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巨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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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株白芷。
修行目的是练得尘根。
当然最终的目的是修得人形。
这目标颇为远大，只因自有迹可循以来我们族类便没有哪颗白芷能修得人形。
族中最成功的莫过于白太，他本是一颗太白人参，经千年刻苦终于修得六条尘根幻化成腿，遇险逃跑极快，唯一的缺点是除了腿外再未修出他物，于是……
仅有两条大长腿而顶着半株人参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好看。
但这已经羡煞一众修行的花草树木了。
白太凭着两条腿，走过了不少地方，他说起人间的事情，妖界的事情，还有魔界的事情，总让人觉得万千世界很是美好，让我们一众花花草草木木感觉到修炼出一双腿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隔壁的牡丹同样修行千年只修出一张嘴，白太也千年她也千年，光身体物件来说这嘴确实是比腿小了太多了，心中不平衡实属正常，于是常常在漆黑的夜里众生休憩生养时她期期艾艾的引吭高歌，歌词大意是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乃们好过。
周围情况大同小异。
放眼我们所在的整片大地，能修得完美人形的妖真真不多，只缺胳膊少腿者已是极好。
我想，这大概便是妖不如人，人不如魔的原因。
据说魔界尽是美男子，美女子。
这世间最美的男子，便在魔界，魔尊无上的儿子，唤作无冥。
关于无冥的传说太多，总让人心生向往，想去一窥这传说中美男子。
这大概也便是妖魔两界所有女子修行的动力。
自然，也差不离是我修行的动力。
功夫垂怜有心人，我终于在三百年时修得第一颗尘根，只差喜极而泣。
要说尘根之于花妖有多重要，看看白太便知，第一颗尘根便是修习的根基，有了根基，将来修得尘根便会顺畅无比，一根又一根。
待我也如白太那般修得双腿，就不必困于这方寸之地，也跟白太一样去行走这广阔天地，想想便觉妖生也很美妙。
正待我将尘根伸出地面攀附在顽石之上想欣赏其有多美丽时，天上忽然砸下一物。
红似火，快如电。
还未待我看清是何物时，那物已如磐石般砸在身旁的巨大顽石上，这颗少说也有千余年的历经风雨都巍然不动的顽石却一个猝不及防……
碎的皆处都是。
哀哉！
我没练出嘴，只能内心呜呼一声。
我的尘根，也被压在这一物下面。
虽说不疼。
可这尘根却也无法再动分毫。
牡丹“啊呀！”的惊呼一声，趁机显摆一下自己有嘴。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人。
这人抬头望了天空一眼，冷厉的说了句：“拿天雷轰我，很好！”
语毕，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昏了过去。
我迎着风抖了抖身体，鲜血沿着我的花头吧嗒，吧嗒……，的落下。
牡丹咯咯大笑：“这下你且能好好饱餐一顿了。”
虽然鲜血跟粪便一样，很是滋补，可我更喜欢用根吸食。
我又动了动，觉察到十分不妙。
我那最重要的，费了三百年心血才练就的尘根，被他压住了。
我滴答着血面带忧郁的将他望着，这厢血都吐完了，是不是也该快快振作精神起来吧。
可他身体却起了不小的变化，很快的变成了一块石头。
比刚刚他砸碎的那块还大。
牡丹说：“我只当是枚美男子，原来是只妖怪。如今被打回原形，他莫不是死了吧？”
我发动浑身力量，抽了抽尘根，却发现被这石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分毫。
唉！
我心内一叹。
只能等白太回来救我了。
煎熬着过了数月，白太人间历练回来的时候，正在打蔫的我如蒙大赦般的扭动我的枝丫传递信息：“白太，白太，救我，救我。”
白太呲溜呲溜的滑行过来，到得石头附近很快入地只留地上半截绿油油的叶子。
我惊讶道：“白太，你为何也被打回原形了？”
白太虚弱道：“魔界大乱，魔尊易主，新魔尊无天杀弟弑母霸人妻儿，更视妖界为敌，恨霸已被擒杀，无天更是指使座下护法大肆屠杀妖界，我在人妖边界和打算逃入人间的妖人被魔人擒住，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自断尘根，也同他们一样被斩杀干净了。”
啊
天呐……
竟然如此凶险。
牡丹担心大叫：“那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岂不是很危险？”
白太调整了一下内息回道：“无需多虑，魔人当下多斩杀修得人形的，这边灵气不旺，修得人形极难，我们这样的模样还无需他们特地来此一道。”
我默然道：“妖魔本是一家，为何魔界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白太叹气：“我曾在人间流传的神魔传记上面看到：一万年前，前魔尊无上与妖族首领恨霸联手杀了前前魔尊无极，夺了魔尊位置，还娶了恨霸女儿，可当年无极极宠爱的一子并非无上，而是无天，与那恨霸之女定亲的也是无天。是以无天当是下一代魔尊的不二人选，可传记明明写了他已在那次夺帝大变中灰飞烟灭，不想一万年后，他忽又卷土重来。看来这历史传记委实不能尽信，不过若当年的事情真如传记记载，无天当是恨极妖族的。”
我也感慨：“明明就是魔尊家事，窝里斗，怎么倒霉的会是我们妖族，十分没有道理。”
牡丹反而问了句：“那无冥岂不是危险了？”
白太说：“尚未听闻死讯，恐是凶多吉少。”
我感慨着无冥这种天人般的绝色，还未等她修炼出腿去瞻仰其美貌，竟然就死翘翘了。
何其憾哉！
去哪儿再培养一名美男子！
我忽然想起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白太，我的尘根被这个石妖压住了，你能帮我把尘根拉出来么？”
白太摇摇上半身的叶子：“我这次断了三根尘根，且等我好生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助你。”
我只能兴叹：“那好吧，我且耐心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年。
就连白太为了自保断在人妖边界的三根尘根都自己认路，接二连三爬回了白太身边。
他，这个死石妖，还是那块石头，冰冷僵硬，不知道是死是活。
白太的尘根虽不少，却依然未能恢复往日能幻化成腿的能力，只深入地下帮我探查脱身之法。
最后探得这块石头深深嵌入地下竟有千尺之深，以他之力，丝毫无法移动这块石头分毫。
但是白太发现地下有咕噜声，这是块有生命迹象的石头。
白太说：“若他醒来，你便可以脱身。”
我毫无它法，只能叹气：“那好吧，我且再耐心等等。”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望着他。
内心越发的焦躁不安。
只因尘根不断，被他压着，便无法修炼别的尘根。
终是等的不耐了，开始另谋他法。
琢磨要不要自断尘根。
白太劝我：“万万不可，自断尘根如同自杀，何其凶险。若是断了，不仅百年的修为就全部断送了，你更要花费五百年去重新修炼这根尘根。”
我又兀自叹气：“我哪里真的会自断，我就随意想想，他既未死，总有一日会醒来，我且等，且等，且等着吧。”
我又怎会想到，这一等，又是五百年。
五百年。
五百年够我再练五根尘根了，五百年也许我都可以和白太比赛跑了。
可我等了足足五百年，纠结了五百年，耗尽耐心他依然还是没有醒。
而我，还是一株只有一颗尘根的小小白芷。
人家白太，不仅有腿，连手都有了！
就连牡丹花妖，也不是只有一张嘴了，都把脸修炼完整了，连歌声都变得好听起来了。
每天得意洋洋的冲我抛头颅洒媚眼：“瞧我这张大美脸。”
我心气不顺的回道：“妖人都被魔人快杀干净了，自然剩下的你最美。”
牡丹得意之色丝毫不减：“若是妖界的美人都被杀光，那我当真要感谢魔人将我送上妖界第一美的位置。”
然后“哈哈哈”狂笑几声。
就说这气人不气人吧。
那日大雨倾盆，伴随着雷电轰轰，我淋着雨，大口吸收着雨中的灵气，望着这个雨幕下的世间，不知打哪里提来了一股勇气。
既然等候无望，妖生，总要往前看。
我在心底一咬牙，运气足下，兀自发力，自断了尘根。
尘根尽断，我也被断时的力量从土中连根拔起，奄奄一息的倒在泥水里。
雨下的更大了。
牡丹焦躁的叫唤：“白太呢，白太在哪里？快让白太把你埋了呀。”
……我此时倒不如牡丹那般担心，如今大雨瓢泼，泥土被浇灌的十分松软，再扎入土中当是不难。
牡丹忽然大惊小怪的喊：“他，成人了，成人了，睁眼了，睁眼了，哇，起来了，起来了！”
雨势更大了。
我在这儿漫天风雨中，看到这块磐石冒出一股白雾。
起初我还不清楚这是雨滴砸在上面晕起的白雾，还是真的石头在冒烟。
很快我便看清楚了。
他，现了人形。
而且，很快便站了起来。
……此刻大概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愤怒。
我刚刚断了我的尘根！
刚刚！
这一怒下，身体骤然发热。
明明在下雨，身体却像被烈火炙烧般难受。
明明下着雨，我为何这般发热，莫不是尘根断了对我造成了什么无可挽回的影响？
害怕间我看向他，雨在他身外围成一个雨幕，不见一滴雨掉落在他身上，他眼神藐视般的投向我：“乘了我一口鲜血，五百年才成人形，真是废物！”
这是我听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真是废物！”
本想回敬他两句：“不过被雷劈了那么一下，五百年才醒过来，更废物！”
不过我没有嘴，说不出话，我们植物之间可以靠内息沟通，可是跟石头，我空有怒气无从表达，只是气愤所至“啊”了一声。
没想到竟然发出了声音，音色哑哑的，似乎多少年没发声过了，也似乎这是这个声音开口的第一句话。
然后，我惊住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嘴巴，我哪里来的嘴巴。
我飞快的低头打量自己，又抬头震惊的看看他，然后又低头打量自己。
去看牡丹，刚才还聒噪不已的她，张大嘴巴看着我，比我还要震惊几分。
我又去看他，见他这才将目光转向自己，却触电般的猛地又转身背对着我，一扬手。
一件红色大袍罩在我的身上。
“原来是个母的。”
我身披一件和他一模一样的红色锦袍，披头散发，伸出双手看了看，五指俱全，又拉起裙摆看了看，五指俱全，摸了摸脸，五官俱全。
完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修炼成人形了？
幸福来得太忽然，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他没回答，自断的尘根却从地上飞起来，直接将他头发束起。
眼见三百年修得的尘根成了他的发带，我脱口而出：“这是我的！”
他瞄我一眼，一脚踩在牡丹头上。
牡丹凄厉哀叫一声，感觉使出了生平力气呐喊：“我！的！脸！”
他说：“你好聒噪，吵了我五百年。”
“……”
“我是四方，有本事便来魔界寻我。”
他留给我一句话便消失不见。
牡丹愤恨的大喊：“我的脸那么美，他不仅没爱上，还踩了我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巨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