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寿衣店 ...
-
Lapis Lazuli餐厅里,陆歧路已经等候了许久。时间从十点转到了十二点四十五分,这让他的担忧越来越多。
三年多了,班辛娣和他约会从不迟到。但如今,她却整整延迟了四十五分钟仍未出现。
陆歧路拨了好几通电话,一打通就变成了正在通话中,很明显是被人掐断了。几次他都安慰自己她应该是快到了或者开车在路上不方便。
看着一桌桌浅笑轻谈的男女,他恍然一瞬就像回到了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在这家餐厅,他坐在这里等着他的委托人。而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却阴差阳错非常不屑的坐到了他的面前,上来就对他一通盘问,好像他是罪人,而对方是个女刑警。
直到最后,他的委托人到了,陆歧路才笑笑对那个高傲的女人道:“不好意思小姐,我的委托人到了,我想您要换个地方了,抱歉。”他礼貌的摆摆手,那个中年男人向他走来,班辛娣傻眼的扭头看去,惊讶的回过神道:“你不是相亲的?”
“我是不婚主义者,小姐。”他礼貌的笑,非常有魅力,女人匆忙拎包起身时他还不忘化解尴尬道:“能请你这样的美人喝一杯,听你说话,我很开心。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一日您需要辩护,找我不会错的。”陆歧路礼貌的起身送她,同时迎接着他的‘客人’。女人匆匆拿过名片红着脸消失了。也许那场相亲就此泡汤了,但那之后,他们就被联系在了一起。
想一想能够和一个女人保持这样久的情人关系,那大概是因为辛娣真的是个不错的女人。她并不像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傲慢,反而有些小鸟依人,但又有现代女性的独立。这两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能够满足一个男人被崇拜的虚荣,更有独立的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许他没想过和这个女人会这样久,也没想过和她结婚,但陆歧路绝对不想伤害她。
从还在W市看到她的短信开始,他的担心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时间转眼已经一点零三分了,有一个身着棉服,带着皮帽的男人走了进来,对服务生的热情置之不理,他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与与这里极为不搭的气息。陆歧路并没太留意这个人,直到对方停留在他的桌边,坐在他的对面,一双眼睛从帽檐下虎视眈眈的看着时,他才错愕的看着对方。
“这位先生……”他刚刚开口,然而对方却冷着脸,慢吞吞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对他道:“你的女人就在这里,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你是?”陆歧路忽然蹙眉盯着对方,男人却已经起身,他紧跟起身想要去阻拦那人,对方却忽然转身冲他一瞪眼,警告道:“你敢报警,我保证你得到的只有一具尸体!”
“等等!”陆歧路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他赶忙压低嗓音,走上前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明知故问。”男人不屑的一笑,陆歧路心中莫名有些发毛,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得到了那样东西?想到749弄63号外的两个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吧,但毕竟谁也没有真的看着他拿到。他正想辩驳两句,但对方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又道:“我们全天二十四小时恭候陆律师大驾!”
“我凭什么相信你!”陆歧路质问,对方转手将一部电话塞入了他的手中,那是辛娣的没错!屏幕亮着,他错愕的看着手机屏保里坐在海滩上的男人,那是他无疑。
待等他回过神,再追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歧路的心砰砰砰的狂跳,他掩口在门外站了很久,他盯着纸条上的字仿佛成了一尊思索的雕塑,最后收起东西按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寻去。
他几乎到了上海郊区附近,这里有一处人口密集的区域,小区的房子有些老旧,附近还有个医院。他所找的是一家没有名字的寿衣店。
而这条街上至少有十几家同行,站在街口他有些茫然,纸条上只写到这条街名和寿衣店,之后再无其他。所以他只能一家一家的进去,算不上询问,只是在找那个可能的人,凭着一种感觉。
有一家店纯黑的牌子,上面甚至连寿衣店三个字都没有,店里没开灯,白天也有些黑乎乎的,陆歧路站在店门前向里望,似乎没有人。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时,忽然听见一堆纸扎人里传来一个男声:“要什么?”
他一愣,搜寻着声音的主人,那对五彩诡异的纸扎晃了晃,一个男人忽然从里面站起来,手中正拿着纸别墅和胶水粘着,两人对上脸的时候,陆歧路的心底瞬间炸开了锅!
他的双腿竟然在这一刻有些不自觉的发颤,他盯着向他走来的男人,男人没有任何表情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似乎也认出了他,但还是警惕的问道:“你要什么?”
陆歧路顿了顿,道:“我们……见过面。”
男人不再说话,用一块抹布擦着指头上的胶,也不看他,饮了一口水漱漱口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然后问他:“东西带来了?”
“辛娣呢?”也许这就是一种天生的气场不合,陆歧路见他不过几面,除了在十年前的法庭上,但每一次私下里见到这个人,他都会感到慌张。他故作镇定的问,声音却失了些底气,男人转手递给他一杯水,他僵硬的摇头拒绝了,扭头的时候甚至觉得腰腹见无数的针孔又在发疼。
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他的脸,转而放下水杯对他道:“跟我来。”
看着那人走进寿衣店的一扇门,破珠帘刷刷作响,陆歧路的腿脚便有些软,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强装镇定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在这样的寒天里只穿着一件旧迷彩T恤,军绿的裤子,还有一双廉价的黑色老布鞋。
头发卷着,有些微长。陆歧路很少这样打量他,即便是曾经在法庭上,他也是默默无闻的坐在某个角落旁听。
经过那扇门,是有一间屋子,里面摆着各种各样杂乱的货物,男人挪开其中一堆,掀开了地上嵌着的一扇门,一个阴暗窄小的隧道出现在眼前,这让陆歧路恍然想到了749的老弄堂。
男人一言不发的跳入洞中,陆歧路犹豫一瞬紧跟下去。地洞口虽窄,但下去后的楼梯却非常宽敞。
里面并非他想象的满是黄土,然而装修的非常精致,突出的砖石墙体格外有复古的别致感,墙壁间挂着很多装饰,走出十几米的时候有一个柜台,柜台前坐着一个染着红头发村土气息很浓的少年,见到那个男人,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蹭一下跳起身放下手机,男人依着柜台,顺手拿过桌上的烟,男孩迫不及待的为他点烟,只听烟雾中男人又道:“抽吗?”
“不用了。”陆歧路依旧那样绅士,却和这里格格不入,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又道:“辛娣呢?”
“问问他们完事儿没。”男人没有理会他,将烟灰弹在地上,这地很有意思,就是青灰色砖头铺就的,任何脏东西落在地上都看不出。陆歧路蹙眉,这地下有些昏暗,男孩放下火机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对讲机,说了两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男人转过身将烟头丢入了啤酒罐里,只听兹拉一声响,似乎在这底下特别刺耳。
陆歧路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局促不安。男人却不看他,只说了句:“坐下等。”
看来对方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这种客气令他非常不习惯。
陆歧路依旧站着不动,男人却动身走到一堆奇怪的机器前,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金属器具,他拿过其中一个长满长钉的铁器,套在手上比了比,这种东西陆歧路从来没有见过,男人拿过一旁的工具,通了电,那小型的焊接器就转了起来,男人将东西放在桌上,拿过一枚细长的钉子竖着尖头朝上,焊在了铁板上。
那些锋芒的针就像刺猬的刺,却要长出许多,一根一根的针被焊接在上面,男人时不时的眯起眼打量一番,非常认真。然而这个过程对陆歧路来说却非常漫长。这个过程中,他听见那长廊上是不是传来奇怪的声音,那是男人、女人的呻吟声。或痛苦,或愉悦。他看见长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手铐,皮鞭,或者是……贞*C带。
这样的装饰的确很奇怪,整个地下都怪里怪气压得陆歧路喘不过气,而他也等得不耐烦,再次问道:“我女朋友呢?”
“东西呢。”男人没说话,声音是另一个人的。陆歧路侧眸看见长长的尽头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就是今天在餐厅里出现的男人,那人靠近他,再次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我要先见辛娣!”
“啪啪。”男人拍了拍手,回声在整个地下荡起,最尽头的长廊似乎侧面开了一间房,从那里面走出两个男人,左右拖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头发很长,遮挡在脸前,可是一瞬间陆歧路就认出她就是辛娣了!就在他焦急的想要上前时,带着皮帽的男人忽然将他一拦,顺势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沉声警告道:“东西呢!”
“你们对她怎么了!”陆歧路忍痛起身,男人不由分手又是一拳,再次威胁道:“交出东西,否则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似乎觉得杀死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陆歧路蹙眉,站起身也同样警告对方:“你们最好别动她,她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抓她之前我们就调查过了,如果不在我们掌控之中,我们绝不会动她的。”说话的人是带他进来的那个男人!陆歧路扭头扫过对方,那个人依旧在认认真真的打磨焊接着什么,只不过却不是那个铁器,而是一方汉白玉的方盒。
班辛娣似乎已经昏迷,一句话也不会说,动也不动的被人撂在地上,衣衫褴褛。陆歧路此刻只想带她离开,不想想任何东西,他冷静了一瞬,转而找回了些主动权道:“东西在,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要确定辛娣还活着,另外只有我和她安全离开,我才会把东西给你们!”
话落,那个雕刻着白玉盒的男人忽然将他之前焊接好的东西扔了过去,戴帽子的男人拾起地上的铁器套在手上,如何也料想不到就在下一刻,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辛娣的腰侧!
“住手!”那一瞬间陆歧路已来不及阻止,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疼,而地上的女人终于抽动了一瞬,痛苦的捂着腹部蜷缩成虾米一般,他还听见辛娣小声的喊他的名字。在这样的季节里,陆歧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紧握着掌心,只听戴帽子的男人又道:“我只能送你上去,但是,要去天堂还是地狱……你得自己选!”
说罢,两个人忽然架起受伤的辛娣向着外面而去,陆歧路动身跟去,那个带帽的男人紧跟其后,唯有曾经伤过他的那个人纹丝不动,毫不在意的继续‘工作’。
站在寿衣店外,红毛跑了很远的地方打来了车,陆歧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辛娣塞上了车,车上还有个面善的大妈,那是他进入第二家寿衣店里的大妈,大妈笑嘻嘻的对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女朋友送回家。”
陆歧路不放心,挣脱一瞬,将兜里的部分现金塞给了大婶,千叮咛万嘱咐道:“送她去医院!”
“啊?”大婶拿着钱,看了他身后戴帽子的男人,那个人一把揪过陆歧路冲大婶道:“按我说的地址,送她回家就行。钥匙在她包里。”
“诶诶。”大婶笑着,将钱收了起来,陆歧路最后将电话塞入了辛娣的手中。他看见女人睁开眼无力的瞄向了他,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大婶在后座抱着班辛娣,大概是拿了钱的缘故,她不停的说着让陆歧路放心,的确,对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放心,也算是完成了承诺。
车子启动了,大婶冲戴帽子的男人挥手笑着告别,陆歧路只觉得心酸,这些迂腐的人,为了金钱连做人做起码的分辨是非和善良都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