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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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她值得最好的。
这个古镇以陶瓷而闻名，街边的手工市集都是古玩野摊。
黎束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看她在每个野摊前看得仔细又认真。
丝毫没注意到，相比于自己眼里的认真，她看文物时的目光完全不值得一提。
这些在自己眼中大同小异的器物，在她眼中仿佛不尽相同。
此刻她满目琳琅，眼里的光里有沉醉和痴迷，和看自己时完全不同。
心中对岁月静好这个词，重新下了定义。
默默想着，也默默地等着，看她拿起这个又放下，转头又换上另一个，不停不休，无休无止。
直到拿起一支细长的绿釉胆瓶，看纹路看得仔细，黎束心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火气。
冷哼一句，浇她冷水，“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
听身边人语带不屑，云黛皱起眉头，抬头几连问。
“你刚刚是说，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
云黛心中无奈，不过，就是，而已，这样的词她听得太多，仿佛微不足道完全不值得一提。
无论是对陶，还是对瓷，大家对它们的认知都只停留在，瑰宝，看看就好，完全无用。
但大部分人，完全忽略了它们背后真正的文化价值，和承载的历史意义。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就是当今我国传统工艺所面临的悲哀。
看她终于从那堆物件里抬起头，眼里又重现自己的模样，黎束这才舒服。
不过她眼里还有淡淡悲伤，貌似还有怒火前的零星火苗在压抑。
黎束看得愣了一下就迅速恢复如常，斜眼疑惑，不觉得错，“难道不是？”
他的话云黛完全能够理解，但也想试图唤醒沉睡的人。
转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胆瓶，又拿着它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睫毛弯弯，“就我手里这件你眼中最平常不过的花瓶，你知道它最初的模样吗？”
黎束沉默地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其实最初，它不过就是一堆泥巴而已。从平平的泥土到现在你眼前的这个陶瓷花瓶，你知道它都经历了什么？”
“挖泥，练泥，揉泥，拉胚，修胚，雕胚，配釉，上釉，装窑……”
黎束言简意骇，两字两字，把能够想到的过程全盘托出。
看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云黛眼前一亮。
可以，还有得聊。
“行啊，你知道得还不少。就我手上这个绿釉胆瓶，你可要知道它可是五类窑之首的柴窑，而且是清朝的。”
“柴汝官哥定，只有柴窑窑址迄今都未被发现，所以大家都说‘柴窑之所贵，世少不可见。’ 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它有多罕见，不用我细说了吧，古董很少，文物更少。如果遇到值得收藏的，那绝对是稀世珍宝。”
黎束挑眉，听她说这么多，顺口一说，“既然它这么少有，那就买了吧。”
旁边的摊主还一脸谄媚地夸赞两位眼光好，云黛坐立难安，立刻放下手中的胆瓶，把他拉到足够远的地方小声科普。
“虽然柴窑少有，但刚刚那个一看就是仿清朝柴窑制品呀，光泽度不行，完全没有收藏的意义和价值。”
黎束淡淡，“那你还看那么仔细，所以你说了那么一大堆，它也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还是没什么用。”
云黛听他还是不开窍，认真又耐心地娓娓道来。
“错错错，‘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虽然它只是个仿制品，而且还有瑕，不过刚刚那个胆瓶的纹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制作这些成品的民间匠人学历不高，但手艺高，他们常年和文物打交道，熟悉陶瓷的属性、材料、工艺和纹路。”
“文物修复也是离不开这些复仿制品工匠师傅的，他们可比我们这些只有理论没经验的学生厉害太多了，高手都在民间懂不懂。”
“而且刚刚那个胆瓶的制作工艺也是真的很好，完全值得学习，所以，谁说它无用，它可有它的大用途。”
歪头看着他，“这样你还说它不过、就是，个、无用的、花瓶、而已、了吗？”
黎束看她眼角和嘴角都有弯弯的弧度。
头上别着的那只梨花步摇悬在耳边，随着她说话也一起摇摇晃晃。
小仙女眉间的花钿在明媚阳光下更显俏丽，她嫣然地在阳光底下笑着，眉眼都有光。
记忆迅速飞回到那颗四月末的梨花树下，她躺在树下摇曳的摇椅上。
好像那时她也是这样的一身青色，当时自己还在心里轻嗤。
轻嗤她，不过，是个，花瓶，摆摆样子而已。
可现在看着她隽丽的模样，听着她的如絮的话音，黎束内心又升起一丝愧疚。
道歉的话说来就来，“对不起，其实我曾经以为，你也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
云黛笑了，笑得无比灿烂，“这位公子，你很会道歉嘛，但如你所说，我要真是个花瓶那可就太好了。”
“我说你是花瓶，你都不生气？都不怪我？”黎束讶异。
云黛眨着大眼，不明所以，“生什么气？怪你什么？就因为你说我是花瓶？”
“那是你对我的赞美呀，不过，下次你要说，就说我是古董花瓶，我会更开心。”
听她说得如此坦然，反倒是黎束感觉有些不太自然，沉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云黛听他这么问，仔仔细细地跟他讲解。
“China是什么，是中国，是瓷器。”
“从这里你就能看出陶瓷在中国和世界的地位。”
“但在古代，我们最好的瓷器外国人都见不到的，他们看到的那些其实连四等都算不上。”
“所以你想想看，那些连四等都算不上的陶瓷都能为世界所惊叹，那咱们国家的那些古董该多么让人惊艳呀……”
接着，她又给自己讲了一下古代陶瓷的各个等级。
“四等是外销瓷，质量一般般。三流是官府瓷，二级是王公贵族定烧瓷。”
“而最顶级的就是官窑瓷，为宫里御用，凡可以定为古董花瓶的，基本都在四等陶瓷以上。”
“……”听她一句一句，说个不停，实在科普，黎束却能听出宽慰之意，也开始释然。
“所以你看，如果你说我是古董花瓶，那是多么高的赞美呀。”言语之间，全是向往。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仿佛一股微风拂面而来，将那支绿釉胆瓶幻化成了人形。
而她，才应该是真品中的珍品。
黎束一时间竟被她给说服，看来能做个花瓶，好像也是极好的，清笑一声表示赞同。
“嗯，古董花瓶，就是你。”
看她听完自己的话笑得一脸灿烂，黎束瞬间有些恍惚。
试探地开口，“所以之前说你是白莲，说你是绿茶，你都没生气？”
云黛敛起笑脸，郑重地点头，语气认真又严厉，“生气。”
黎束神一愣，心一慌，道歉又要刷一波。
只听她娓娓道来。
“白莲也好，绿茶也好，花瓶也好，都是说辞。”
“虽然你用这些词来界定我，但如何理解都取决于我。”
“若生气就是庸人自扰之，最重要的是我，什么都不能决定我。”
说完这些话的她眼波婉转，动人也撩人，对着自己笑得灿烂。
黎束醒悟，是的，白莲本身是好的，绿茶本身是好的，花瓶本身是好的。
是外界的恶意把他们原本的好与自身剥离，捏造出了想象中的恶。
自己也一样，是自己的恶意捏造出了想象中她的那些不好。
以为是最无用的花瓶，此刻活灵活现地立在自己眼前。
完胜她口中的所有等级，这宝藏女孩的确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她的美好的确适合让所有人看到，让所有人为之艳羡和仰慕，成为举世瞩目的存在。
黎束的眸子渐深，深不可测，心中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
如果深挖一寸，答案就是，他不想。
云黛很满意这趟古镇之行，本来还想多走走，多看看。
可订得是下午六点的机票，直到午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酒店收拾好一切行李，去机场的路上，车内一片静默。
黎束挑起话题，“自己飞回去真的可以？”
云黛轻笑一声，“真是没想到，你这人还是面冷心热，心还挺细。”
打包票道，“你放心，你就安心忙你的，不过就是在飞机上坐三个小时而已，下了飞机我家里人就会去机场接我，我自己完全可以的。”
黎束看她胸有成竹，没有一丝防备，现世安好的模样，还有星光入眼。
“嗯，那到家以后给我发微信？”
云黛开了车窗，偏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车内有夕阳西下时的斜阳射进，有阵阵微风袭来，她身上那股梨子的香甜立刻涌入鼻息，清爽细润得仿佛给闷热的初夏午后带来了唯一一丝凉意。
开着车的黎束斜眼看了一眼她只留给自己的漆黑后脑勺。
感到舒服的不止是嗅觉，还有整个身心。
恋恋不舍地送走她，又在安城应酬了几天。
直到周一，归心似箭的黎束才坐上飞机回湖城。
一下飞机，短信微信千万条，没等打开看，罗耀电话就打了过来，黎束皱眉，接通，“喂。”
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哟，三哥，听说黎大少爷订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黎束眼里冰凉，还有凶狠的光，“谁订婚了？从哪里听说的？是黎家那边放出来的消息？”
事不关己的罗耀一一为他解惑。
“你啊，圈里圈外可都知道了，可别说你这个当事人还不清楚啊。”
“现在谁不惊讶有人把你这个男女过敏的黎大少爷的病给治好了。”
“我说你出个差怎么还把终身大事给搞定了，还全网皆知，你行啊。”
“连娱乐圈里之前盛传的你和Shea是一对的传闻，还有你和其他男人的也都澄清了。”
“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啊，你的订婚消息一出，这些花边全部摆平……”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
听到这里，黎束了然于胸，眼里的冰退去。
翻出手机大致看了眼话题榜热搜。
#黎氏太子爷订婚#
#金牌投资人力破不实传闻#
#揭密娱乐圈金手指背后的女人是谁#
黎束一一看下去，看来小董是没少费力，坐进车。
漫不经心地问向前座的人。
“听说，我订婚了？”
小董的脖子上仿佛出现一抹刀刃的凉意，向后缩了缩脖子，连连乞求刀下留人。
“老板，饶命，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是您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想再听到看到那三个字。”
“您不在湖城也不能采访，直接发声明否认怕越炒越凶，只有这个办法是永绝后患的。”
“您……”
看着自家老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摸不准主意。
周身气压看似在降低，大气不敢喘闭嘴，索性等待着一刀见血的一杀。
坐在后排的黎束双手紧扣，两只交握的小拇指若有似无地互相勾画，透着算计。
订婚，也不是不可以利用，嘴角升起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弧度，计从心来。
抬头看向驾驶座，给出罕见的肯定。
“董亮，你做的，很好。”
小董彻底惊了，称呼都换成了全名，这……自家老板这是气坏了？
半信半疑地弱弱反问，“很……好？”偷偷摸摸看着后视镜里的老板。
可四目相对，眼里全是满意，顿觉安心。
安心后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不对以后又开始不安。
老板打了什么主意小董猜不透，但隐隐地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
老板这是又……？看来有人要倒霉了，小董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一句话。
黎束心中有了计划，直接吩咐，“阮小姐的那份签约合同你让法务部重拟。”
小董愣了一下，事关女神，万分上心，“老板您是对合同有哪里不满意吗？”
“把签约合同里公司福利待遇这一项改成公司一线的最优质待遇。”黎束说得悉数平常。
小董震惊得手里狠狠一颤，车身也跟着偏离了正常的行驶轨道，胆战心惊地打回方向盘。
心有余悸地看着后座刚刚因自己失误歪倒在一边的老板。
“对对对对不起，老板，刚刚真的是不小心。”
小董看自家老板罕见地没有发怒，而是心情大好地坐正坐好，整理全身。
的确是正常的，可还是有点不太正常，不能确定，小心翼翼地再三确认。
“公司一线？老板您确定了吗？咱们公司好像从来都没为任何人开过先例啊。”
“新人签约就是顶级一线最优质的合同，这……好像不太符合公司的规定？您想好了吗？”
黎束倚在后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低低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天边，星星点点。
街边，灯火辉煌。
黎束看着这斑斓夜景，仿佛隐约又见到了，那一晚的人间烟火。
默默低语一句，“她是特级的珍品……”
后半句，默默隐于自己心间。
“她值得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