼踉跄地退了两步,就被人扶住,她回头一看,见是张苒,急道:“你还不拦着他!敏敏不能再受刺激了——”
张苒握着她的胳膊让怀里一带,轻拥着她摇了摇头,沉声道:“猫儿,这是她的宿命,该来的不论如何阻挡,它都会来。与其让她自欺欺人,不如下一剂猛药,让她明白一切,她才能抛下过去再往前走。”
他的话让淼静了下来,那劲瘦的背影好似跟印象中一个人的背影重合了起来,她一怔,喃喃:“宿命?”
敏缩着身子任他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胸腹的肌肉紧绷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以前经历了那么多事都不曾有这样的心情。她偷偷瞄着他,紧抿的嘴唇,刚硬的下巴,还有冒出来的胡茬——
突然,萧庭低头看她,与她偷瞄的眼神撞个正着,她急忙垂眼,忐忑地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胸口似乎不再绷得那么紧,只是起伏大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这么重吗?还不及细想,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她一惊,下意识去地抱他的脖子,眼风扫到他的眉眼,竟是含着笑意,她一愣,身体重又落回他的怀抱,只是脸颊上的湿热让她僵直了身体,感受到他的眼光洒在脸上,她装死一般的低眉顺眼再不抬头。
头顶“哧”一声,她心一跳,仍旧没有抬头,只是心中的惧怕少了许多,身体也不再僵硬,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进了一道门,无数眼光扫了过来,心上的铠甲将她重重包裹起来,她挣了一下,不理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下了地,迎视着傅瑶怨恨的目光,不屑地一笑,转而看向抱臂倚在床边看戏的杨世,冷冷道:“你还想说什么,一次说个清楚吧!”
杨世不怀好意地笑道:“慕容尚仪睡了一觉果然不同了,是因为有了靠山,还是因为——”他看了看萧庭,冷笑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我想我随后要说的故事,一定会让你更不同的!”
敏微微动容,刻意不去看萧庭,微微侧身看到淼随着张苒走了进来,心里稍稍安定。李崇礼目不转睛地盯着淼,难以置信又难掩激动,他上前一步拦在淼面前,淼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这个激动的少年,看着看着,她捂住嘴,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她不可置信又贪婪地打量着他,手伸出几次却又缩了回来。李崇礼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张口却不知叫她什么,只是咧着嘴笑。淼看着熟悉的笑涡,将他揽了过来搂在怀里。
敏眼眶一热,心里却是一痛,她别开眼,却撞上萧庭几许了解的眼神,心事被人看透的尴尬让她红了脸,微微退了一步,他却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掌心,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对着杨世道:“现在人到齐了,你可以说了。”
杨世哼笑了一声:“此情此景,真是叫人感动。”他瞟了一眼站在淼身后的张苒,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公子吧!分隔这么多年,贵嫔娘娘依然重回张公子的怀抱,可以想见若是当年不是以为张公子已死,李崇礼能否来到这世上都未可知吧!”
淼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李崇礼的手冰凉,她惊惧地看着李崇礼,李崇礼不解地望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张苒,有些不知所措。张苒脸色变了几变,一把攥住淼的手冲她微微一笑,淼的心因这一笑瞬间而沉静下来。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伤情无助的人了,她回握着张苒的手,拍了拍李崇礼的头,转眼坚定地看着敏。
敏点点头,冷眼看着杨世,道:“你还要浪费时间,说一些无谓的话吗?”
杨世轻笑了一声,从窗前走到座位上坐下,指着已摆好的椅子道:“各位,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若是站着听,保不准听到什么激动处摔倒软倒,还是坐下稳妥些。”
敏冷哼一声,当先坐下,直面杨世。“你还是先说说,你是谁吧!我不想跟一个无名之辈浪费时间!”
杨世微倾着身子看着她,意有所指地点点头。“我正不知如何说起,慕容尚仪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愧为历经四朝的女官,总能一语中的。”
敏脸色难看,他话里话外总提及当年的事,那些早已浅淡的伤痛仿佛再度升腾起来,让她痛不欲生。可当年再难的处境都过来了,如今的局面连当年生死之劫的万一都不如,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她斜睨他一眼,并不答话。
其他人面色不一地盯着敏看,见她淡然处之,便又将目光投在杨世身上,静等他的故事。
杨世抿唇静思了片刻,才道:“说起血缘,我与萧庭也算源于一脉。我本不该姓杨,而是姓徐。萧庭不该姓萧,而是姓杨。不,该是姓吴才对。”
敏的心猛地一跳,心中的猜测验证了一半,她不由自主地端详着萧庭。萧庭似是极为震惊,侧头对上敏的目光,眉头紧皱。
杨世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接着说:“我的祖先叫杨莫邪,不知道尚仪可还有印象?”
那个时时跟在紫叶身边的小男孩,她怎会不记得,难道——她惊诧地望着杨世,低喃:“你是——”
杨世笑笑,道:“尚仪既还记得莫邪,又记得的杨芝兰,自然知道杨芝兰是吴名名义上的妻,实则他们是堂兄妹,杨莫邪是吴名的外甥,也是杨家最后的子嗣,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孩子。就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敏脸色发白,当年那个孩子曾仰着头告诉自己他的母亲不希望他走上邪路,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如今想来确是杨芝兰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徐承志那样的衣冠禽兽。那后来杨芝兰引她和淼入陷阱,也是受了徐承志的胁迫,可那时莫邪并不在徐承志的控制之下,而是在——她的心猛一跳,扭头看向淼,淼也惊疑不定地回视着她,一个想法提到了嗓子眼,可她强自压下,胸口热血澎湃,冲得头越发眩晕。
杨世似是猜到了敏的想法,停顿了片刻才道:“杨芝兰为了自己的儿子将你们引到了武三思的圈套里,害你险些丧命。可是她也是被逼无奈,自你离开长安,扬威武馆便已落进兰若之手,因为她知道这是要挟你和吴名最好的筹码。尚仪想必也猜到了,兰若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她为了报仇,任何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她绝不放过,所以她联合徐承志、天志还有薛崇简,都没有什么好惊诧的,不是吗?”
淼眼睛憋的血红,徐承志当时的话似乎还在耳边,敏为了让她逃走差点丧命,每一件事都像刀子一样扎她的心。她为求安心紧紧攥住张苒的手,那已不在的伤痕却依旧盘踞在心头,她有些喘不过气,直勾勾地望着张苒的眼睛。张苒温柔地笑了一下,却听杨世继续道:“贵嫔娘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正要往下说呢,徐承志当日在扬威武馆惨败,却投进武三思的帐下。武三思要暗杀被流放的政变功臣,自然给他们一个机会表表忠心。张公子扶灵回乡遇上的匪徒就是徐承志一伙,可连张公子都没想到的是,一向视为知己的临淄王李隆基会将你流放岭南的张家斩草除根,就为了绝一个女人的念想。贵嫔娘娘自然这个女人是谁!”
淼浑身抖得如筛糠,握着张苒的手渐渐放松,却被他反手握的更紧,竟不顾他人在场,将她抱进了怀里,贴着她耳根轻声说:“那些仿若前生劫,你我还要受此牵累致今生不能幸福吗?猫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的。”淼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只是眼泪依旧止不住。
其他人不明所以,敏却知道杨世简短几句话字字诛心,他讥讽地盯着淼和张苒,又道:“张公子果然豁达——”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喉口一凉,已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颈项,冰冷的杀气席卷在他四周,他挂在嘴边的笑意收了收,勉强开口。“尚仪,现在是文明社会,你再不是拥有特权的女官,杀人是要偿命的。”
敏冷冷地道:“知道我回到现代为什么要当刑辩律师吗?因为我可以不用剑就掌握一个人的生死,就如同我在宫廷里随口就能夺去人的性命一样!我绝不会在乎一个我看不顺眼的人的死活,就如同你现在在我眼里如同死人一样。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说些没用的话,我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淼一愣,眼前的敏仿佛又回到了那时,清冷绝情得让她害怕。她挣开张苒的怀抱,轻轻搂住敏的胳膊,轻叫了声:“敏敏,不要这样。不值得为了这种人沾上人命官司。”
敏看了她一眼,又冷冷瞥了一眼杨世,才慢慢垂下自己刚才从椅子上掰下的椅腿,她环顾四周,几人的面色都发青发白,她不经意瞄了眼萧庭,正对上他目不转睛的目光,她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下,很快镇定下来,走到杨世身后的窗边站定,冷然开口:“要说就快说,没用的废话我劝你不要再说一句。”
杨世脸上一直挂着的浑不在意的笑意悄然不见,转而是无奈,他看着眼前缺腿倒下的椅子,倒吸了口凉气,道:“尚仪果真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可当年为何就没有杀了兰若用魂术控制你让你杀的那个人呢?如果你杀了她,一切可能就不再是现今这个样子了!”他顿了顿,察觉身后没有异动,继续说道:“这个故事要从头说起,跟女皇当年为巩固政权而为的铁血手段分不开。主导一切的天志是章怀太子与东女国小女王私生的儿子,因东女国崇尚巫术,皇族中不乏有通灵之人,而天志就继承了其母的异秉,打算为枉死的父母亲报仇。同样对女皇武则天心怀仇恨的薛崇简,义阳公主的女儿兰若便与他结为同盟,势要将女皇的武周政权推翻。天志通晓过去未来,推算到异世界有女子可改变运势,便行了逆天的咒法将她带来,殊不知这术法竟带来了四个女子,就是在座的慕容尚仪、杨贵嫔,还有留在那个时代的林紫叶和卢爽怡。”
敏攥着椅腿的手松了松,这个杨世竟对当年的事这么熟悉,说不定他说的一切确实是真的,或者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她的心动了一下,凝神细听。正听到杨世问她:“尚仪可还记得,当年兰若曾一心想要收你为徒,只是你后来破了她的魂术,她知道控制不了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另收了你们之中的一人为徒,教授武艺和魂术,还将她送到女皇身边作了内应。女皇时时为噩梦所扰,御驾回洛阳时更是遇到泥石流,都是由她暗中策应,可惜这两个计划都被尚仪破坏了。但她原本就是被逼,因而并不曾因此事而怨恨尚仪,真正让她恨你入骨除了你对她的切肤之痛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竟对尚仪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不论她如何向那男子示好,男子始终心中只有尚仪一人,这才让她真正疯狂得恨上了你!”
淼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世的嘴一开一合,有些琐碎的画面连成一线,她惊得越过他看向敏,敏的脸色始终苍白,只是眼波暗淡,她心中一痛,轻叫了声“敏敏”。
敏却好似没听见,只皱眉沉思。耳边却听他继续说:“兰若对她的教养极其严苛,她稍有差池,便是非打即骂。为彻底毁了她的少女情思,兰若便指使一个男子将她玷污。”
“哐啷”一声,椅腿掉落在地,她摇摇欲坠,扶着窗棂才稳住了身形,脑中“轰”的一声响起上官婉儿死前说过的话,还有那人曾在她眼前哭诉时的样子,她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她闭目想要稳定情绪,可眼前一黑她竟软倒在地。
“敏敏”熟悉的呼唤,让她循声睁眼望去,一双关切忧心的眼眸直闯进眼里,她的心忽然就定了,只是手心的热度让她不适应,不着痕迹地挣了挣,却看他低头细心地将她掌心被椅腿木刺刺伤的地方包好,扶着她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你既然要听,就做好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否则,还不如不听。”
敏抬眸瞪他,不知为何心口涌上一股气,她不假思索道:“是你为了找到救你命的线索才这么伤心吧!你放心,我既然答应救你,那无论如何我都会听下去的。”说完她转头不去看他,只瞪着杨世。
萧庭讨了个没趣,却不见怎么生气,闲庭信步般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副心不在焉、听了好似没听见的样子。
其他人的表情丰富不一,有好奇、有了然,也有羞涩,唯独傅瑶面色极其难看,眼光一直在敏和萧庭之间徘徊。
杨世轻巧地扫视一周,又道:“古语有云‘最毒妇人心’,真是半点不假,一旦一个女子的底线被破除,那她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忍耐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她翻身一击的机会,且是一击即中。尚仪可还记得女皇被逼退居上阳宫时,你赴险去救兰若却被上官婉儿扣下,你受伤甚重却被上官婉儿胁迫,那时你心心念念想着吴名来救你,可你等了多久,吴名却以宣城公主之子的身份再度出现在你面前,那时你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将你抛弃了呢?”他如愿看到敏紧闭的眼睛睫毛颤动,身子不停地发抖,才又道:“尚仪只知道自己在宫中收到的屈辱和委屈,却不知吴名和兰若也受了胁迫,那便是积蓄已久的一记重击。”
敏蓦然睁眼,双手紧紧扣住把手,就怕自己会突然跳起。她原本就猜想吴名不会无缘无故地背弃誓言,他定有苦衷,只是依他的性格,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吐露半字。如今听到他被胁迫,多年积蓄的委屈似乎稍稍化解。
杨世直勾勾盯着她,问:“尚仪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将你踢下马的吗?”
敏微皱着眉,她怎会忘了他呢,嘴里低喃出他的名字“魏沣”。
“不错,正是魏沣。尚仪两次几乎死于此人之手,可他每每想要置你于死地,却并不是为了徐承志,还有他们的复仇大计,而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他得到了身体却得不到心的女人,那个女人她要你死。”杨世的声音冰冷中带了一丝阴沉,哼了一声,道:“尚仪从马上坠落后发生了什么便不知晓了吧,你当然也就没看到那支插在吴名后心险些要了他命的箭,若不是兰若死命拉着他,他早就跳马与你同生共死了。我想后来,吴名也在悔恨,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拼命跳马与你在一起,而是后来遭人算计胁迫,终至与你恩断义绝。”
敏攥着攥着扶手的手指因用力泛着青白色,她眼神有些涣散。当时的她矛盾的很,既想他不要留在宫中面临随时随地的危险,又盼着他能陪在她身边。当他以那样的身份出现时,她对他便只剩下了恨,那时为什么决绝地离开,留她一个人替他受苦受难。如今,他果真有事瞒着她,那后心的一箭可曾致命,他又是被怎样的算计胁迫?她的心一阵阵抽痛,看着眼前的地板怔怔地发呆。
杨世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开口继续道:“当时吴名伤重几乎不治,兰若顾念你的恩情,又念及吴名乃宣城公主之子,拼力救他。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空档,却成了有心人的可趁之机。一点点迷药,一点点催情香,就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其实,当时的□□远远比不得当年尚仪中的‘春宵一刻’药性强横,可却破了兰若苦修多年的功力,终至受制于人。尚仪可能不知,兰若就是为防备徒弟有一日会反她,因而才会在她还未学成时让人与她交合,使她的魂术不纯。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她自以为提防得很好的徒弟,让她一败涂地。兰若和吴名被拘,兰若修为尽毁,自然反抗不了已一手遮天的徒弟,而吴名知道背叛了你,心灰意冷,若不是念着你的安全想再见你一面,怕是那时就要为你自尽了。”
敏低垂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她岂会不知他的顽固和执拗,一旦认定了就再不回头。可他为什么不说,她岂会不明白他受制于人的无奈。异地处之,若当日受辱的人是她,他岂会因她不洁而厌恶她。
杨世看着那不断落下的泪珠,神色有些复杂,咬了咬牙道:“尚仪此刻恐在怨怪吴名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话说清楚,你既明真相又岂会怪他。可事情若是这样简单,世间不如意之事就不会有了。吴名兰若被拘一月有余,那慧心的徒弟发现了一件兰若想要刻意隐瞒的事,兰若有孕,怀的是吴名的孩子。她一时间大喜过望,终于有了筹码握在手中可以控制这两个不畏生死的人了。兰若虽心狠手辣,但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况是天生母性泛滥的女子。兰若为保孩子,只能听命于徒弟,虽然几次想要反制,却不料以前的盟友早已与徒弟达成誓约,自己失了助力,根本无从反抗。而这个孩子也彻底让吴名绝了再与你重修旧好的念头,自此兰若和这个孩子便是他的责任,他不能自私地让你接受这些,更不能将你卷进这场危险。因而,他将你远远推了出去。”
敏将脸埋进膝间,心痛得无以复加。一则恨他,一则怨他,他将所有的包袱一人背起,将她推出这场漩涡,殊不知她早已困在这漩涡的中心无法自拔。他一心为她让她离开,她心死后决定放手。
淼是看着敏如何伤情绝望地走过那段岁月,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伏在她肩上,轻抚着她的肩背,告诉她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敏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似要借此宣发内心压抑了多年的痛楚。
杨世暗自皱了皱眉,略想了想,又道:“吴名的事,尚仪心里有数。我再提一人,不知尚仪可还记得武仁惠,武惠妃娘娘?”
敏和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敏脑海中仿佛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淼却猛地攥紧了敏的手,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已不想再想起。敏经她一捏,眼前又是武仁惠妩媚眉眼中的城府,心中大痛,当年的人世已面目全非了吗?
“原本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怎么会变成后来宠冠后宫的武惠妃,仅凭她一人想要蜕变谈何容易。不过武氏的女子天生就是要斗的,只需一人稍稍提点,她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希敏为何会中毒,李隆基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宫中私密,尚仪可知都是谁做的?”
敏一震,她并不是没怀疑过武仁惠,只是武仁惠从小教养在身边,她不愿意相信而已。她自然知道武家的女儿生来就带着不屈居人下的傲气,武仁惠自然不例外。她撇过头,冷着脸不答话。
杨世也不等她回答,自道:“这暗中指点武仁惠的人,尚仪也不会再陌生了,我刚才一再提及的那个视尚仪为死敌的女子,正是她一点一滴地在你身边提点武仁惠,让她成为了你的掣肘。不过,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要知道白眼狼是永远捂不热的!她偏偏给自己身边养了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武仁惠虽年幼,却极会审时度势,就在那个女子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之时,她效仿了当年推翻兰若的一切行动,掌握了那只神秘力量,而那个女子不仅成为了武仁惠手中的棋子,还深深内疚和痛悔。”
敏闭了闭眼,握紧了淼的手,道:“你说了这么多,能让我问一句吗?武仁惠的结局究竟如何?”
杨世嘲讽一笑。“正如史书所记,她所生子女大多早夭。宫中传说武惠妃残害大皇子所遭的报应,其实皆是唐玄宗为了打压武氏残余力量所为,原本武惠妃的宠幸也皆是为了制衡皇后的力量。她的生死荣辱全是皇帝的一句话。”
“那杨贵妃又是怎么回事?”
杨世看了淼一眼,道:“杨玉环以寿王妃的身份进宫,就因她随身所配的金镶玉玉环惹得唐玄宗的注意,便不顾一切地将她留在身边,皆是因为那玉环乃是唐肃宗生母元献皇后的遗物。”
淼猛地站起,快步走了出去,张苒不解地瞪了敏一眼,随即追了出去。
杨世莫名地看着敏,敏微垂着眸,低声道:“你现在是不是该说,那个一直视我为敌的人是林紫叶呢?”杨世讶然地瞪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此平静和淡定,全然不似他想象的疯狂。
敏苦笑着摆弄自己的手指,道:“生活在那样环境中的我,怎么可能不多疑不猜忌,我不是没猜到是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理智让我清醒,可情感却让我装糊涂,爽怡还不惜留下保守这个秘密,只为了让我毫无负担地走。我承认我当时自私了,我以为我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就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仍是最好的姐妹,可是,真相就是真相,是不论你怎么掩盖,都会暴露的。”她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问:“现在你是否该说出解开血咒的办法了?”
杨世皱了皱眉,苦笑地摊着手。“我这个坏人的名算是白担了!其实这并不是简单的血咒,而是情咒。”
敏一愣,情不自禁地扭头看萧庭,萧庭震惊地盯着她,不约而同地转而面向杨世,听他继续说。杨世似是终于得到些成就感,道:“当年兰若施下的情咒,是以吴名之骨、兰若之肉,佐以尚仪之血,诅咒吴灵的子孙世代为情所苦,直至寻到尚仪,方能解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