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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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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清早,天帝派人传话,要亲自见少泽神君一面。
彼时白泽正在水神宫里同子汐一道喝茶闲聊,天帝一道旨,立即将子汐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天……天帝要召见你!”
白泽好心地搀起她:“是。不过我都没什么反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叫你顶替潮神的是我,将你变作男子的是我,撺掇你去太清宫的也是我!现在事发了,天帝一定会革了我的职外加五刑六罚叫我吃尽苦头的!不行,我得去天外天找我父母!”
白泽趁机挖苦:“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丧心病狂了啊?”
子汐立即鬼哭狼嚎:“我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白泽你一定要救我啊啊啊啊!”
见到天帝的那一刻,白泽便知天帝要见她,并非是事情败露之故。
彼时少泽君行礼跪伏在地上,等了许久却一直等不来天帝的一句“平身”。他偷眼往上瞧,天帝持着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金兽吐出绵延的幽香,室中一派阒静。膝盖酸麻得厉害,少泽偷偷抬起一侧腿,便听得头顶一页翻书声。他再不敢乱动,低下头将姿势愈发摆得恭正。
不知过了多久,天帝放下书,开口道:“起来吧。”
“是。”少泽唯唯地应一声,抬腿起身时,身子一个趔趄,复又跌坐在了地上。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便不再犹豫,强忍着酸痛站起身来。
“你是澜瑄上神的朋友?”
少泽思忖许久,终是简单应了一个字:“是。”
“听说你原先是潮神,前几天方撤了职,是何缘故?”
“小神原是昆仑山沼泽地上一片祥瑞。那日水神经过,见小神戏水颇为娴熟,以为可任小神潮神一职。孰料近百年的光景,小神布潮虽鲜有差错,却着实是日日操劳,心力交瘁。前几日小神向水神提出辞职,水神宽容,允了小神的请求。”
这套说辞是来之前与水神商量妥当的,包括少泽的身世、年纪、经历,连与几名仙子谈过情都描述得清楚。天帝有问,少泽便事无巨遗地一一汇报。期间还得有意无意的提出自己就是沼泽地里的一枚孤儿,无权无势,大约只能陪澜瑄聊天解个闷而已。
一番说罢,少泽君唇焦舌燥,天帝慷慨赐了杯茶。少泽如蒙大恩地豪饮一口,一时气急,茶水呛了喉咙。他咳得涕泪横流,天帝却浑不在意,背过身,饶有兴致地拾掇着架上的兰花。
“小神……咳,小神失礼!”
“无妨。”他掐裂一尾枯黄的兰叶,“上神既然开口,朕便不能拂了他的意。”
少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但你已然撤职,便不能留在天界闲晃。于礼不合,传说出去,众生亦当以为九重天上养着的,不过是一班尸位素餐的废物。”
天帝答应少泽可自由出入天界。不过,只有天梯再现飞升者时,他才能随着他们一道上天。天界是个严肃的地方,倘若任由闲杂人等进出,便会损害天界的威严。天帝掐下一朵兰花握在掌心,微微笑道:“少泽神君以为如何?”
少泽拜谢天帝。回到水神宫,才发觉身上紧张得都汗湿了。水神问过事情原委,激动得热泪盈眶,忙不迭地催着抱月去拿换洗的衣服来。白泽静静地看着水神忙里忙外,清风拂得她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她想,上一个飞升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换洗一番,白泽赶往太清宫。澜瑄倚在木栏上喂鱼,竹枝掩映着他的身形,似空谷幽兰。白泽转述完天帝的话,澜瑄依旧倚着木栏,未有声响。
白泽等了会儿,干脆也拿起一小撮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湖里投。
澜瑄忽地笑了一声。白泽转头看他。
“如今,我想留下一个朋友也这么难吗?”
白泽的鼻子瞬间酸得厉害,喉咙口像哽了一团棉花,吐不出咽不下,叫人难受。
“上神不必忧心!小神定当日日候在天梯脚下,但有飞升者现身,便即刻飞奔入天来!”
澜瑄投下一枚鱼食,落在湖面上,荡开一圈一圈细小的榖纹。他望着那些细纹,说道:“少泽,叫我澜瑄吧。”
澜瑄,这是两个有魔力的字眼。每读一次,心内便涌起一脉微小的细流,随着血液周身游转,惹得人酥酥麻麻。她很少叫他的名字,一则不敢,二则见面少,三则……她总逃不过那阵酥麻感。
眼下月白风清,叶影婆娑。和着夜风唤他的名字,白重五觉得开心、餍足,心中奔涌着无尽的希望。她坐在庭院中,耐心地处理着鲈鱼。
夜风忽携了一缕恼人的幽香。她仰头,见原清雅提着把折扇,自廊角翩翩而来。方才澜瑄道再去水中捉一篓子虾,出门时恰巧遇上九尾公主,两人便一起出了门。原清雅知道此事,故而此番现身,便是特特来寻她了。
“原公子。”
“苏夫人。”
原清雅自发地在她面前落座。他不开口,白重五便继续收拾鲈鱼。他认真地看了会儿,道:“你处理得很仔细。”
“兰泽精通厨艺。我若处理不好,定叫他笑话去。”
原清雅惊讶:“苏兄也会?”
“他可是我的授业恩师啊。”
原清雅敛去讶色,抿着唇不再说话。
“那时候,我在你们身后。”他忽的出声道。
“什么?”
原清雅笑道:“昨夜,你偷木香花的时候,我在你们身后。”
“啊!”白重五蓦然忆起当时的场景。
放完花灯,她们二人沿河漫无目的的走。河边有个卖花的摊贩,花束鲜活娇艳,美不胜收。澜瑄素来爱花,白重五趁着卖花的小贩不注意,偷偷拿了一束。谁承想对方是只修炼百年的蝙蝠精,当场就抓住了她的手!亏得澜瑄一表人才地道歉,还说她是他脑子有病的妹妹,这才圆了过去。
没想到叫人家看个正着!白重五尴尬欲死,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有留钱来着……”
原清雅满目笑意行将溢出:“嗯,我知道。你留下了一壶琼浆。”
“这东西昆仑山上遍地都是,但在青丘应该蛮值钱的吧?”
“确实值钱,不过也并非那么值钱。怎么说呢……”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某人夹杂着愧疚的殷殷期盼之情,原清雅抖了抖嘴角,耐不住地大笑出来。
白重五缩回身子,满脑袋的莫名其妙:“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我倒是明白了苏兄为何会对你一往情深。”
白重五无奈道:“你都知晓了原委,何必再说这些叫我窘迫的话?”
原清雅止住笑,眸中多了丝饶有兴致的光彩:“我的话,叫你窘迫吗?”
白重五忙不迭点头。
原清雅端详她认真的神情,忽的笑叹一声,摇起折扇一派风流:“我能看出假的,自然也能看出真的。原以为苏兄艳福匪浅,现在看来……哦,话既已说到这份上,还是请教姑娘芳名吧。”
“我叫白重五。”
“白重五?”他似是在细细咂摸这个名字。
白重五不由问道:“怎么了?”
“见姑娘第一面,清雅便察觉到你身上深厚的祥瑞之气。身为神兽,想必姑娘也知道《白泽精怪图》一书。自白泽神君写下此书,我九尾狐一族无端收到万千叨扰。虽不会有性命之忧,却委实难堪其苦。清雅一直想,会一会这位白泽神君。”
“呵……呵呵,我也想会一会呢……你说我身上的祥瑞之气啊?先前,我在福星手下打过工,虽已辞职千年,这一身气息怎么也散不了,倒叫原公子误会了。哦,我的原身,是只雪狮子来着!”
“原来如此。”原清雅莞尔,掩扇敛去了眸中的谑意。
鲈鱼处理干净,白重五端入厨房去锅上蒸着。出来见原清雅依旧坐着未有离开,她便取笑一句:“原公子,你妹妹跟我夫君出去一个多时辰,该发生的也都发生完了,你何苦还坐在院子里拦我?”
原清雅苦笑:“我真的只是来找你聊聊天。”
白重五撇嘴。
原清雅垂眸,将折扇一页一页地收拢。“白姑娘,你是不是认为娓音看上苏兄,只是因为他清俊的容貌?”
白重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还当真是绣球砸到了他的缘故?
原清雅不急着辩驳。“娓音先前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她从未见过,只听着别人的描述就喜欢上了。那时,她不过豆蔻韶华。我看着她的痴情,总觉得这不过是一时热情,待她长大了就会好的。孰料年复一年,她的钟情不减反增。父母为她说亲的男子,被她一个个拒绝。她甚至以性命相威胁,要母亲答应她,给她一个等待那人千年的机会。”
白重五听得发愣:“你妹妹,还蛮痴情的哦?”
“这千年来,她日日都在想办法见那个人一面。无奈对方身处天界,那里不是地仙可以随意涉足的地方。好不容易等到苏珏小殿下生辰,天帝广邀四方地仙入天庆贺,娓音却在那几日生了一场大病,生生错过。那时我陪着她,告诉她,她与那个人或许是当真无缘无分。她等待千年,等的不过是脑海中一个幻影。娓音大哭一场,答应了我昨日的一场招亲大会。”
“一痊愈就招亲,这也太拼了吧!”
原清雅气得发笑:“好不容易应下来的,不早成定局,我怕她反悔啊!也是凑巧,苏兄的模样,与娓音肖想的那个人相似了七八分。这原本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白重五立马义正词严地教训:“这根本不是好事。娓音公主看上兰泽,那是把对另一个人的痴情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待得有一天她醒悟过来,必定是痛悔万分!何况兰泽也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你们这叫两厢里不讨好。”
原清雅笑道:“我明白。”
白重五知晓他误会了,不过懒得解释。“说实话,虽然千年期限已过,公主与那人还未见面。但你又何必急着把妹妹嫁出去,兴许他们明天就见面了呢?”
原清雅摇了摇头:“那人身处天界,位份又高,不是娓音可以肖想之人。千年期限,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哦。”想了想,白重五还是补充一句,“其实吧,兰泽他也是个位高权重的天界之人。”
原清雅殊是意外:“哦?不知苏兄任的是什么职位?”
“说不上什么职位。”战神嘛,早被天帝撤了。上神嘛,不算职位吧?“不知公主看上的是天界的哪一位神仙?说不定兰泽回了天界做个安排,两人便终成眷属了呢?”
“是太清宫的澜瑄上神。”
“啊?”
“白姑娘也觉得不可理喻吗?也是,娓音只是在书中念到他的事迹,又听别人说了一部上古史,便这么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心心念念数千年。当真是痴儿!对了,苏兄是什么职位来着?”
“呃……太子穆辰你知道的吧?对,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