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的年代》沉默丝路

4、04

　　“王老师，我这几天重感冒，回来晚了。”站在办公室里，我苦着脸向班主任报道。
　　座位上五十多岁的老爷子，听完我的谎言，抬眼从花镜上方扫了扫我，又开始看他的报纸。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等着他的拷问，饭缸儿把病历本都帮我伪造好了，要是啥都不问直接发落，那就白费劲了。
　　“周涅，抗洪去啦？”某老师走进办公室，打量着我揶揄道。
　　我尴尬地笑笑。
　　王老师抬了抬眼皮，慢吞吞的说了句：“回去吧！”。
　　“谢谢您！”我深鞠一躬，如释重负。
　　“回班里通知一声，下节课改自习。”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推开门，只见一群人把教室的窗口挤得满满登登。教室在二楼，楼下是通往操场、宿舍和食堂的必经之路。我们一项重要的课余活动就是看楼下人来人往，对他们评头论足。新生一入校，窗口的位置愈加抢手，我也凑过去，在老疙瘩的身旁挤出一个位置，朝窗外探出身去。
　　“那个，那个就是叫张国荣的。” 老疙瘩“包打听”的外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长得还凑合，否则……” 迈克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如果这位和迈克偶像同名的男生生得太丑，弄不好一块砖头直接飞了下去。
　　“大尉快看，比你苗条的来了！”饭缸儿开心得肉直颤。三个男生从远处走来，中间的身高足有190公分，身材和大尉同属魔鬼系列。
　　“好大，一条啊。”大尉也不由惊叹。
　　“边上的黑家伙，体格和阿诺有一拼吧！”小猴儿说道。
　　“哼！”阿诺对自己的体形自视甚高，不屑地嗤之以鼻。
　　“快看那个小胡子。” 老疙瘩说。众人目光又随着老疙瘩高八度的音调，聚焦到三人组中最矮小，面目却最老成的一个。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四条眉毛么。”更夫同学的话引得众人一顿哄笑。
　　更夫不是这位兄台的姓名和职业，他叫张秋明，是一位诗人。更夫的由来，是因为他的名句：“我是更夫，为月亮守夜。”
　　古代词人尚有“郑鹧鸪”、“崔鸳鸯”、“鲍孤雁”等绰号，今有“张更夫”也就顺理成章了。
　　楼下走过的三人组听到笑声不禁抬头冲我们翻了翻白眼。

　　“这个怎么样，绝对85！”迈克两眼放光，看着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孩从楼下经过。
　　“啥眼神啊你，看那大体格儿吧，也就65。”小猴儿一贯以自己的身材要求女性，明显就是嫉妒。楼下的姑娘目测是比小猴儿壮硕，但丰乳肥臀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养眼的。
　　“丰颌重颐，旺夫之象，80分。”更夫一脸的煞有介事。
　　“不但旺夫，还能生儿子，我也80。”大尉附和道。
　　“个儿是挺高，但我还是喜欢瘦点的，”饭缸儿嘟囔着，“60！”。
　　“我怎么认识了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呢！”迈克望着女孩的背影，叹息着摇摇头。
　　“今年新生怎么样？”我问更夫。
　　“总体不错，但特别突出的没有，迄今为止还没发现能进前十的。”更夫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就喜欢诗人这副德行，多么扯淡的事到了他嘴里都显得正儿八经。

　　上课铃响，我们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这节啥课？”我问同桌小七儿。
　　小末、小幺和小七儿是我们班三个女生宿舍里年纪最小的三个女生。小七儿她们宿舍气质最为独特，六个人都恐年华不再，谁也不愿意当一姐。一姐的位置空出，六个人按顺序排下去就出了个小七儿。
　　“微机基础。”她翻找着书桌里的书，回答我。
　　“老爷子说了，这节课改自习。”我想起了班主任说的话，大声宣布。
　　一阵起哄声中夹杂着少数的不满和牢骚。
　　“为啥啊？”小七儿低声问。
　　“我哪知道，自习还不好？”
　　“好啥好，肯定是没老师，要不哪有第一节课就不上的。”她不满地嘟囔着。
　　学校每年都在扩招，从中考到开学这段时间，省内的各个初中几乎都有我校师生出没。此时正是检验招生成果的关键时刻，谁还有心思上课。再加上学校因为扩招而导致师资不足，每年的开学季窜课丢课现象都很严重，我想这也是我能够浑水摸鱼旷课而没被处罚的原因。

　　小七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抿着嘴憋着笑，调皮地说道：“洛云来找过你了。”
　　“洛云找我干啥？”我偏过头，看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哪知道，她就过来问你回来没。”
　　“我回不回来关她啥事”我更加奇怪。
　　“你忘了？她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么？”小七一脸的鄙夷。
　　“啊？谁说的？”我被吓了一跳。
　　“谁说的？大家都这么说！你就不用装了！”
　　“可我不知道啊！”我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还装是不，去大连的车票谁买的？”看我表情错愕，她继续提醒我。
　　“我自己买的呗。”我语气坚决。
　　“不是洛云给你出的路费？”
　　“和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啊，我借了10块钱才回的家……”我咬了咬嘴唇，努力从残破的记忆里捡起遗失的碎片，搜寻着其中关于洛云、关于路费的关键词。“还真不能说和她没一毛钱关系，我想想……”
　　一幅幅模糊的画面渐渐浮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