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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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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柏宇站了乔胡子的边,他冲了山去,充当了乔胡子的爪牙。
其实其他黑工们也是站乔胡子的,他们也不相信有人能逃出去,只是想反正有人闹事就闹吧,万一行呢,反正也不是拿自己命去赌。
石柏宇可不想两头吃红利,想两边吃红利的结果,可能就是一头都吃不到,他要赌一头,而且要旗帜鲜明大张旗鼓的赌。
一群打架不得章法的黑工们很快被石柏宇一一撂倒了,监工们一个个爬起来,重新控制了局面,人群外的乔胡子眼睛亮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好帮手。
“你,过来。”乔胡子冲石柏宇喊道,石柏宇回头,在乔胡子的脸上他看到了得意的神色,他知道他赌赢了。
晚上吃饭时,石柏宇不仅多得了一个馒头,还得到了一个新工作,他被“提拔”成了监工。
当天晚上,石柏宇带着陈东一起搬出了工棚,住进了监工们的砖房宿舍。
为了得到乔胡子的信任,石柏宇比其他监工更严厉更狠辣,收拾起不服管教的黑工下手更重,脸色阴沉得比煤窑最深处的煤还要黑。
但在乔胡子面前,他恭敬得不像话,是乔胡子眼里指哪儿打哪儿的忠心耿耿的“一条狗”。
不仅乔胡子喜欢他,连黑煤窑不常露面的老板都知道了他。
老板姓付,平时住在市里,每个月来一次窑上,待个两三天就走。
今天付老板带了只羊来到窑上,下午给监工们训了话,晚上,让厨房做了烤全羊给监工们打打牙祭。
是的,厨房。这是窑上最有“油水”的部门了。厨房负责黑工和监工们的伙食,干活的只有一个人,是个老头,姓田,据说是付老板的远房表叔,老田头话不多沉默寡言,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孙女,就住在厨房后面的小仓房里。
老田头在院子里架起起一个烤架,很快,羊肉的香味混着孜然飘散开来,监工们食指大动,乔胡子啃着羊腿,喝了整整一瓶白酒,两只眼睛就开始不老实了,围着老田头的孙女滴溜乱转。
老田头有意的挡了挡,乔胡子不高兴了,一只毛手推开老田头,在女孩脸上捏了一把。
女孩吓得直往后躲,就撞到了陈东身上。
陈东将女孩护在身后,乔胡子变了脸,石柏宇忙上前打圆场:“乔哥,咱喝酒吧。东子你一边去,别碍事。”
陈东心领神会,拽着女孩躲到一边去了。
乔胡子没占到便宜,心里不爽,朝着陈东骂骂咧咧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石柏宇脸上泛起阴霾。
全羊宴一直吃到半夜,乔胡子已经醉德两眼成了蚊香圈了,他打着酒嗝踉踉跄跄的去上茅房,就再也没回来。
第二天人们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溺死在粪坑里了,浑身臭不可闻。
付老板心里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喝多了几两猫尿就死翘翘了。
谁都以为乔胡子是自己不当心掉下去了,只有石柏宇知道昨天晚上月色很暗,暗到他偷偷跟在乔胡子身后都没有人发现,暗到他面对面的将乔胡子,他推了下去,乔胡子都没看清他到底是谁。
乔胡子不是非得死,他只是说了句要收拾陈东的狠话,可是石柏宇自打曲汉出事后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危险要扼杀在摇篮里。
乔胡子死了,可是监工头目这活还得有人干。
摆在付老板面前有最好的人选,一是干了三年的小李,膀大腰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二是人狠话不多的石柏宇。
正当付老板左右为难之际,窑上又出事了。
厨房的老田头每天的工作量不小,要做两套餐食。黑工们每天的伙食比较简单,每顿两个馒头加一碗清汤寡水的菜汤,监工们吃得要好一些,四菜一汤,每顿都有肉。
老田头每天一早先把这一天的馒头蒸出来,放到一边任其晾着,再做监工的饭菜,等到晚上黑工们回来吃饭时,馒头已经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于是就总有刚来窑上的“新人”不堪忍受,铤而走险偷吃监工的小灶菜。
老田头心眼不坏,看见有人偷吃也不声张,反正没管事的发现,他偷偷撵走就算了。
可偏偏有人在“付老板在窑上”这节骨眼偷菜,还被监工抓住了。两个监工把偷菜的小伙子打了个半死,事情闹就到了付老板面前。
付老板正头疼监工头目的人选问题,这测试题就来了。
“你们俩说说看,怎么才能让这帮人老实干活?”付老板把小李和石柏宇叫到了办公室。
“打死,拉去喂狗。”小李的方法简单粗暴没创意,付老板不是很满意,他转过满是横肉的脸,问石柏宇:“你有什么好主意?”
“想吃就让他一直吃,吃到他不能吃了还要吃,一次吃撑他,以后就不敢了,咱窑上不能总死人,还得有人干活才行。”石柏宇轻声道。
这算什么方法?小李嗤笑。
付老板却觉得挺好,这个窑上死人太多了,黑工们都麻木了,是得换个收拾人的法子了。
“行,交给你了。让他吃。”付老板皮笑肉不笑的拍拍石柏宇。
偷菜的小伙子名叫徐小飞,人称学生仔,是个在校大学生,被人用招工的名义骗来的。刚来时还暗地里张罗过逃跑,被监工狠揍了一顿,认命不逃了,后来他实在太饿了,肚子干瘪瘪的一点油水都没,见有人偷菜,他也忍不住了,结果刚偷一次就被发现了。
眼下他正在工棚外的地上趴着,面前是二三十个馒头,周围一群人围着他,看着他要把这些馒头都吃下去。
顾不上想太多,徐小飞两只手各抓一个馒头玩命往嘴里塞。
他不停的咀嚼着,吞咽着,吃掉了两三个后,速度慢了下来,再吃两个后,已经打起了饱嗝,半天才吃一口。
他吃不动了,一口一口都是砸硬塞,馒头堵在嗓子口下不去,太难受了。
比饿肚子还难受。
又塞了几口,他像被噎住了一样,剧烈的咳了起来,一些碎馒头屑被咳了出来。
一边旁观的石柏宇见差不多了,对付老板道:“老板,您看可以了吗?”
“小石,你还是太年轻。”付老板眯着眼道,他起初觉得这办法不错,现在他有了更多的想法,“给他拿水来,没看到他噎住了吗。”
石柏宇一愣,旁边的老田头一愣,“老板,这人现在不能喝水呀。”
“表叔。”付老板斜睨老田头,不阴不阳的叫了句,老田头忙退了下去,面上浮现一丝不忍。
石柏宇在付老板的注视下端来一杯水,徐小飞见了水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一骨碌灌了下去。
一口气喝干了,他举着杯子期待的看着石柏宇,他还想要。
“给他。”付老板阴测测的说。
又一杯水下肚,石柏宇听到周围人小声的惊呼。
有什么问题吗?石柏宇不解,他眼神询问不远处的陈东,陈东也不明白,茫然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徐小飞脸色一变,手指抠着喉咙,呕了两声,借着捂着胃打起滚来,痛苦不堪。
石柏宇这才反应过来,两杯水下肚后,徐小飞腹中的馒头会发胀,真的会撑死这人的。
他没想让徐小飞死,毕竟他俩无冤无仇,徐小飞一没害过他,二没挡他的路,就算他的血冷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看你们以后谁还敢偷吃?都看清楚了,这就是下场。小石,拖去喂狗。”看到众人皆惊,付老板满意极了。
众目睽睽之下,石柏宇只能拖着徐小飞去了狗舍。
徐小飞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自己家条件不好,他只能在假期找份工作贴补家用,他明明找到是一份推销的工作,在交了保证金和身份证后,他如愿的进入了员工宿舍,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却来了这个地方。
如今他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是被活活撑死的。
躺在狗舍冰冷的地上,徐小飞觉得自己的胃马上就要炸开了,呼吸都不顺畅了,犬笼里的畜生们瞪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双腿蹬直,身子立起,趴在笼子上叫得欢天喜地,吐着红红的舌头,等待着它们的美食。
“求求你,给我痛快吧。”事到如今徐小飞对于活下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对不起。”石柏宇看着徐小飞扭曲的脸,他没想过会这样,是他提议“撑死”对方的,可他说的撑死是形容词,不是动词。
徐小飞不明白石柏宇为什么道歉,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只是一直哀求:“帮帮我,帮帮我。”
“好。”石柏宇应道,他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俯下身:“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有机会离开的话会通知你家人。”
徐小飞眼睛微弱的亮了一下,“广省梅州市X乡X村。”
石柏宇默默记下,伸手扼住了徐小飞的咽喉,别过脸一用力,只一瞬,徐小飞就带着不甘和遗憾走了。
徐小飞死后,石柏宇沉默了好久,才将他的尸身拖进了狗舍。
恶犬在进食,石柏宇恶心的几度呕吐,都强忍着咽了下去,他强迫自己看完了这悲惨的、丧尽人伦的过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一切,永远记住这吃人的地方,记住弱者的悲惨遭遇,记住和吃人的畜生比起来,人心更歹毒。
当石柏宇清扫完徐小飞的残躯走出狗舍时,他遥看天边,太阳快落山了,一颗心跟着太阳一起往下沉,他知道他心态变了,血也越来越冷。
石柏宇当上了监工头目,他安排陈东去给老田头帮厨,在老田头住的小屋里,他们又一次见到了老田头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