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灰》桃因

13、余灰

　　一班那个语文老师最近辞职了，之前只不过是请了丧假，结果悲从中来晕倒去了医院，发现怀孕，大概是身体本就不太好，且高三不仅仅学生的压力大，老师也不另外，高一高二也不缺老师，她就直接辞职准备考证，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

　　一班暂时还没有新的老师接管，李时文就只能一个人暂管两个班级。

　　实在分不开的课让班长管着上自习做卷子，等到李时文来的时候再讲。
　　当天晚上上晚自习，明狸还被李时文叫到了办公室，不用想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擅自离开班级的事儿。
　　七中虽然一些管制都严于表面，但老李这个人实在老实，恨不得他教过的学生都成为社会上的佼佼者。
　　可惜在一中碰到了明狸江煜这几个混子，转到七中又给碰到了。

　　明狸趁着下课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个老师在写教案，二班的语文老师捏着一杯热水正在跟一个女老师聊天，有说有笑的。

　　明狸站在李时文旁边，李时文瞅了她一眼，把凳子转了一个方向面对她。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是就算那样你也不应该直接从教室离开啊。”

　　明狸很老实承认错误：“嗯，我知道错了。”

　　李时文：“学校的贴吧已经交给学生会的专门处理，以前的事情不管是怎么样的都跟我们学校没有关系，这个学期也很快就要过去了，明年有想好考什么大学吗？”

　　明狸月考跟期中都没参加，按照平常测验的成绩预测，她的排名大概在倒数，七中的升学率本来就是一半一半，她这样的成绩是很难考上本科的。
　　这几天一班有几个同学已经开始焦躁起来，询问过他关于大学的事儿，他也查了一些不错的学校，倒也可以给点意见，这才是他叫明狸进来的原因。

　　明狸垂着头，语气很平静：“我没打算上大学。”

　　李时文皱紧眉：“那你……”

　　“我答应了别人来上高中，我不会离开衡城，我爸死了，我妈无期徒刑，我估计会找这边找个工作。”

　　李时文从没听过明狸说这些，他一直以为明狸家庭不错，却没想到实际却跟他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他嗓子哽了一下，良久，叹了口气：“那行，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就算我说了也没用，但就算自己打算好了未来，也要好好学习，在什么地方就要干什么事儿，别的东西不需要在乎。”
　　“谢谢老师。”

　　打算好了未来。
　　明狸走出办公室，绝望地冷笑了一声，她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浑身创浊，思想悲鸣。
　　她有什么未来。

　　她的未来满是荆棘，只能抱着死的心态踩过去。

　　-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前面几个男生作业没交正在被老师训，几个男生低着头一声没敢吭。
　　几个老师中数学老师是最严厉的，严厉到之前一男生作业没写完，直接被她的细高跟儿从讲台踹到门口。

　　一直到快要下课，数学老师让把今天的作业本交给第一排，数学课代表抱到办公室。

　　后面的人往前传，都安安静静的一声不敢吭。
　　一直到数学老师走到第一排一个女生面前，目光看向第一个本子的名字。
　　“这是你写的？

　　是上次那个办黑板报的女孩，整天低着头不爱说话，但是班里的团支书。

　　女孩愣怔的点了点头。

　　数学老师嗤笑了一声，不声不响地把本子摔在她桌子上：“一个名字写的这么花里胡哨，难不成还想当明星吗？”

　　这句话说完，女孩低着头，肩膀僵直，一句话都没敢说。

　　周遭有几个人听见了都往那边看，班里继续回荡着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
　　仿佛没有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过程中明狸往前看了一眼，第一排女孩低着头没往讲台上看一眼，身子发颤，好像在哭，旁边同桌一直埋头给她递纸。

　　封可压低着脑袋：“草，数学老师太过分了吧，写个名字怎么了。”
　　明狸挑眉：“她一直这样？”

　　封可害怕地点了点头：“厉害得不行，之前在校内给她打招呼都不带回应的，直接看都不看人一眼走过去。这样一想，也就老李脾气好了，不过听说学校准备把老李调给一班，让我们班先空着。”

　　倒也能理解，李时文本来就是正经的名校研究生毕业，之前在一中呆的好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七中，但带一班绰绰有余。
　　一个一班一个五班，学校自然是先紧着一班用。

　　明狸还在想着，手机上还发来了一条医生的每日叮嘱。
　　【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动怒，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转移视线，有时候尝试一些自己从来不敢做的事情也是一种自我调节。】

　　这个何医生倒是每天坚持不懈地给自己发信息，也挺巧，他每次都好像能够洞察人心一样子，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会不开心。

　　下课铃声敲响。
　　明狸手机里忽然接收到了一张陌生的图片，号码是一段陌生的数字，手机卡显示是衡城的。

　　那张照片是她之前在七中拍摄的，一个圣诞节，学校有一个纪念活动，可以报名直接去拍照。
　　当时她跟班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拍了照片，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扒出来的，那天这几张照片全都被贴在了贴吧里。

　　而现在，已经被各种恶搞之后，重新发送给了明狸。
　　上面几张照片上被毫无痕迹的p成了一张浪荡暴露的女孩，当然，照片上不只有她自己，画面难以直视。

　　明狸面无表情地删除了信息之后，对方又把下一条发了过来。

　　【陪我一晚多少钱？】
　　【不理人？反正之前你也跟江煜上过，三百一晚上怎么样？你不亏。】

　　明狸握紧着拳头，唇瓣被咬的出血。
　　她把号码记下来，删掉了信息。

　　看着眼前的数学卷子，忽然感觉反胃恶心。

　　一直到下课，封可叫着明狸去食堂，明狸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封可往外看了一眼，这几天倒是没下雪，就是很冷。

　　“要不然我给你带一份？”

　　明狸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自己吃吧。”
　　封可点了点头：“那行吧，我走了哦，你要是忽然想吃了就把我书包里的面包吃了，或者去小卖部买袋热牛奶喝。”

　　明狸点了点头，等到班里没人，径直上了二楼。
　　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她赌常白隐不在，上去之后看了一眼，真的没人之后才慢慢走过去，坐在一边看着。

　　她怕寒，一到冬天就冷的不行，此时手指抖着夹着烟，点燃之后咬在嘴里抽着。
　　她的烟瘾一部分来自这东西本来就容易上瘾，另一部分来自她发现比起酒精，这个东西似乎更能抑制她暴躁的情绪。

　　等到一根烟彻底抽完，手指抑制着没去抽第二根，坐的时间有些久，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到没有知觉。
　　天台是敞篷的，雪忽然就下大了，整个落在她头发上，冻得人发抖。

　　明狸刚想站起来，身后一阵剧烈的破铁撞击声响起。
　　那本来开着的门猛地被人拉上了，明狸迅速站起身走过去，外面已经紧紧把门锁上了。

　　这门本来就是坏的，是没有锁的，是外面的人找了一个锁链子把门锁了起来。

　　明狸哐当了几声：“谁啊！”

　　她喊完，对方迅速转身下了楼，脚步声跌跌撞撞愈渐愈远。

　　明狸骂了一声：“艹！”
　　腿直接狠狠踹了一下门，破旧的门晃荡了好几声，最终安静地停在那。

　　很结实。

　　这个门是唯一能下去的出口，除非她能从六楼跳下去。
　　此时雪下的越来越大，寸草不生的阳台上满是雪层，只有明狸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棉袄站在上面。

　　上课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叫下面能不能听得见。
　　太冷了。
　　冷到刺骨，牙齿打颤，手背上都爬满了红血丝。

　　明狸扯了扯皮筋，长发扑簌落在肩膀上，一张白净的小脸只有巴掌大，此时脸色苍白的不行，只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有颜色。

　　“有人吗！”明狸叫了一声，下面没有丝毫回应。

　　太高了，且教室为了御寒，在窗户上张贴了层层棉花，整个把窗户给堵上，除非现在有五楼在外面闲逛的人……但几乎不可能。
　　况且，这里太高了，声音很容易扩散。

　　-
　　一直到下午第一节英语课上，封可都没看到明狸回来，英语老师没点名也不知道少了一个人。
　　封可借了旁边人的手机给明狸发信息，明狸也没回复。

　　一直过了二十分钟，她忍不住了。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会跟，常白隐有关吧？

　　中间英语老师让同学做一道英语题，封可站起身走到讲台上，低声说了一句，英语老师震惊地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外面这么大雪，别出事了。”
　　“谢谢老师。”

　　封可不知道找谁，也不知道中午明狸去了哪里，着急的脑子一片空白，最好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李时文。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李时文在不在办公室。

　　脚下雪被压实的声音咯吱咯吱想，她一路连滑带飞奔到办公楼，鞋子上弄得是雪。
　　她喘着热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李时文不在。

　　“哎？你有什么事情吗？”一班的班主任在。
　　旁边还站着常白隐。

　　封可抿着唇走过去：“老师，我们班主任不在吗？”

　　老师摇了摇头：“老李今天下午没课，在家陪他媳妇呢，有什么事儿吗？”

　　封可看了一眼常白隐，他正坐在这位班主任旁边，翘着长腿手指里捏着一支笔，时不时在卷子上写着什么。
　　应该是在帮班主任改卷子，难得见他这么老实。

　　封可瞪了他一眼。
　　“我同桌不知道去哪了，中午的时候还在，午休就没回来，现在人的找不到。”

　　老师瞪大眼睛：“人找不到？是不是请假了？”

　　封可摇头：“肯定没有，她请假班长应该会知道的，我问了他说没有。”

　　一旁常白隐跟个局外人一样，继续不紧不慢地改着卷子。

　　封可咬着唇愤懑道：“我怀疑跟你们班常白隐有关。”

　　老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常白隐：“啊？”

　　常白隐微微偏头看了过来，眼尾上挑，薄唇似乎勾了一个弧度：“你同桌谁？”

　　“明狸。”封可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今天给我同桌要企鹅号我同桌没给，之前他们有矛盾，谁知道他是不是把我同桌锁在哪了？！”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