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新茶香》页禾

2、高空惊魂

　　飞机从南部沿海的云州飞往景城，一路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从高空向下俯瞰，能清晰地看到河流、田野和城市形成的天然油画，令人心情大好。路途顺畅，身心放松，飞行员不由自主地轻轻哼起了时下流行的小调。机舱里的乘客们也都懒洋洋地眯缝着眼，昏昏欲睡。

　　这一片沉静平和的氛围中，很难有人还能提起精神，注意周遭的那些细微变化。比如天色似乎稍稍变暗了一点，仿佛飞机上方有什么阴影遮住了阳光；再比如飞机周围的气流突然出现了许多微小的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扑棱着翅膀，若隐若现。

　　姜歆茶睁开眼睛，无声地坐直了身体，心道：“果然还有不长眼的。”

　　“嘭！！！”飞机右翼突然受到一记撞击，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把整个机舱的人都震醒了，霎时惊呼声四起。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刚刚怎么突然颠那么厉害！”“撞到什么了？”

　　罗习羽咬着牙揉自己的头，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刚刚正在做噩梦，被个青面獠牙的鬼追得到处跑，眼看就要被抓住了，飞机突然颠了这么一下子。好么，鬼是没有了，他的脑袋和机舱壁来了个亲密大碰撞，立马鼓起一个大包。手一摸怎么还湿乎乎的，别是要流血吧？

　　罗习羽一边暗叹倒霉，一边寻思这到底是闹哪样，谁知刚一转头，又被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嘭一下，再次亲吻了机舱。这次他可顾不得疼了，瞪大了眼睛问姜歆茶：“你干什么！”

　　姜歆茶干了什么？其实她看起来挺正常的。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仍旧带着耳机，还翘着二郎腿，左手托腮靠着椅背，右手搭在两个座椅中间，水葱似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仿佛是在跟着音乐打节拍。唯一不正常的是，她的手指每动一下，都会有青色的光晕闪烁，映衬得她手腕上那个花枝形状的银手镯也颤动着发出幽光。

　　“嘭！！！”飞机再次发生剧烈震荡，机舱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灭了，满舱的人只能看到模糊晃动的影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姜歆茶的身体随着机舱摇晃了一下，打节拍的手指却丝毫不停。她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指尖上闪烁的青光更盛，仿佛在噼噼啪啪地放着电。

　　罗习羽脑子里放电影似的闪过这两个月来自己撞鬼的画面，越想手心越冒汗。他攥着旁边的窗帘一角使了半天劲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那个，这位，呃，姐姐，你也坐在飞机上，所以现在这么大动静，应该不是你搞的吧？”罗习羽一边盯着那两根发光的手指，一边跟姜歆茶打商量，“那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变异人？有特异功能？透个底呗？”

　　“嘘！”他紧张得调门有点高，姜歆茶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想说话，忽听窗玻璃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罗习羽条件反射地向里面窜过来，瞬间跟窗户拉开了距离，尽管那个距离还没有他的小臂长。

　　姜歆茶担心被他撞到，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手指尖的光芒也灭了。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刚才只是跟来找事儿那家伙打个招呼，没想到，人家不但不领情，还敢到她跟前来挑衅。

　　“那可就不能怪我下手狠了。”心里想着，姜歆茶拍拍罗习羽，示意他：“把窗帘拉开。”

　　罗习羽不想动：“外面有什么？不会飞进来吧？”

　　“不会！”姜歆茶让这孩子磨蹭得不耐烦，照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我在这坐着，你怕什么！拉开窗帘以后看见什么都不许出声，听到没！快拉开！”

　　罗习羽让她那一下拍得胳膊都麻了两秒，心想这小姐姐看着漂亮，说不定比外面的鬼东西还凶，还是让他们以恶制恶吧。这么想着，他身体靠着里边一动不动，只把长臂一伸，唰，窗帘扯开了。

　　这时先前砰砰砰的撞击声已经停止了，可罗习羽看见外面的景象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才上午10点，可是原本该有的蓝天白云早就不见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一对对暗黄色的光点悬浮在天幕中。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群蝙蝠，长着一张张尖嘴猴腮的老鼠脸，面无表情地呲着可怖的獠牙，黑色的翅膀与周围混沌的浓云融为一体。

　　“蝙蝠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黄色了？”罗习羽没有密集恐惧症，还是让这支蝙蝠军团刺激得汗毛直竖，他赶紧移开目光，打算借用旁边小姐姐的容貌洗洗眼。

　　姜歆茶也被敌人的品味给震惊了。这群蝙蝠一看就是用法力幻化出来的，也不知道变得好看点，丑成这样，还成堆地出来吓唬人，真是把恶心当武器！得，现在也不用让对方自报家门了，外面搞事儿的家伙肯定有一个是蝠王梁玄翼没跑了。

　　“你，呆这儿别动。”姜歆茶把罗习羽的座位调了调，让他往后靠。看他乖乖坐那儿不动了，才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挽了个花儿指向窗外，她腕子上的手镯立刻亮起流动的银光，上面雕琢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来，变成茶树新叶大小，嫩绿的叶片，叶脉清晰，外面还镶了一层银边，像匕首的锋刃一样锐利发光。

　　这些叶子仿佛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儿，绕着姜歆茶的手指飞过，排着队径直穿过玻璃冲向窗外。

　　罗习羽偷偷摸了一下窗玻璃，完好无损。

　　姜歆茶放出银叶刀后便收回手臂重新翘起了二郎腿，刚好把罗习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被他这临危不乱的好奇心逗得绷不住脸：“胆儿挺肥啊！”

　　“外面这么危险，我总要搞清楚自己面前这层防护到底牢不牢靠。”罗习羽直起腰，把自己的椅子靠背调回正常角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你那些小树叶又薄又软，能打得过那么多蝙蝠吗？”

　　“那叫银叶刀。”姜歆茶纠正道：“别看是树叶变的，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让它们像利刃一样削铁如泥，几只蝙蝠算什么，完全没有挑战性。”说着她对窗外点点头，那意思，不信你自己看。

　　罗习羽扭头望窗外，令人毛骨悚然的蝙蝠阵果然被打乱了，漆黑的天幕中银光青影交互明灭，所到之处，尽是爆裂的蝙蝠碎尸和它们化为齑粉产生的烟雾。

　　“哇哦，酷！”罗习羽兴奋得眼睛都亮了，毫不吝啬的赞叹脱口而出。

　　“那是！”姜歆茶抱住手臂挑了下眉。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外面的怪物又是啥？”罗习羽看她这会儿挺得意，趁机套话。

　　“其实我跟外面的怪物差不多。”姜歆茶站起来趴到窗户前去看外面的情况，可惜眼前一片漆黑，连银叶刀都不知飞到哪里大杀四方去了。她直起腰来，看一眼正老老实实给她腾地方的罗习羽，笑道：“只是我心眼好，他心眼坏。”

　　“你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在发亮。”突然她眯起眼睛盯着罗习羽。

　　罗习羽闻言低头一看，胸前果然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亮着金光。他从衣服里把从未离过身的项链扯出来。这是小时候第一次出远门时，外婆勒令他必须贴身佩戴的。只是很普通的银链条，下面挂着一根金色的羽毛和一段银色的树枝，不知道是什么寓意，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色泽还有点暗淡。这时它们却仿佛突然有了什么神力，双双泛起璀璨的光辉，金银交织，煞是好看。

　　罗习羽正在愣神，突然瞥见右侧一道黑影带着凌厉的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然而机舱里空间狭小，根本无处闪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伸进一只巨大的鸟爪子，携着寒光向他的脸抓过来。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刚刚的噩梦中，罗习羽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不禁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要是被那家伙挠上一下子，自己的小命是否还能健在。

　　“当！！！”一声巨响。

　　罗习羽觉得时间已经停滞了，死亡瞬间的巨大疼痛，自己居然一点也感受不到。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他没死，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一瞧，身前立着一面金银交织的光盾，刚刚那鸟爪子应该是一下扣在了这面盾牌上，爪子尖都给撞秃了。

　　鸟爪子一击不中，飞快地退走。光盾也随之分解，变成金银两束微光，回到罗习羽胸前的项链中。

　　姜歆茶刚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有点着脑。她把罗习羽扯起来，按在外面的座位上，自己则挤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局势暗暗盘算：看这架势应该是来了两个厉害的，蝠王梁玄翼可以交给银叶刀对付，另外一个必须自己亲自动手了。

　　决定一下，她便再不犹豫，回身按着罗习羽的肩膀，对他道：“你好好在这······”

　　“小心后面！”话还没说完，就被罗习羽惊恐的声音打断。

　　姜歆茶顺着他的目光偏头往窗外看，只见一个灰蓝色的庞然大物缓缓划过，紧接着窗玻璃贴上了一个脸盘大小的圆形黑洞，外面镶着一圈带纹路的暗黄色圆环。那是一只巨大的鸟类瞳孔，里面毫不掩饰地翻腾着贪婪和狡诈，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姜歆茶当即并拢五指，一巴掌拍过去。这一下看似力度不重，也根本没有碰到目标，但外面的东西却仿佛受到重击，怪叫一声，偏着脑袋飞出去老远。

　　一掌拍出，姜歆茶连结果都不看，抓住罗习羽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问道：“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么？”

　　罗习羽惊魂未定地把目光从窗户移到她的脸上，点点头：“刚刚那个是只什么鸟？怎么那么大？”

　　姜歆茶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滔天的战意都被这倒霉孩子打散了一大半。她放开手，直起腰，无奈地笑了笑。

　　“你怎么不说话？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鸟？体型都快赶上飞机了。”罗习羽说着一双眼睛又转向窗外，企图再观察一下这仿佛来自远古的神奇生物。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姜歆茶被他磨得有点抓狂，她粗鲁地把罗习羽的脑袋掰回来，让他看着自己，叮嘱道：“小朋友，听好了，我现在要出去给外面那只臭鸟拔个毛，你呢，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戴好你的项链，不要摘下来，这样任何东西都不会伤到你，记住了吗？”

　　罗习羽被个女孩子捧着脸颊，紧张得魂魄都冒汗，听到她说什么都连连点头。

　　姜歆茶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但是又实在没时间再耽搁了。干脆一甩手，转身就往窗外蹦。

　　罗习羽一被她放开立刻元神归位，紧着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姜歆茶连头都没回：“呆在那别动。”话音刚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呆在那别动？这话罗习羽怎么会听。下一秒他就又窜回窗户前，想围观一下外面的战况。他不是有法宝护身么，多看两眼长长见识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可惜，姜歆茶和外面的怪物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窗外又恢复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罗习羽只好听着机舱里闹哄哄的声音和空乘毫无可信度的安抚广播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