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换魂 ...
-
“你什么意思?”荣华看着他,也往边上挪了挪,“难道你觉得是有人故意害他?”
“听闻文小公子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少世家子弟都不喜他,若真有人想害他,也不无可能。”周清柏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札,旁若无人地看起来,根本不像去探病的样子。
荣华有些不解,他这闲散王爷竟和朝中官员还有所来往?
“为何选在昨夜?而且他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于死地?”荣华觉得他思想太过阴暗。
“本王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单挑敌方首领,取其项上人头了。”周清柏说得仿佛市集买菜一样简单,让荣华想嗤之以鼻。
她探究地看着身旁的人,心想,若是他真的有如此本事,又为何只是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从不涉足朝堂?
“夫人对为夫感兴趣了吗?”周清柏从小札里抬起头,对上她灼灼的目光,调笑道,“为夫可以跟你讲一些当年的神勇事迹。”
荣华倏地转过头,面无表情道:“谢谢,并不感兴趣。”
周清柏闻言笑起来,却也没再说话,似是那本小札太过吸引人,倒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荣华因他的话陷入思考,难道真的有人想害文凌?可为何偏偏是昨夜,还在他们要比试的前一天夜里?难道……
她不自觉地又瞥了一眼周清柏,她确实从一开始就看不懂这个人,也深究不出他娶她到底有何目的,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的女儿,能对他有何助益?
而且他对她所有的行为都表示默许和理解,连她三番五次上吊自缢都仿若无事发生,到底是何意?
“夫人若是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是以为夫人终于要禁受不住爱上我了。”周清柏头也不抬,笑眯眯地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荣华嗤了一声,不再理他。
鸿昌街,文尚书府。
府门外,大夫进进出出,一个接着一个,进去的都面露难色,出来的都摇头叹息,毕竟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这些民间郎中。
不过也不怪文尚书病急乱投医,文凌现在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好似一根冰棍,被子盖了几层,针灸也扎了几针,还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那乌青的脸色怎么都不见好转,眼见着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加点炭。”文家老太君坐在床前,苍老的手搓着孙子一双冰凉的小手,对着旁边的丫鬟高声道。
“是,老夫人。”
似是想解一下心里的恐惧不安,她转头对着文尚书喝道:“真是个不争气的,我这老太婆都还没倒下,你们俩倒好,一个赛一个的出息。”
文夫人早就哭晕了过去,被安置在外间榻上,文尚书则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一脸灰败,听到自家老娘的话,又是扑簌簌地掉眼泪。
老太君捂着文凌的手,自言自语:“他昨儿个还跟我说他找了个可厉害的蛐蛐,今日的比试一定能赢,还说赢了第一个告诉奶奶,这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在旁边抹眼泪,有小声啜泣的,又被她吼了回去,“哭丧呐!”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烧炭声。
“可想好了?”
沭康王府,西厢院偏房内,又是那道声音响起。
殷禅此时刚有些好转,只眨了眨眼示意他,他在听。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不过你放心,他现在被我吊着一口气,醒来后并不会记得此事,更不会寻你麻烦。”
殷禅听了,又眨了眨眼。
“不过时间有限,你赶紧做决定,若是那小子入了黄泉,你可就又得再等一段时日了。”
殷禅听完,在心里叹了声气,十二岁孩子的身体,与她差了六岁,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总觉得不妥。而且,这样随意去换活人的身体,若是……
“现在他的魂魄处于半游离状态,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换了身体相当于救了他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殷禅此刻脑袋还是有些疼,整个人昏昏欲睡,觉得他说得话竟也有几分道理,不自觉就轻轻点了点头。
“啧。”
终于做了决定,他还没来得及做心理准备,就感觉一阵剧痛穿透整个身体,然后集中朝大脑深处涌去,意识模糊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被从这副身体里抽离,就像是被谁拖拽着,一顿撕拉揪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整个人好像漂浮在空中,仿佛又成了一缕虚无缥缈的游魂,然后被罩进一团浓雾之中。
文凌此刻正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彷徨无措之际,突然胸口一震,然后钝痛袭来,身体里最后那点东西好像被夺走,有种漂泊的无力感。
他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漂浮在云层里,想醒过来看一眼,眼皮却沉重得怎么都无法睁开。
会客厅里,脸色苍白的文尚书强撑着精神,对周清柏恭敬道:“竟还麻烦王爷亲自跑一趟,真是劳烦挂心了。”
周清柏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缓缓开口,声音清朗:“无事,尚书大人不用太过忧心,令郎会没事的。”
文尚书听着他笃定的声音,本来悬悬欲坠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下来,好似真的相信会有奇迹发生一样,整个人安心不少,遂拱手作揖道:“承王爷贵言。”
“嗯。”
就在两人简单的寒暄之后,周清柏便说要去看看文凌,文尚书遂领着他往东边的院子走。
经过一座假山旁,周清柏突然顿足,文尚书不解地看着他,问道:“王爷?”
“无事,走吧。”周清柏说完,分出一部分神识出去,然后继续抬步。
“好。”文尚书不疑有他,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就有仆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欣喜道:“老爷,少爷醒了!”
“!”文尚书听了之后一怔,睁大了双眼,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爷,少爷他醒过来了!”仆从大声喊道,瞬间喜极而泣,用袖子抹着眼泪。
“真的?快,快带我去看看。”文尚书此时也顾不上礼节,赶紧跟着仆从跑了。
周清柏则不疾不徐地在后面跟着。
分出去的神识追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晦暗的云层中停下。他观察着四周,一身银色素雅长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就在他准备拨开云雾的时候,一声略感熟悉的声音从四周环绕过来:“天上人间,衍清上神还真是惬意潇洒。”
“我当是谁,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周清柏听着这阔别已久的声音,似是带了笑意冷声道。
“过奖,不过是拜您所赐。”
“可惜了。”周清柏轻声说了一句,挥袖打出去一道炫光。
云层豁开一道口子,往两边散去,那个声音夹杂在中间,异常刺耳,“还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好歹我也是你们当年的见证人不是?”
周清柏闻言笑道:“真会给自己长脸,怎么,贼心不死?欲卷土重来?”
“那必然是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那人说着,卷起一层浓雾,把周清柏整个罩在其中,云层外围,突然分离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看了眼黑黢黢的云层,瞬间转身逃走。
周清柏眉目微蹙,看着周围飞速旋转的一团,观察了片刻便出手朝左边打了一掌,然后就听咚的一声,黑暗中破开一个窟窿,整个天空上方都跟着一颤,云层也随之慢慢消散。
那人似是受了一记重创,微顿了一下便消散了身形。
天空上方渐渐恢复清明,周清柏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飞身往尚书府去了。
“诶?还以为要下雨了呢?怎么突然又晴了?”一个妇人抱着刚从竹竿上收下来的衣服,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喃喃自语。
“阿敏,我那披风你放哪了?怎么找不见了?”屋内突然传来的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妇人听了,拢了拢臂上的衣裳,转身进了屋内,“这不在这了吗?你那两大眼睛真管事。”
荣华刚跨进房门,就听见里面咳嗽不止。
文凌像是被人拍了一记,嗓子里呛的河水全咳了出来,他蜷着身子咳了好一会才悠悠醒转。
老太君和夫人本来吓坏了,不知他突然咳嗽是何原因,这时看见人醒过来,一时高兴得手忙脚乱,只记得去看床上的人有没有事,还是荣华差了仆从去请太医过来。
殷禅睁开双眼,看见的就是屋内一众生人,撕裂的疼痛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任由身旁的人抱着。
“你这臭小子,可吓死奶奶了。”老太君自文凌被救起后就一直绷着神经,现在看到人醒了,反倒是哭得比谁都凶,似是要把压抑许久的苦痛都发泄出来,抱着人不肯撒手。
老人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文夫人吓得心一颤,倒是荣华及时上前扶住了。
殷禅没注意到荣华,他刚痛的仿佛又死了一回,现下正缓着劲。
这时,周清柏和文尚书也正好走了进来。
文尚书刚进门,就直奔床前,看着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眸子却清明得很的自家儿子,眼泪当即就滑了下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去请太医了吗?”
“回禀老爷,沭康王妃差人去了。”旁边的丫鬟闻言回道。
荣华此时正在外间守着榻上的老夫人,然后就看到文尚书一脸感激地走了过来。
“真是不知要如何感谢王爷王妃,现在府里忙得焦头烂额,未好好招待不说,竟还要托二位费心照料,惭愧,惭愧啊……”文尚书说着又抹了把眼泪,重重作了一揖。
“举手之劳,文大人不必如此。”荣华虚扶了一下,心下却有些愧不敢当,她转头看了眼自进来起就找了张椅子坐着喝茶的周清柏,感叹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然后就见他一脸探究地看着里间文凌床铺的方向。
她跟着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心道,这人果然奇怪得很。