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的年代》沉默丝路

5、05

　　时间退回到上学期，暑假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
　　宿舍六人组□□地围坐桌前。大家噤若寒蝉地看着小猴儿，只见他拿起桌上一个有些瘪约的铝制饭盒，轻轻地倒翻过来。饭盒里的纸币与硬币依着各自的姿态翻滚到桌面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他一边将桌上的纸币和硬币归类排列，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六毛，两块二，三块七……语速缓慢低沉。
　　多希望他的声音永不中断，天不随人愿，只一小会儿，他就提高声调，斩钉截铁地打碎了我们的期望：“89块2！”。
　　“89块2？”众人异口同声，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点点头，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钞票。
　　“铁蛋，长客12，后一段别坐车了，反正也不太远，一个小时怎么也能走到家了。”小猴儿唠唠叨叨地将12块钱推到阿诺面前。
　　阿诺用力点了点头，把钱捧在手里，感激涕零地跑到一边，在一堆凌乱的衣服堆里找到自己的上衣，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兜里，生怕丢了似的，拍了一拍。
　　“老大，你确定直接去大连，不回家？”
　　我一脸绝望地看着小猴儿，这个问题他都问我六遍了。
　　“好吧，穷家富路，省着点花。”小猴儿把十元一堆的零钞，一堆一堆地推到我面前，整整摆了五堆。看着刚被搜刮走的50块钱又回到了自己面前，我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看了眼小猴儿，见他正斜眼看着我，我羞愧地低下头，把已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小猴儿不再理我，继续宣布配额：
　　“饭缸儿不用提了。大狼，你还用钱么？”他眉毛一扬，挑衅似地看了眼迈克。
　　“埋汰哥呢？给哥买票的小姑娘排成队，小猴子，照顾好你自己吧。”迈克话说的豪气冲天，目光却盯着桌上的钞票，咽了咽口水。
　　“好！”小猴儿一拍大腿，转头看向大尉，“大棍子你呢？”
　　“我……”
　　大尉刚一张口，小猴儿就把剩下的毛票和硬币一拢，不容置疑地说道：“明天想办法蹭小末儿吧，反正一路。”
　　“我……”大尉又想开口。
　　“闭嘴吧，就你吃得最多。”饭缸儿恶狠狠地打断他。

　　“还剩27块2，这酒咋喝？”桌上的钱，只剩下了小猴面前的一堆和我面前的五小堆。我见大家都在用犀利地目光看着我，心里不由得一紧。
　　“床底下都收拾了？”我明知故问。
　　“扫出来37个烟头和3块5硬币！”阿诺接过话头。
　　“没用的东西都卖了？”我还抱着一丝希望。
　　“不但咱屋，隔壁的盆我都顺了俩，一共才卖了4块6。”迈克说。
　　“要不找人打场球？”我还不死心。
　　“哎，困难时期，谁家都没余粮，我宿舍楼喊遍了，也没人吱声。307还问俺们下不下象棋呢。我说等开学的，现在没空。”小猴儿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他这小爆脾气了。要放在平时，明知输的可能性很大，他也肯定得应战。
　　“这样的话，要不，我留20？”我心疼地看了看眼前的五堆钞票，迟疑着希望他们能拒绝我的不合理诉求。
　　话音刚落，大尉一个手刀斩剁向桌面，我身前的钞票硬生生被分成两部分，刀向左一划，三堆毛钞跑到了小猴儿面前。小猴儿也不迟疑，手一晃，钱就进了饭盒。这速度，这配合，弄得我目瞪口呆。
　　小猴儿赞许地冲大尉点了点头，反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主动点好，主动点好！”
　　我起身，把剩下的20块钱塞到了自己的背包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你说我跟这群畜生瞎客气啥啊。

　　“大尉，要不再想办法淘弄点？”小猴儿继续威逼利诱。
　　“你把我卖了得了？”大尉说完蹭一下窜到了上铺，一副杀寡请自便的架势。
　　“卖你？啃骨头狗都嫌瘦。”饭缸儿道。
　　“还有脸说我，你肉多怎么不多贡献点？”大尉反唇相讥。
　　“我……”
　　饭缸儿有难言之隐：财政大权不在他手里，女朋友管得严，私房钱真不多。
　　“白长一堆肉，吃又不能吃，提溜着还沉……”大尉嘴像破锣一般哐哐哐把饭缸儿埋汰个狗血喷头。
　　“你等着。”饭缸儿面红耳赤霍然起身，套上一条大裤头冲了出去，吓了我们一跳。
　　“大尉你嘴太损了，他不会想不开吧？”阿诺担心地问。
　　“他还有那胆儿？”大尉不以为然。
　　“肯定去找卡卡了。”我一边洗着手里的扑克牌一边说道。
　　“不可能，就是去抢银行，他也不敢找卡卡要，我还不了解他？”大尉自信满满。

　　狐疑中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饭缸儿风风火火地杀了回来。啪的一声，把一张50元大钞拍到了我们的扑克堆上。
　　饭缸儿改饭票没问题，难道现在能画人民币了？我心里犯嘀咕。
　　小猴儿拿起钱，冲着窗外的阳光反复观察，看样子和我想到了一块儿。
　　饭缸儿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斜眼看着小猴儿。
　　小猴儿把钱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塞进饭盒。走到饭缸儿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同志，辛苦你了！”
　　“滚犊子！”饭缸儿毫不买账。
　　“太狠了，搁哪儿整的钱啊？”大尉一脸崇拜。
　　“我把‘大奔’卖了。”饭缸儿瞄了一眼大尉，豪气冲天地说。
　　“啊？”、“草！”众人各种感叹词脱口而出。
　　“大奔”是饭缸儿的坐骑，是带着卡卡在我们面前秀恩爱的重要道具，也是我们几个出去扯个蛋啥的主要交通工具。
　　“让卡卡知道你就死定了。”阿诺指着饭缸儿的鼻子气愤地说。
　　“回来就说车丢了，谁也不许说出去，听见没。”饭缸儿叮嘱道。
　　“哎，连饭缸儿都会撒谎了，男人真是靠不住喽。”大尉细着喉咙发出感慨。
　　“你说啥？”饭缸儿起身准备付诸武力。
　　“我说，谁要说出去，小鸡鸡割掉，行不？”大尉立刻改口。
　　“中！”众人异口同声的河南腔。

　　晚餐因为饭缸儿的巨额注资变得异常丰盛：
　　去菜市场采购的一斤朝鲜拌菜、一袋油炸蚕豆、两条辣鱼。大排档打包的烤鸡架、烤鸡脖。借李老二家锅煮的花生毛豆、五斤海红。去走读生袁国民家的豆腐坊要了几张干豆腐，卷上赵老师家小菜园顺的小葱黄瓜青椒水萝卜，蘸点儿大酱，整整凑了八个大菜。再加上两袋小烧，两桶生啤，一盒良辰。我们自己都无比佩服自己，上午的时候还一个个兜比脸干净呢，到了晚上弄这么一大桌子。

　　“诶呀，饿死我了，中午就没吃饱。”大尉□□里夹着刷牙的杯子，一手拿根鸡脖，一手不停地往嘴里送着花生毛豆。
　　“你TMD哪天吃饱过？”饭缸儿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大尉愤愤然，“看在你把‘大奔’都卖了的份上，给你留点儿面子，我今天点够背的了，别惹我哦，小心给你喝吐血。”
　　“大尉，听阿诺说你被扣分了？”迈克轻描淡写地问。
　　他这就叫明知故问，但他的意图我们明白：吃东西的时候尽量让大尉多发挥发挥口才，嘴里说着话，总是能减缓食物被消灭的速度。
　　如果你刚认识大尉，印象最深的一定是他的魔鬼身材：184公分的身高，54公斤的体重，国际名模也自叹弗如。可等你和他混熟了你就会知道，这些只是表面印象，他最大的特点绝对不是瘦，而是……
　　对不起，大尉让我等一会儿再写，他有话要说：“我这么重要的角色，这么重要的特征，你准备一笔带过？”
　　“一句话不就能说明白么，怎么地，还写八章啊？”我有点生气，东西没写多少，捣乱的一个接一个。
　　“我觉得吧，你这么写太苍白，读者对我的印象肯定不深刻，这么地，你把我的辉煌事迹写一下，大伙肯定爱看。”
　　“也不啥光彩事，还没啥意思，写它干啥呀。迈克都说了，我再这么磨叽下去，读者都把女主角给忘了。”
　　“你别听他瞎白话，你和女主角的事后面随便瞎编，我肯定不拦着。你想啊，你写的是咱们的青春，兄弟我中专四年没谈过恋爱，没打过大架，就这么点能拿得出手的事迹，你要不写，对得起我么？你忘了你泡妞谁给你传的纸条，你打架谁给你递的砖头，你扎老师车带谁给你……”
　　“得，得，得，我写还不成么！”

　　我不是怕他揭我老底，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和我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我小说里跑回龙套，露露脸，怎么也得给点面子。那下面我要用整个章节来介绍一下大尉了。
　　之所以要用一个整章，就是提醒大家，这一章可以直接跳过去不用看了。

　　另外我再解释一件事儿，这部小说是我中专毕业几年之后才开始写的。最初不过是在□□空间里写了几个上学时候发生的小故事，没成想这几个败类看了之后觉得不过瘾，怂恿我写一部完整的小说。我架不住他们忽悠，一口应承下来。从那天起噩梦就开始了，他们不断催促我加快写作进度也就算了，还对内容横加指责干涉。一会儿让我写点这个，一会儿让我说点那个，各种不合理的指导意见层出不穷，弄得我不胜其烦。但没办法，谁让他们答应我不管我写得多滥，他们也会自费把这本书印成铅字呢。看在钱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基于以上原因，青春爱情小说里女主角前十章登不了场的，只此一家，绝无分号。别怪我，我得用点篇幅把他们几个搞定先。
　　顺便提前交代一下，所有在文中出现的，故事里的角色自己跳出来对情节有看法的部分，都是几年之后发生的事。毕业之后，我们各奔东西，但是总寻找一切可乘之机凑在一起，每次说得最多的话题，自然是上学时的这段经历。
　　是集体的智慧，创造出了这本小说。
　　基于以上原因，本文写得再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是有什么不满，请不要只砸俺家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